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倘若此刻楚暮雲在這裏,肯定能驚訝地發現:這個沉睡的男子有着和他前世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連身材都極為相似。
惟獨不同的是,他前世有着被陽光親吻過得健康的小麥色肌膚,而躺在這陰寒之地的男人卻膚色白得幾乎透明,在霜雪的映襯下甚至是病态的青白色。
可實際上,這就是個死人。
沒有任何呼吸。
心髒停止跳動。
血液都被凝固,肉體失去溫度,在這個萬年寒冰所造的地下寒室中,無休止的沉睡着。
懶惰帝尊——君墨,是個極為優秀的煉丹師,他有很多辦法可以将這具身材完美封存,可是卻永遠都無法讓那個耀眼的靈魂回到他的身邊。
人生在世,天理循環。
做下了錯事,就該承擔責任。
有多麽的貪享他的溫暖,這一刻所觸碰到的就是何等的陰寒刺骨。
有多麽的想要再看到他的微笑,這一刻所映入眼簾的僵冷就有何等的譏諷和嘲笑。
可是不後悔。
重來一回,他大概還會做下這樣的事情。
哪怕注定了後半生的孤寂,卻也無法抑制住那一瞬間的沖動與絕望。
無論如何,總算得到了你,哪怕只是一具身體。
永遠面無表情地懶惰帝尊嘴角溢出了一抹輕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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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弧度從蒼白的唇瓣擴散,蔓延到白皙的面頰,最後升到了那淺淡到如天邊皎月的銀瞳中。
接着,就像是在夜空綻放了焰火,明亮的光芒點燃了銀白的月,讓那空寂的月宮中有了耀眼的生機和奪目的光彩,讓那本就傾世無雙的容貌瞬間漂亮到了極致。
從來都不笑的人,偶爾笑一下……真是驚豔到讓人無法形容。
這份反差之下的美麗,恍若劃過天空的流星雨群,只能仰頭看着,因為稍縱即逝。
君墨脫掉了長靴,赤着腳上了那寒冰玉床。
他畢竟是個活人,哪怕修為很高,但在這樣萬年難遇的冰室中,也早已凍得嘴唇泛紫,本就蒼白地膚色更是像結了霜一般,極度的陰寒骘冷。
他懂醫術,卻從來不給自己診脈。
可其實任何一個稍通醫理的人,搭一下他的脈,便能清晰地探出,他早已寒毒浸骨,冰氣入肺,若是凡人,恐怕早就死上幾百回了。
可即便是魔界至尊,他也因這寒毒之苦,會日夜品嘗着超乎人想象的疼痛,從不間歇,且絕無盡頭。
他的蒼白,并不是看起來的病态,而是真正的病。
從身體到精神,被眼前這個男人設下的魔障,求困了生生世世。
冰室中的溫度一降再降,似是永遠都想象不出它到底有多冷涼。
可是懶惰帝尊沒有絲毫想要離開的意思,他上了冰床,小心地靠在了男子的身邊,銀發像瀑布一般鋪灑開來,柔軟的衣物蒙上了一層寒霜,變得僵硬刻板。可是他全不在意,小心心翼翼地将男子擁入懷中,他像是抱着了全天下最溫暖得物事,嘴角含着清淺的笑容,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畫面如同定格了一般,靜谧的空間裏連呼吸聲都消失不見,能看到的只有相擁而眠的兩人。
他們離得極近,連發絲交纏在了一起;卻又隔得很遠,生與死的界限,到底該如何跨越。
空竹林的事,楚暮雲一概不知。
他現在正在認真盤算着後續的計劃。
楚暮雲:“寶貝兒,我囑咐你的事都記清楚了?”
零寶寶:“……你不會失憶的。”
楚暮雲:“以防萬一。”
零:“不會有萬一。”
楚暮雲心思微動:“零零,你有什麽事瞞着我?”
零:“……”
這小系統是不會說謊的,所以楚暮雲每次問到他心虛,他就只會扔出六個點。
楚暮雲神色凝重:“不許做沒有把握的事,失憶無所謂,我心裏有數。”
零:“……”
楚暮雲:“聽話,即便什麽都忘了,我還是我。”
過了半響,零再度扔出來六個點。
楚暮雲還想再說些什麽,外頭的莫九韶卻已經将失心丹拿了出來。
楚暮雲從不打無把握的仗,他的确膽大,可也心細,能精妙的計劃出一切,也敢毫無畏懼地一路走下去。
達成目标是唯一要做的,當然,前提是他認定了這個目标。
關于失心丹,楚暮雲并非毫不了解。
恰恰相反,在千鸾峰上的時候,他曾刻意研究過這種丹藥,當然不是在那時候就預計到現在會用上這東西。而是在他大量翻閱書籍,看到這些丹藥的介紹時,便隐隐覺得,自己終有一天會被迫服用它。
原因無他,莫九韶和楚暮雲的血海深仇是大忌,難保莫九韶不會腦門一抽,給他吃上一粒,忘記前塵。
雖說之後楚暮雲完美死遁了,但因緣巧合下,現在又有了嘗上一嘗的機會。
失心丹的藥效是:只要服用了,幾乎會忘記一切。
雖然按照莫九韶的想法,冰靈獸只有兩年的記憶,抹掉了也就抹掉了,不會有什麽影響。
但事實是,楚暮雲所承載的記憶極多,他們所謂的前世今生,于他來說都是現世,所以他只要吃了失心丹,那這些就如同硬盤格式化一般,全都消失了。
聽起來似乎很可怕,所以零才會那麽緊張,不過楚暮雲卻知道一個可以躲過藥性的辦法。
可行性未知,畢竟從未驗證過。
但……總歸是個法子。
在即将服用失心丹的時候,千鸾峰上忽然一陣狂風乍起,在地動山搖之間,兩抹黑色身影如同流星墜地一般,穩穩地落在了千鸾宮外。
莫九韶不為所動,他仍舊神态溫柔地看着懷中的青年,耐心地将手中的失心丹用氣力催化,讓其中的雜質祛除,盡量做到副作用最小,以便讓這個身體受到創傷的小家夥能夠承受。
直到晏沉和淩玄同時出現在大殿之中,莫九韶才轉頭看過去。
他一眼看到了那燃着黑火的雙翼巨獸,淡淡地問道:“師弟,你把‘暗夜’喚出來是要做什麽?”
晏沉死死地盯着他:“把他還給我。”
“還你?”莫九韶回看他,冷聲問,“他到底是誰的?”
晏沉眯着眼睛:“楚暮雲已經死了,他現在是我養大的冰靈獸,他喜歡的是我!”
“喜歡你?”莫九韶冷笑一聲,“你确定?在你把他送給別人之後,在你将他的真心踐踏在地上之後,在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推開之後,他還會喜歡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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