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害怕

陳氏垂着臉哭了許久,謝淵就抱着她也沒動她。

等她哭聲漸歇的時候,謝淵才問道:“到底怎麽了?”

陳氏聲音帶着哭腔将之前她去碧荷苑後的事情說了一遍,這才擡頭:“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我只是想要安穩,我只是不想再像以前那樣。”

“我害怕每天睜眼就要計較怎麽才能活下去,我害怕每次她出去回來之後都是一身的傷痕,我想要幫她的,我也想要護着她,我不想只是抱着她哭。”

“可是我害怕…”

陳氏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落,看着自己的手。

“我拿不住刀,我見不了血,我就連想要劃破臉省了麻煩都不敢。”

“我知道我沒用……”

“我知道的…”

陳氏用手遮住眼睛,垂着頭邊哭邊說,言語裏全是滿滿的厭棄。

她知道她自己沒用,知道她不配當母親,她不該逼着蘇阮,更知道她為什麽不想入二房,可是她怕,她怕她沒了娘家,沒了蘇宣民,就連曾經拼了命也要護着她的女兒也沒了。

謝淵抱着陳氏哭得發抖的身子,眼底神色複雜。

謝老夫人曾經問過他,他為什麽會喜歡一個軟弱到讓人理解不了的女人,可是唯有謝淵知道,他曾經親眼看到蘇阮一身是傷昏着被他擡回去之後,陳氏拿着剪子想要劃破自己的臉。

當時的她邊哭邊抖,害怕的手裏幾乎拿不穩剪子。

她怕疼,怕醜,怕臉上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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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那一下就朝着自己胸前紮去,要不是他去的及時,陳氏早就沒命了。

謝淵承認,陳氏的臉讓他驚豔,她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女人,可是她當時哭着跟他說她害怕疼,然後拿着刀刺的胸前鮮血直流的模樣,才是真正讓他動了心。

或許她真的懦弱,可是她未必不好。

謝淵抱着陳氏低聲道:“阮阮還是怪你?”

陳氏哭的力竭:“她沒怪我。”

可是……

她也不再愛她。

就像是兩條線越走越遠,她依舊護着她,念着她,卻不再與她親近,更不肯叫她。

謝淵眉峰緊擰,聽着陳氏的哭聲想要安慰,只是還沒等開口就見陳氏突然抓着胸口倒了下去,若非他反應快,陳氏便直接砸在了旁邊的楠木矮桌上。

“嘉娘!”

謝淵急喊出聲。

陳氏卻是臉色煞白,緊閉着眼癱軟在他懷裏。

謝淵臉色大變,連忙将她打橫抱了起來,快步走到床前放下後急聲道:“來人,快來人……請大夫!!”

……

蘇阮跪在靈前低聲誦經的時候,采芑突然闖了進來,她回頭時采芑便急聲道:“小姐,不好了,夫人那邊出事了。”

蘇阮神情一怔,下一瞬猛的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怎麽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方才去外院取東西的時候,聽着說谷風院那邊突然請了大夫,好像是夫人暈倒了,侯爺又急又怒,小姐……”

采芑嘴裏一句“小姐你要不要過去看看”還沒說出來,蘇阮就已經扔掉了手裏的東西,轉身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陳氏身體一向都好,她雖然看着嬌弱,可是卻鮮少生病。

是被她氣得嗎?

蘇阮心中一邊想着事情,一邊快步朝着谷風院那邊走去,等到了近前時,遠遠就看到院子裏站了好些個丫環。

她走到門前後,那些丫環都是詫異的看着身着素服的蘇阮,連忙朝着她行禮。

“六小姐。”

她們都知道老夫人收了蘇阮當幹孫女的事情,也知道老夫人讓她入了謝家成了六小姐,叫她之時倒是沒什麽猶豫。

其中一個丫環說道:“六小姐可是來看夫人的?奴婢替你去通傳……”

“不用了。”

蘇阮見着那丫環準備入內,卻是突然開口喚住了她。

那丫環滿臉詫異的看着蘇阮,而蘇阮則是緊抿着唇看了眼房內,想起白日裏陳氏與她哭泣的模樣,突然轉身就走。

謝淵出來時,就看到蘇阮想要離開,頓時沉着臉厲喝出聲:“站住!”

蘇阮腳下一頓,轉頭看見是他,低喚了聲:“侯爺。”

“你不看看你娘?”

“她有侯爺……”

“她是你娘!”

謝淵沉着眼看着蘇阮:“無論她再不好,再做了什麽,她都是你娘!”

蘇阮對着謝淵眼底的陰沉,沉默了片刻後,才擡腳朝着房裏走了進去。

屋中燒着碳盆,熏的裏面暖意融融,碳盆上放着藥罐子,剛一入內便能聞到一股泛着苦意的藥味。

裏頭來的大夫還是上次替蘇阮看傷的那一個,他站在桌邊收拾着東西,聽到腳步聲只以為是謝淵進來了,直接說道。

“謝侯爺,夫人先前傷了心脈,受不得刺激,我上次替她診脈的時候便已經與您說過,要讓她心平氣和切莫大喜大怒,她這傷本就還沒好透,若是……”

陳大夫話還沒說完,一擡頭卻見到不是謝淵,神情有些驚愕。

蘇阮卻是臉色難看:“受傷,受什麽傷?”

陳大夫看向蘇阮身後的謝淵。

謝淵對着他說道:“你先出去吧。”

陳大夫是見過蘇阮的,感覺着這父女兩有些不對勁,而且床上還躺着那位新夫人,他連忙應了一聲,将旁邊的藥箱收拾好後,就直接退了出去。

等他走後,蘇阮才看向謝淵問道:“我娘怎麽了,她怎麽會受傷,大夫說她傷了心脈是什麽意思?”

謝淵擡頭看着她:“早在荊南的時候,她就受了傷,就在我找到你們那一天。”

“怎麽會……”

蘇阮怔怔的看着謝淵。

謝淵聲音冷淡:

“當時我救回你們母女的時候,你被打的渾身是傷,回去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幾日。”

“你娘見到你為了護着她險些殺了人,就想要毀了她自己的臉,可是她怕疼,也怕醜,最後就拿剪子捅進了胸口。”

蘇阮神情呆滞,扭頭看着床上昏睡着的陳氏。

她知道陳氏是怕疼的,很怕很怕。

蘇宣民還在的時候,她被針紮了喊疼,磕着了叫痛,後來她們沒了庇護,她摔倒哭,難過哭,被人為難了哭,燒火做飯被燙着了也會哭。

她每次都掉眼淚,抱着她哭得一塌糊塗。

這樣的陳氏,她怎麽敢朝着自己捅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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