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生病

第30章 生病

黑暗裏面好像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醒來之後發現外面還是黑的,才五點多鐘,不過是睡了三個小時左右。陳墨順勢在杜葉青身邊躺了下來,摸了摸他的額頭,摸到了一手的冷汗,溫度卻一點要下去的趨勢都沒有,反而燒得更加厲害了起來。

陳墨眼睛下面帶着黑眼圈,伸手拿了一塊冷毛巾來敷在他額頭上。杜葉青呼吸還沒有平穩,正面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紋,燒得暈乎乎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陳墨把他的頭發別到耳後面,低聲問:“夢到什麽了?”

杜葉青沒有說話,往陳墨身邊挪了挪。從陳墨身上散發出來的實實在在的溫度和氣味讓他有了一點真實的感覺,忍不住把頭靠在了陳墨的頭邊。陳墨側身摟住他,聲音有些啞:“三十九度多燒了一整晚,也難怪會做噩夢。等天亮了我們去醫院吧,再這麽燒下去不行。”

杜葉青在他的聲音裏面安定下來,靠在陳墨身上,重新閉上眼,嗓子裏像是被匕首割過了一樣疼得厲害,說出來的話沙啞得難聽:“謝謝。”

陳墨低低地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麽。兩人各自安靜了一會,陳墨道:“你還記得那些事情嗎?我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你含了一口水要喂我,我說會傳染給你,你說哪有那麽容易傳染,然後一片一片地撕面包喂給我。”

杜葉青又處在了半睡半醒的狀态,腦袋裏面鈍鈍的,“恩”了一聲,其實沒怎麽聽進去。陳墨又說:“第一次有人對我做這樣的事情,那時候你還只是一個一面之緣的陌生人。我有時候會想,你對所有人都是這樣麽?如果那天一起被綁的人是別人,比如宋茗或者楊鈞林,你也會這樣做麽”

杜葉青清醒了一點,側過來看了陳墨一眼,啞着嗓子一字一頓地說:“別多想。”

陳墨似乎嘆了一口氣,又似乎是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湊過來像禮儀一樣吻了一下杜葉青滾燙的臉頰。杜葉青身上遲鈍得不行,一直到陳墨已經洗漱完畢開始燒水的時候才意識到那一個吻,心裏面突然開始泛起一陣陣冰涼的漣漪,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一下被陳墨親到的地方。

六點左右外面稍微有了一點光亮,雨還是下個不停。杜葉青自己堅持着去洗漱了一下,換了衣服,也沒有吃東西的胃口,跟着陳墨一起出門。陳墨在前臺借了雨衣和雨傘,把杜葉青嚴嚴實實地蓋起來,打電話叫來出租車,一起去了這邊的醫院。

醫院很小,總共加起來只有三棟建築,最高的也不過四層樓。陳墨挂了急診,值班的醫生疲憊地給杜葉青量了體溫,做了檢查,道:“上呼吸道感染,吊幾天水,好好休息一下。你這段時間是不是累狠了?”

陳墨道:“對,他一直在忙工作,晚上睡覺的時間都很少。”

醫生道:“太疲勞抵抗力會下降,平時要注意勞逸結合,錢嘛,賺不完的。”說完自己先嘆了一口氣。

陳墨拿着醫生的單子去取了藥,在注射室裏面陪着杜葉青輸液。生病總是會讓一個人變得脆弱起來,再加上早上的那個夢,杜葉青精神不怎麽好,靠在椅子裏面一直沒怎麽說話。陳墨一直輕輕揉着他沒有插針的那只手,他也懶得說什麽,只道:“不用一直陪着我,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車回來。”

陳墨“恩”了一聲,然後真的起身走了,杜葉青擡頭看了看他的背影,心裏又有些別扭,心道你就連再見都不說一聲就這麽走了嗎。他一個人有些郁悶地坐了一會,護士過來換了一次藥,陳墨竟然又回來了,手裏提着兩個袋子,在剛才的位置上面坐下,把其中一個袋子遞給了杜葉青,道:“吃點東西。”

杜葉青把袋子打開一看,裏面是裝着炖粉條的一次性餐盒。陳墨在毫不掩飾的看着他,杜葉青還是沒忍住笑了笑,鬧得慌的心髒一下子安穩了,沒有再提讓他回去的話,乖乖地吃掉了粉條。陳墨陪着他挂水,七點多鐘給白導打電話說杜葉青生病的事,杜葉青就坐在一邊聽着,這種什麽都不用管的感覺讓他很自在,那根緊繃了半個多月的繩一旦松了下來,就好像放下了什麽大的負擔一樣。

“上大學之後我就很少生病了。”杜葉青說,“第一次被人這麽照顧。”

陳墨看着他:“你照顧過那麽多人,也該被照顧照顧了。”

陳墨這麽說,杜葉青忍不住去回想以前的事情。他的那些要好的朋友、身邊的工作人員,和他關系都很好,但也就只限于關系好而已。他樂意去給他們幫把手,但本身并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有什麽事情都習慣自己扛着,只有學姐和倪寧和他走得近一點。之前還有一個戀人,但郝子謙總是沒心沒肺的,自己都等着杜葉青來幫他解決麻煩,估計沒有想過他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就算是和陳墨一起被綁架了之後,他也是一個人住院,一個人出院,連陳羽都沒有告訴。

