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發現

嚴郁沒有發現宋名卓的異常,也不知道宋名卓認出自己,很平常的方式與老楊互表歉意,然後帶着嚴燦離開。

宋名卓站在車邊怔怔地望着嚴郁與嚴燦的背影,老揚已上了車,趴在車窗上喊:“名卓,宋先生在等着你呢。”

宋名卓這才收回目光,邁進車子裏,直到車子發動,他還回頭看盲道上的兩人背影。

嚴郁帶着嚴燦去了一間普通的診所,上了點藥,走着回住處。

邊走邊問:“為什麽打架?”

“看他煩。”嚴燦不耐煩地回答。

“為什麽看他煩?”嚴郁繼續問。

“不想跟你講。”嚴燦将貼了幾塊創可貼的臉偏到一邊,這頭一偏目光掃過前方一個人影,他趕緊背過身來,面對着嚴郁。

嚴郁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弟弟,轉而望向嚴燦逃避的方向,不遠處是個女生,穿着簡單的長袖牛仔褲,白淨的臉上有些憂郁的神色,大大的眼睛透着一股機靈勁兒,是個漂亮的女生。

行走間,兩人已與那女生擦身而過。

嚴郁問:“你喜歡的是她?”

“嗯。”嚴燦沒有否認。

“那打架是為什麽?”

嚴燦知道不說實話,她會一直不停地問下去,嚴郁性子雖軟但軟中帶倔,認死理。就像她對李年軍一樣。嚴燦小聲說:“她叫傅媛,和我一個班的,剛剛那個男生比我高兩屆,叫宋名卓,宋名卓家裏有錢,長的也好,很招女孩子喜歡,傅媛也喜歡他,可是他玩弄傅媛,我看着他把她給惹哭了,還說傅媛看上的是他的錢,傅媛不是這樣的人。”

嚴郁望着嚴燦,他俨然一副為愛癡狂的樣子,真不知道要如何和嚴燦說,是要勸他現實一點,不要相信所謂的愛情,還是應該怎麽說,關于愛情,那是上層建築,自從離婚後,嚴郁想的便是如何把日子過好,嚴燦的學費,自己的生活,爸爸媽媽的健康。嚴郁有些惆悵。

“總之,打架是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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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嚴燦應聲。

說話間,兩人已到居民房,嚴郁又開口說了一句,“她不喜歡你。”

“我知道。”

***

老楊帶着宋名卓處理好了傷口,便來到宋居州的辦公室。

“小叔。”宋名卓喊了一聲。

經過宋名卓那次被打,宋居州再次看到宋名卓臉上的傷,已經很平靜,平靜并不代表他不追究,轉眸望了一眼一旁的老楊,老楊剛開口敘述經過。

宋名卓搶先說:“本來沒什麽大事,不小心被老師看到,給小題大做了。”他這個叔叔的為人他一直琢磨不透,是進是退是硬是軟,他拿捏不出來,因為深不見底,故他有些懼怕這個叔叔,懼怕中夾雜着不喜歡,但他至今不敢明說。

中國有句古話叫“父強子弱”,雖說有些偏頗,但能傳承下來必定是有些道理的。這宋名卓是宋居州哥哥宋居都的兒子,宋居都幾年前去世後,宋居州抗起了宋名卓這個擔子。不管是宋居都還是宋居州均是不可小視的人物,相比而言宋名卓這孩子就少了一些擔當、膽識與情商。

宋居州看了一眼宋名卓,開口說:“既然沒事,下午回爺爺家一趟吧,他很久沒見你了。”

宋名卓暗暗松了一口氣,回答:“好,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你今年也大四了,你有什麽打算?”宋居州問。

宋名卓支支吾吾地說:“我、我還有沒正式畢業呢。”

宋居州微乎可見地皺了一下眉,沒再多言。

晚上時,宋居州有個飯局,陪着幾個客戶吃吃喝喝聊聊,敲定了一個單子後,各自心照不宣地去放松放松。

KTV包廂裏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一手攥着麥克風,一手摟着一個肩帶幾乎落到了胳膊肘的女人,手掌在女人臀部與腰際來回摩挲,一臉陶醉地唱着張信哲的《愛如潮水》,真不知他是為歌陶醉還是為懷裏的人陶醉。

宋居州雙腿交疊,靠坐在沙發上,呷了一口紅酒後将杯子放到茶幾上,一個妩媚妖嬈的女人幾乎貼在宋居州的身上,纖細的手指輕戳他的肩頭,嗲嗲地說:“宋總,你陪我唱嘛,咱們一起唱嘛。”

宋居州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我只知道你會……叫,你真不知道你會唱。”宋居州故意強調了“叫”字。

女人立即意會,嬌嬌地發出一聲:“宋總,你真壞。”順勢就躺到了宋居州的懷中。

宋居州暖香在懷,巍然不動。平靜地說:“壞嗎?你指哪裏?”

