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心急

第20章 心急

白雲駒選的是劇本裏面比較精彩的一個片段，林歌和林青蓮關系最僵的一段時間，林青蓮想要再婚，林歌不辭而別，住進了學校裏，一直到寒假才回來，卻不幸遭遇了火災，他們被困在陽臺上面，底下是呼嘯的救護車和人群，前面是冒出滾滾濃煙的拉門，有人拉起了氣墊，在下面喊着跳下來，林歌壓抑多年的感情爆發出來，兩人有了一場精彩的對手戲。

杜葉青看了一會臺詞，把劇本放在了一邊，問梁涼：“你準備好了嗎？”

梁涼也把劇本放了下來，脫掉了身上的羽絨服，露出裏面灰色的毛衣。兩人互相注視了一會，醞釀彼此的感情。白雲駒說了一句“開始吧”，杜葉青走近了幾步，神态和氣質已經完全不同，微微颔起首，目光變得幽深，從下往上憂郁地看着梁涼的臉，呼吸有些急促，回頭看了一眼，低低地快速地說：“我們會死在這裏嗎？”

梁涼接的很好，她開始喘息，秀氣的眉頭緊緊地皺起來，用力拍了他一下，擡高聲音一字一頓地說：“說什麽傻話！”手有些發抖，一把拉過他，做了一個往下面看的動作：“你先跳，媽媽墊後，快。”

杜葉青也朝下面看了一眼，沒有動，看着梁涼的側臉，突然露出一個複雜的笑，掙開了她的手，往後連退了幾步，有幾分決絕的感覺。梁涼愣在原地，幾秒後才有些害怕地朝着他伸出手：“怎麽了？小歌，現在不是耍性子的時候，我們有什麽話之後好好說，啊？”

杜葉青做了一個靠在門上的動作，輕聲說：“您先跳吧，我馬上跟上來。”

梁涼在這裏稍微卡了一下，出戲了幾秒，不過很快反應了過來，雙手無助地抱住自己，哀求地看着杜葉青的眼睛，哽着聲音說：“我們這是怎麽了？小歌，我們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嗎？是不是媽媽有哪裏不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好不好？”

杜葉青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眸色一點一點暗了下去，微微低着頭。梁涼捂着自己的臉，小聲哭了起來，杜葉青聽到那聲音才突然擡起頭來，直起了身體：“您別哭。”

梁涼慢慢坐了下來，肩膀聳動着，整個臉都埋在自己的雙手裏面。杜葉青在她面前單膝跪地，伸手想去碰她的肩膀，又害怕地在半空中蜷縮了起來，站起身，爬上了一邊的椅子，低頭看了看下面，又轉過頭來，目光投向了陳墨這一邊。那雙眼睛裏面一片清亮，一滴淚水也沒有，漆黑的瞳孔中央像是有一團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烈火，在深處熊熊地燃燒着，好像随時會燒盡生命的燃料永遠黯淡下去，而燃燒的光亮透過眼睛落在幾米外的陳墨身上，讓陳墨喉嚨一陣發緊，頭皮發麻，心跳開始加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但杜葉青很快就把目光轉向了梁涼，開始說那段最長的自我剖白，白導突然打斷了他：“夠了。”

杜葉青從椅子上跳下來，掏出紙巾把椅子擦幹淨。梁涼過來和他握手：“您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棒。”

因為有其他人在，兩人也不好再敘什麽舊，簡單地說了幾句梁涼就從這邊離開了。杜葉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手忽然被人緊緊地握住。

杜葉青驚了一下，陳墨的指關節都握得發白，腿靠在他的腿邊上。杜葉青迅速把手收了回來，擡頭看了看，這個視角應該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大部分已經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白雲駒身上，白導在說：“梁涼還有些青澀，但很有靈氣，可以期待，年齡也還算符合，是二十九？三十？”

白雲駒在問杜葉青，杜葉青道：“二十九，比我小一歲。”

白導對他的态度明顯軟化了，點頭道：“期待你們的表現。”