這樣被人整夜守在身邊、被人陪着來醫院、被人監督着吃藥吃飯,真的是第一次。

杜葉青胸口有些發燙,他又想起了早上的那個夢,心裏面塞滿了一種陌生的情緒。他自己也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看到陳墨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忍不住握住了他放在椅子邊上的手。

陳墨偏過頭來。

杜葉青知道自己該放手,但是身體卻一點反應都沒有,沉默了幾秒,道:“你的手涼涼的,舒服。”

陳墨愣了愣,湊過來摸了摸杜葉青的額頭,真的一點要退燒的跡象都沒有。見他皺起了眉,杜葉青又道:“我每次發燒都是這樣,燒着燒着會好的。”

陳墨反握住他的手,就這麽一直握到了所有的藥都注射完。外面的雨和來時一樣,回到酒店的時候杜葉青連鞋都沒有打濕,被遮得嚴嚴實實的。

他一回來,宋茗他們就過來看望他,不怎麽大的标間進進出出了好幾趟人。杜葉青面露疲态,陳墨幹脆對他們說杜葉青已經睡了,把門鎖了起來。

吊了水之後杜葉青覺得精神狀态很糟糕,坐在椅子裏看了一會劇本,眼前都是模糊的,骨頭也燒得開始發疼,盯着林歌和歐陽上床的那個片段半天都沒有翻動,一直到陳墨把他的劇本拿走,被趕到床上去睡了一會。

休息了之後溫度稍微退了一點,陳墨帶着暈乎乎的杜葉青出去走動走動,去餐廳吃了些東西,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拍戲回來的白導、梁涼和楊鈞林他們。梁涼一看到杜葉青就快步跑過來,擔憂地輕輕碰了一下他的額頭:“您沒事吧?去看了醫生沒有?”

白導也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倒下了可不好辦,這幾天好好休息。”

杜葉青沖他們點頭,一邊的陳墨把今天醫生說的和挂水的事情都說了,反倒是楊鈞林一直站在邊上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杜葉青和陳墨的方向。杜葉青看了看表,才下午一點鐘,有些奇怪:“今天怎麽這麽早就結束了?”

白導說:“臺風要來了。”

杜葉青吃驚:“臺風?這個季節?”

“是啊,天公不作美,”白導說,“這幾天只能拍拍室內的戲份,如果情況允許的話我帶着副導去取取臺風的景。”

杜葉青點頭,幾人只說了幾句,陳墨就帶着杜葉青回了七樓。杜葉青拉開窗簾往外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天空陰沉沉的,海天相接的地方像沸騰的開水,已經隐隐有了山雨欲來之勢。陳墨從後面伸過手把窗簾拉上,杜葉青問他:“不會有危險吧?”

“這個酒店是島的最高點了,”陳墨說,“不會有什麽事,倒是你可以趁機好好休息幾天。”

陳墨這句話說的好,很明顯大家都是這麽想的。臺風要來,劇組放假,當天晚上他們就包了酒店五樓的餐廳要搞燒烤,酒店本來是提供燒烤服務的,東西非常齊全專業,這一層也是專門用來搞聚餐的,周圍都是落地窗,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外面沸騰的大海和黑壓壓的烏雲。不知道是不是臺風的原因,大家都特別興奮,一箱一箱地往這邊搬酒。

杜葉青燒成這樣沒法喝酒也沒法吃燒烤,特地吃了晚餐才過來,坐在一邊看着大家鬧騰。杜葉青、陳墨、梁涼和宋茗分到了一個燒烤架上,過了一會,隔壁組多出來的楊鈞林被移到了這邊,和他們湊了一桌。

杜葉青捧着保溫盒慢慢喝他的病號湯,陳墨竟然是第一次玩這種自助燒烤,嚴肅地皺着眉往架子上放肉串,看得杜葉青直想笑。他只烤了兩串肉梁涼就看不下去了,把他趕開自己掌廚,剩下宋茗拉着陳墨開始拼酒,楊鈞林安靜地坐在杜葉青身邊,偶爾轉動一下炭火上面的食物。

杜葉青也挺無聊的,轉頭和楊鈞林搭話,問他今天拍了些什麽,楊鈞林一一答了,問他:“前輩身體好點了麽?”

“好很多了,還有些低燒,休息休息就好,”杜葉青說,“病去如抽絲。”

兩人對視着笑了起來,杜葉青沒說幾句就拐到了演戲上面,跟他聊了好一會他演戲時候的一些不足,再擡頭的時候就看見宋茗已經喝趴下了。

杜葉青吓了一大跳,他沒在意的這會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空酒瓶,陳墨不動如山地坐在座位上,宋茗滿臉通紅搖搖晃晃地往廁所去了。杜葉青擔心地拉過陳墨:“诶,陳墨?”

陳墨回過頭來,眼睛發着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楊鈞林,神态很清醒,有些不悅地皺着眉,道:“這一點還喝不倒我。”

杜葉青挑起眉,沒說什麽,讓服務員過來把他們這桌的酒全部撤了下去。

沒一會,燒烤會剛剛進入最熱鬧的部分,外面狂風大作,開始下起暴雨來了。有人喊着臺風來了,杜葉青轉過頭,正看見大風在海面上卷起巨浪,怒吼着張開大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驚呼聲四起,杜葉青也想要站起來看得更清楚一點,就被一只冰涼的手拉住了手。

杜葉青回頭。

所有人都在看臺風,只有陳墨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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