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孽種

謝嬛被他斥責,委屈的捂着臉哭了起來。

“連你也罵我,連你也護着她們是不是?”

“你說我胡鬧,可她蘇阮要不是父親的私生女,父親為什麽要那麽護着她,我不過是說她一句,他便恨不得打死我,可蘇阮不管做什麽他都把她護進了骨子裏。”

謝嬛哭鬧間,直接指着蘇阮憤恨道:“我看她就是父親和陳氏生的孽種!”

謝淵臉色黑沉的難看。

陳氏則是面色慘白,搖搖欲墜。

沈棠溪一直站在旁邊,原是不想摻合謝家的家務事,想着找個借口告辭,可是正想轉身時卻是突然看到原本哭泣的蘇阮微仰着頭。

她臉頰白的有些透明,一雙眼睛又黑又亮,就那麽安靜的看着大哭大鬧的謝嬛時,眼裏甚至連半點波瀾都沒有,那樣子半點都不像是剛才抱着牌位哭泣的小可憐。

沈棠溪目光微深,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到蘇阮說道。

“我不是孽種。”

她聲音很嫩,細細軟軟,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叫所有人都臉色大變。

“我爹叫蘇宣民,永成二十四年進士,原戶部郎中,元啓元年調任荊南,任荊南知州……”

“蘇阮!”

謝淵厲喝出聲。

蘇阮卻是半跪在地上,手中拿着碎裂的牌位,直直的看着謝嬛:“元啓七年,荊南大旱,顆粒無收,朝廷下旨赈災,運糧官船沉鑿南河,荊南苦等兩月,無一米一糧,一草一木,餓死三千餘人……”

“你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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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淵大步上前,用力抓着蘇阮的胳膊将她從地上拖了起來,然而蘇阮口中卻是沒停。

“時逢南魏派兵來襲,我爹鎮守荊州至死不退,剩至八百人依舊不願棄城,後被人生擒,宣平侯奉旨南下平叛,于陣前親手射殺荊南知州,活葬八百人……”

“啪!!”

狠狠一個耳光,打斷了蘇阮嘴裏所有的話。

陳氏臉色慘白,打過蘇阮之後就一把抱住了她:“別說了,你別說了,我求你別說了……娘不嫁了,娘誰也不嫁了……”

蘇阮被她抱在懷裏,兩人跌坐在地上。

她感覺到陳氏不住顫抖的身子,靠在陳氏肩頭,黑沉沉的大眼就那麽看着謝嬛等人,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是孽種,我爹叫蘇宣民。”

謝嬛臉色慘白,猛的退了半步。

謝青珩眼更是震驚,蘇阮的父親,居然是荊南知州蘇宣民?!

“父親…”

謝青珩扭頭看向謝淵,想要說話。

謝淵卻是斷喝出聲:“夠了!”

他看着面色各異,皆是震驚不已的謝家諸人,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冷厲。

“陳氏是我的妻子,蘇阮是謝家的女兒,從今天起,誰也不準再質疑半個字。剛才的那些話,你們聽過便忘,若是叫我知道你們誰與人提起她們母女身份,休怪我不留情面!!”

謝淵大步走到陳氏和蘇阮身旁,伸手将陳氏拉了起來,然後伸手去拉蘇阮。

卻不想手才剛湊近,原本表情木然的蘇阮卻是發了瘋一樣,用力一把抓着謝淵的手就惡狠狠的咬了下去。

“老二!”

“父親!”

謝老夫人和謝青珩都是同時出聲。

可是謝淵卻是揮手阻了他們上前,就那般不動彈的任由蘇阮咬着。

直到她将他的手上咬的鮮血淋漓,牙齒碰到了骨頭。

謝淵依舊面不改色,只是低頭道:“鬧夠了嗎?”