那就是把梁涼和他都定下來了。杜葉青把目光收回來，對上了陳墨的眼睛。

陳墨似乎想跟他說什麽，但下一位試鏡的人已經走了進來，杜葉青有意避開了他，轉頭認真地去看表演，陳墨最後還是一個字都沒說。

最後一個主角歐陽的角色只有一個人試鏡，其實就是早就內定了，只是走個過場的意思。杜葉青開始還猜測應該是那幾個白雲駒的禦用演員，沒想到走進來的卻是大熟人宋茗。他和宋茗是已經有過十多次合作的老朋友了，包括他拿到影帝稱謂的電影就是和宋茗演的對手戲，兩人都驚喜了一下，宋茗試完鏡之後沖他悄悄打了個眼色，比了個接電話的手勢，杜葉青掏出手機就看見他給他發過來的短信：“又可以一起喝幾杯了，老朋友。”

“你們認識？”陳墨在一邊輕聲問他。

杜葉青“恩”了一聲，擡頭一看，結果又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這一次顯然不像剛才那麽驚喜，不論是杜葉青還是來試鏡的人都驚住了，陳墨順着杜葉青的目光看過去，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杜葉青驚訝地去翻桌前的試鏡名單，這一個號碼牌上寫的是“楊鈞林”，旁邊用小小的字标出了“J戲大”。

杜葉青萬萬沒想到還能在這裏見到除夕晚上的那個青年，楊鈞林顯然也是，整個身體都僵住了，很快慌亂地挪開目光不再看杜葉青的臉，自我介紹的時候都出了好幾個錯。而一邊的陳墨整個人都開始散發極度不悅的氣息，夾在中間的杜葉青站起來，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出去上個廁所”，大步從試鏡的房間裏走了出去，去外面抽了一根煙。

呆了五分鐘左右，估摸着那邊試鏡的時間差不多了，他本來想着他不在的話，至少不會影響那個青年正常發揮，沒想到陳墨似乎誤會了什麽，也從裏面走了出來，冷着臉問他：“你在這裏等誰？”

杜葉青有些頭疼，掐滅了煙：“只是抽一根煙，我現在回去成麽？”

陳墨敏感地皺起了眉，望着杜葉青的臉：“你在……覺得我煩？”

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了，楊鈞林愣了一下，杜葉青也愣了一下，陳墨往這邊走了一步，把杜葉青擋在了自己的身後。楊鈞林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朝着杜葉青的方向說了一聲謝謝，大步從房間裏面離開了。

杜葉青又抽出了一根煙，拿在手裏面沒有抽，看着這個再怎麽成熟也畢竟還只有二十一歲的年輕人，心平氣和地說：“沒有別的意思，你是不是管的稍微有點寬？”

這句話說完，陳墨整個人都很明顯地一點一點地僵住了。杜葉青沒有再看他，回到了房間裏面，聽見白導在跟他的副手說要定下楊鈞林的事情。杜葉青之後的試鏡都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快結束的時候陳墨才回到座位上，什麽也沒說。

試鏡結束後大家一起去飯店吃了一頓飯，白導說今晚就把演員名單定出來，下個星期就開機，地點不變，還是H市的一個旅游小島。衆人興致都很高，開了好多瓶紅酒。吃完飯之後，因為陳墨和杜葉青暫時住在一起的原因，兩人又要開同一輛車回去。杜葉青有點喝高了，陳墨主動坐在了駕駛位置上，遞給他一杯濃稠的熱玉米汁。

杜葉青以為他在鬧脾氣，接過玉米汁的時候還沒反應過來，喝了點酒後話就有些不過腦子，直接笑着問他：“你不生氣了？”

他腦袋暈乎乎的，看見陳墨似乎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問他：“插得進吸管麽，要不要幫忙。”

杜葉青把玉米汁遞給他，他把吸管插進去之後再接過來，抱在手裏面慢慢喝。陳墨在車裏面開了暖氣，車也開得很穩，喝完玉米汁後渾身暖洋洋的杜葉青很快就睡了過去，連夢都沒有做，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感覺到車子停了下來，只是太舒服了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醒過來。隐約有一只手在撥弄他的頭發，然後輕輕來回蹭他的嘴唇。杜葉青換了一個姿勢，躲開了它，就聽見一個聲音說：“是我太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