28 ☆、不願
牧流雲猜到她會這樣說,老早就知道她不願意相信這些。但事實便是如此,由不得她願不願,信不信!
這會發火了、生氣了,總比剛才不說話、不眨眼好似瓷娃娃一般要強上許多。他不為所動的看着她因生氣而泛紅的臉頰。淡淡的開口,“我當然知道你叫思君。我剛才一時間忘了告訴你,當年紫宸公主出生時,當時的太子正帶兵在外征戰,太子妃以‘思念夫君’為意給女兒起了小名。”
思君一怔,不可思議的聽着他繼續說下去,“思君便是紫宸公主的小名,極少人知道這個。你那時傷了腦袋,失了記憶,倒是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的名字。”
牧流雲說完,盯着她看,卻見她半響都沒有反應,怕還是不能接受的。
思君的臉色更加的蒼白了,她仿佛在做最後的反抗,“也許是巧合呢?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啊!”
牧流雲卻耐不住了,冷哼一聲,但神色中卻帶着難以察覺的一絲懇求,“相貌一樣,名字一樣,年紀也一樣……天下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你要如何才肯相信?嗯?”
思君看着他,滿臉的愁容,要她相信……
相信待她最好的那個人,收養了她十二年的父親是讓她離開親生父母的罪魁禍首嗎?
相信她其實不是上不得臺面的養女,而是北堯尊貴無比的嫡長公主嗎?
還是相信她在看透對孟長贏的感情之後喜歡的人,那個人……原來卻是她的叔叔嗎?是她的叔叔啊!
她知道牧流雲沒有必要騙自己,她知道他的話也許都是真的,但是……
就算是真的,她也不願,打從心底不願意相信!不願!
牧流雲見她這副樣子,甚是心疼,卻又想不明白她為何還要自欺欺人。
莘嬅在外叩了一會門,見沒人應她,便壯膽推開了門,直接走了進來。只是她一瞧這……
君姐姐一臉愁苦的看着牧哥哥,眼眶裏好像含着眼淚,眼神好複雜;牧哥哥聚神的盯着君姐姐,那堅定的神色裏好像又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忍和心疼,神情也特別複雜。
牧流雲原本以為是鳳潛要來搗亂才沒有理會,這下見是莘嬅進來了,轉眼瞧着她問:“怎麽了?”
莘嬅回神,把手裏的信封遞過去,“這是鳳哥哥讓我拿過來的,說是夫人寫的信,好重要好重要的。”
牧流雲聞言,二話不說就接過信封,立刻拆開,他自然知道所謂的夫人指的是誰。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把信看完後越過信紙盯着思君,那神色有些複雜,不似五味雜陳,更似……更似……莘嬅默默的看了半天,也沒能看懂。
他把信遞給思君,“看看吧。”
思君依言接過,只往信紙上瞟了一眼,便僵住了。她的手不自覺的松開,信紙悄然飄落在地。
莘嬅不明所以,便随手撿了起來。這一路上大家時不時的教她識字、念書、作詩……虧得她是個聰明的,認了不少字,也看懂了那信上的內容。
信上沒有多餘的話,只寫着一句,僅僅的一句:君兒背上有胎記,似葉狀。
此時此刻,牧流雲最慶幸的便是有莘嬅在。
“背上的胎記,連你自己都不曾見過吧。不如讓莘嬅幫着看一看,如果真的有,你就算不願相信也不行了。”
他見思君沒反應,便當她是默認了,轉頭對莘嬅說:“你幫忙瞧一眼你君姐姐背後是否有一個葉狀的胎記。”
莘嬅雖然不明白為何要看這個,但也欣然點頭了。
思君沒有說話,只站起來朝床走去,放下那輕薄的幔帳,坐在床沿上。
莘嬅也跟着走了過去,剛想越過幔帳進去,卻突然轉頭一臉嚴肅的看向屋裏唯一的男子,“牧哥哥,你要轉身過去的!”
牧流雲一臉雲淡風輕,“無礙,放了幔帳擋着,看不見的。”
莘嬅看了一眼輕薄如絲的幔帳,複而用手試了一下質感,更堅定的心中的想法,“這個太薄了,明明可以看見!牧哥哥,其實你特別想看吧!”
牧流雲堅硬的臉瞬間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立刻轉過身,“這下可以了嗎?”
“嗯嗯!這下行了。”莘嬅這下才滿意的越過幔帳進去,看着思君的臉色心生疑惑,“君姐姐,你的臉怎麽紅了?是不是發熱了?”
思君一驚,雙手敷上臉頰,果然又是冰涼與火熱的一番對抗。那冰的涼的還是她的手,熱的燙的還是她的臉頰。
她強制鎮定,“大概是今日穿多了吧。”
“今日挺冷的,穿多點也沒錯啊!”
“……”思君決定不要再與她繼續這個話題,便解開了衣衫,整套男裝的外衫如數的褪下,一件一件……直到只剩下單薄的亵衣。
她調整着自己的語氣,想讓人聽上去平穩一些,“你瞧瞧看,有嗎?”