女人媚笑着,臉上蕩着甜蜜,手指在他的胸膛打着圈圈,嬌嬌地說:“哪裏,都壞……”聽的人心跟着顫乎着。

這時手機突然震動,宋居州随即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後,看向懷中正望着自己的女人,宋居州臉龐峻整,五官立體,溫和時便溫和,嚴肅時又讓人産生懼意,接收到宋居州的目光,女人乖乖地坐直身子,宋居州随即站起來,對身邊的人說了聲接個電話,便出了門走到走廊處。

宋居州找了個安靜的位置便接了,彼端傳來一個溫柔卻蒼老的聲音,“小州,名卓呢?你們是不是要晚上一塊回來?”

宋居州心中疑惑,宋名卓沒有回去嗎?莫不是又出了什麽事情。宋居州眉頭皺了一下,口吻卻是平靜的:“嗯,有點事兒,可能明天再回去。”

而此時的宋名卓正在寒風中路燈下原地小跑,自他确認嚴郁就是夏洛以後,他特別想認識認識她。他從大二開始聽她的節目,幾乎每天都聽,他難過時,是她白天的主持帶給了他歡樂。他軟弱時是她的夜間的聲音給了他勇氣。她的聲音陪伴着他越過了每一個情感空間的過渡,于他而言是每一段回憶的支撐。他很喜歡她的聲音,并且他認定那天自己被打,就是夏洛幫他報的警。

他小叔宋居州已經将那麽些打他的人處理幹淨了,所以他并不怕有人再找他茬,一直在電臺外面等着。

嚴郁是采編播一體的電臺主持人,剛進電臺需要自己去采集信息并進行編輯,交稿通過後再播報,那時多為歡快的輕松的一些段子,生活上的網絡上的并且有搭檔,日子過得也快活。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她需要自己一個人去大量看書收集,或者編寫感悟,每天晚上七點半到臺裏,便開始将收集好的資料整理出來,午夜十二點直播《零點零一分》一檔友情、愛情、親情類的節目,兩個小時,每個段子配每個音樂多半是她自己配出來的。

嚴郁出直播間時,已是淩晨兩點多了,導播看着她笑說:“嚴郁,你好像瘦了啊。”

“是嗎?”嚴郁心裏還是有點開心的。

兩人又聊了兩句,嚴郁便開始整理整理一下,三點鐘出了電臺大樓。

剛出大樓便看到不遠處路燈下一個瘦長身影,乍一看,她以為是嚴燦,仔細看,發現并不是。冷不防前方有個人影,嚴郁心裏是有些怕的。

她這前二十幾年,順風順水,沒經歷過風浪,以前家裏還算殷實,嚴郁大一時,嚴爸爸所在的單位倒閉了,外婆生了兩次病,花了不少錢,嚴爸爸耳朵也開始背了,找不到好工作,幾年下來家庭情況每況愈下,幸好嚴郁、嚴燦均長大。總歸說,嚴郁沒受過什麽挫折,一直都是平平順順的,膽子小,怕黑怕事,自從離了婚以後,反而比之從前膽子大一點,人也頂事多了。

每次下夜班,她會預先在電臺多待一個小時,一來寫總結,二來構思一下第二天的主題,三來,三點鐘的時候,嚴郁回家的路上會有幾家早餐鋪開始準備早餐,她走回去也不怕了。

這會兒,嚴郁緊繃着身子,假裝無意地将步子遠離前方的人影,往路的另一邊走。一手緊緊抓住包包的帶子,另一只手探進包包裏,摸到一個硬冷的東西,那是她準備防身的刀。最近新聞曝出廣天化日之下行兇的好多壞人,更何況是晚上呢?盡管她走的這條路這個點比較安全,但是無意中聽同事說,上了前面一小座橋,拐個彎走不到兩分鐘,有幾間房是挂紅燈籠的房子,挂紅燈籠的房子大家都意會,誰也沒捅破。所以難保這條路上不會有壞人。

嚴郁邁着警惕的步子,僵硬着脖子向前看,餘光卻時刻注意着右邊的人影。

突然小跑着的人影像看到她了一樣,腳下一頓,嚴郁陡然一驚,手上緊緊地攥着刀。

“夏洛!”一個清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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