蘇阮垂着眼簾時劃過抹複雜,擡眼時卻是一把抓着地上的碎片就朝着謝淵胸前紮去,那模樣讓得所有人都驚呼出聲,可還沒等靠近,謝淵就突然伸手朝着她後頸上一敲。

蘇阮身子一軟,直接暈了過去。

謝淵單手便将蘇阮抱了起來,然後一手拉着陳氏的手對着謝老夫人說道:“母親,今日禮數已成,兒子有些累了,先帶她們母女回去休息。明日一早,我再與陳氏去給您奉茶。”

謝淵抱着蘇阮,抓着掙紮不已的陳氏大步離開,身後謝家的人早已經亂成一團。

……

“母親,二哥他,他怎麽能娶蘇賊的遺孀?!”

“是啊母親,你勸勸二弟,他可是親手射殺了蘇宣民,如今又娶了陳氏,他們這是……要是讓人知道了可怎麽是好?”

謝老夫人聽着耳邊吵嚷,只覺得腦子亂成一團。

她一直都疑惑二兒子為什麽會那般縱容蘇阮,偏護陳氏,可卻怎麽都沒想到,蘇阮會是蘇宣民的女兒。

蘇宣民是什麽人,當初京中最年輕的六部郎中。

先帝駕崩之後,新帝登基當年,蘇宣民便調任荊南,任荊南知州。

兩年前荊南大旱,南魏作亂,京中赈災之事屢屢波折,後來荊南到底出了什麽事情,誰也不知道,只知道蘇宣民是被謝淵親手斬殺于陣前的。

荊南平叛之後,蘇宣民因失職之罪落得個罪臣之名,但因其最後鎮守荊南,謝淵為其求情,陛下才免了其株連之罪,赦免了其家人。

謝老夫人萬萬想不到,謝淵一個月前從荊南帶回來的寡婦母女,竟然是蘇宣民的妻女。

王氏見謝老夫人沒反應,不由急聲道:“母親,您倒是說句話啊…”

“說什麽說,有什麽好說的!”

謝老夫人眉心緊皺。

王氏急聲道:“可是陳氏……”

“那是你弟妹!”

王氏瞪大了眼睛,就連向來和王氏不怎麽和睦的三房夫人吳氏也是滿臉驚愕:“母親,陳氏可是蘇宣民的遺孀,您當真同意二哥将她娶進侯府?”

謝老夫人有些頭疼,沒好氣的說道:“不叫娶又能如何?今日那般大的場面,禮也辦了,親也迎了,如今滿京城都知道你二哥娶了陳氏為妻,難不成轉眼便将人攆出去?”

那他們宣平侯府成什麽了?

見吳氏還想開口,謝老夫人沒好氣的直接道:“陳氏是宣平侯夫人,你有什麽不滿,就自己去跟老二說!”

吳氏聞言頓時一哆嗦,她哪敢去找謝淵?

這宣平侯府之中,向來都是二房說了算。

謝淵身居侯位,說一不二,就是她丈夫謝三爺見了謝淵那都是慫的,更何況是她?

謝老夫人見她們面色惶惶,忍不住瞪了眼惹禍的謝嬛,沉聲道:

“老二的脾氣你們最是清楚,陳氏和蘇阮既然已經進了我們宣平侯府的大門,那就是我們侯府的人,你們別想着在她們身上動心眼,不然惹得他動怒,連我也保不住你們。”

“還有,今天的事情都給我爛進肚子裏,平日小打小鬧我能容忍,可要是誰敢拿此事兒戲,別怪我要了他的命!”

謝老夫人說話間,眼中生出狠厲:

“聽清楚了沒有?!”

謝家諸人都是心生懼意,連忙道:“聽清楚了。”

謝老夫人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外門管事,還有被砸碎在地上沒名字的牌位,皺眉道:

“柳媽媽,讓人把他們幾個全部關起來,給我細細的審,不論死活,定要查清楚是誰指使他們砸了蘇阮父親的牌位。”

說完她扭頭對着謝青珩說道:“珩兒,你去沈相府,把小六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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