正如牧流雲說的那般,自己背上的胎記自己是不可能看見的。但是,她沐浴的時候,貼身丫鬟栗葉卻見過。所以她是知道的,一直知道自己背上有一塊胎記,一塊葉狀的胎記。不過多大點事,她一直沒怎麽放在心上,直到剛才……
她懷抱着一絲絲的希望讓莘嬅看一看,也許以前是栗葉看錯了呢?這個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莘嬅一眼看過去,滿背玉肌,只近于腰間處有一塊胎記随着主人年紀的增長和雪膚的拉伸,已經變了形狀,只隐約間還能猜到它原本應該是葉狀的。她确認好了,立刻點頭道:“看到了,在君姐姐的後腰附近。”
思君一聽,立刻轉身,捂住莘嬅的嘴,還不忘往外瞧了一眼。
莘嬅了然,滿臉的歉意。她忘了,牧哥哥還在,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就把說得那麽詳細,連位置都……
思君沒與她計較,只低聲再次确定道:“你真的看仔細了嗎?”
莘嬅相當認真的點點頭,保證絕對沒有看錯。
思君松開了手,毫無力氣的跌坐于床上,雙眼無神。她明明只着了一件絲帛的亵衣,手臂上已經明顯的生了雞皮疙瘩,卻奇跡般的不覺得冷。因為心更冷。
莘嬅見狀,立刻打開了被子,披在她身上,“君姐姐,趕緊把衣服穿上,這天氣特別容易染上風寒。”
思君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莘嬅急了,又想着不能讓牧流雲進來,便用棉被把思君圍了起來,想着這樣總比不穿衣服要強一些。
牧流雲依舊沉默的背對着她們,深邃的眼裏有了不知名的情緒。
大約過了三炷香的時間,莘嬅悄然走到牧流雲身邊,滿臉無奈,更是不解的說:“牧哥哥,君姐姐說想要一個人靜一靜,讓我們都出去。”話裏委屈極了。
牧流雲聞言,只扭頭看了一眼,沒有多說什麽,依言與莘嬅一起出去了。
—
思君一個人縮在一團棉被裏,心裏五味雜陳。
從未想過,重活了一世,重活了不過幾個月,自己的生活竟然天翻地覆了。
只不過是不想再給孟長贏做妾,只不過是不再執着于對他的感情,只不過答應了高氏說的親事,只不過進宮給琉璃公主賀壽,只不過……為什麽一切都不同了呢?
為什麽?!
她苦笑,原本還怨老天爺為何要讓自己重生于十六歲。現在是不是該怨老天爺為何要讓自己重生呢?
因着上一世慘痛的經歷,好不容易不再執着,也看清看淡了,只是……為何偏偏要遇上他?為何自己偏偏喜歡上他了呢?又為何他偏偏是自己的叔叔呢?
為什麽?!
老天爺,當真與自己開了一個玩笑。很大很大的玩笑,大到就算死都不願意相信!
老天爺是可憐自己在侯府寄人籬下十二年嗎?所以給自己安排了尊貴至極的父親和母親,讓人羨煞的身份,還有牧流雲這個叔叔?是這樣的嗎?
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她所想要的,她不願要這樣的結果!
思君抱着雙膝,一滴滴眼淚從眼角不受控制的湧出,頃刻間就哭花了整張臉。
她把頭枕在膝間,顫抖了起來。也不知是因為天冷了,還是哭累了,或是心冷了。
—
隔壁的房間裏,牧流雲依舊沉默的坐在,面無表情的樣子讓人退避三舍。
當然,也有那膽大不怕的人,比如莘嬅小姑娘。
她見姬棠和驚雲還跪着,算算時間已經好久好久了,忍不住問道:“牧哥哥,可以讓棠哥哥他們起來了嗎?看着已經入冬了,地上濕氣很重的,再跪下去他們的腿不廢也得殘了。”
“起來吧。”牧流雲惜字如金,又不說話了。
驚雲和姬棠聞言,謝恩後依言站起來,卻不敢入座。
鳳潛忍不住笑意,他當然知道以驚雲和姬棠的體格,就這樣跪上一日也不過是小小的懲罰而已,他們絕對受得住,奈何莘嬅看不下去。
這丫頭,一路上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現在說起話來,也有模有樣的了。還真的不錯,不錯!鳳潛心裏極為滿意。
莘嬅卻又許多疑惑不解的地方,想着便問鳳潛,“鳳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為何突然間大家都變得這麽奇怪?”
鳳潛有些猶豫,也不知道該不該說。但想着莘嬅日後定是要跟着他們回北堯的,如果不說,是不是顯得不夠仗義?
于是他冒死問了牧流雲,然後奇跡般的沒有被砸水壺,最後牧流雲答應了。
這下,鳳潛有事情做了。他拉着莘嬅坐下,一點一滴的給她講訴着事情的經過,包括牧流雲和思君的身份。
他刻意的壓低聲音,但話卻是清晰的,只是莘嬅聽着聽着就懵了,傻了,反應不過來了。
鳳潛嘆了口氣,想着她這是要慢慢消化的,倒也不急于一時。
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思君推開門的聲音,打破了屋裏的沉默。
她沒理會大家有些愕然的眼神,自顧自的走到牧流雲的前面,一臉平靜的開口道:“小叔叔,我們明日可以離開這裏繼續趕路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這文真的不是亂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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