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紀棠沒想到吃完飯後，林琳帶她去了楚新。

楚新是“初心”的諧音，在四年前由林琳和兩個合夥人一起創立，業務範圍涉及演員經紀、商務拓展、宣傳推廣、影視劇宣傳推廣等，公司在一棟明星工作室聚集的商業大廈，旗下簽約藝人有不少活躍在熒幕上的小鮮肉新人，老戲骨演員，也有圈內人氣頗高的大熱藝人，發展勢頭一直良好。

林琳最初有開公司設想的時候找過紀棠，紀棠為了支持她，投了一點錢，後來林琳就給她算了幾個點的投資額，每年給她賬號打進分紅。

林琳笑着說起這事，“你可算我們公司的股東，可惜這幾年比大領導都忙，我一直沒機會帶你過來看看，今天就帶你好好轉轉。”

紀棠笑，“你也跟我說這種客套話？”

“我是認真的，當初要不是你支持，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異想天開，現在外面的人都說我人脈關系強大，才能在圈裏玩得轉，誰能知道我當初靠了你多少私人關系，才站穩腳跟走到現在？”

紀棠擺擺手，“不說這個了，不然我們要開始商業互吹了。”

“好好好！”

兩人相視一笑。

“琳姐好。”

“琳姐你來了？”

“林總監，晚上有事嗎，沒事出去坐坐？”

“琳姐，小志他們點了奶茶，你要不要喝？”

經過的藝人和工作人員看到林琳紛紛打招呼，林琳笑着回應，一邊告訴紀棠那是我們公司的誰誰誰，轉過走廊的時候，紀棠聽見一間房間裏傳來音樂和舞蹈節拍的聲音，透過門上的小窗看到一個個年輕的男孩子正揮汗如淚地排練，詢問道，“這是？”

“我們公司練習生。”

紀棠十分新奇，“我以為練習生在海外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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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落伍了，現在很多公司培養練習生，去年優訊推出一檔選拔偶像男團出道的節目，特別火爆，這種養成模式背後的粉絲團體制造了很大的經濟效應，大家現在都在模仿，想占一杯羹啊。”

“來，進來看看，他們今天彙演。”

林琳帶紀棠走了進去，給她介紹了她的一個合夥人，音樂老師、形體老師舞蹈老師等人，然後坐了下來。

她的合夥人問，“開始吧？”

林琳點了頭。

随着音樂響起，六個男孩舞動起來，林琳悄聲對紀棠說，“這是我們公司新組的男團，去年那檔偶練今年開第二季，我打算把他們拉出去試試。”

紀棠對這個圈不太了解，問道，“有多少人參加啊？”

林琳笑了一下，“很多人。”

所以平分下來的鏡頭不多，想要脫穎而出不是一件易事，長得帥、唱跳好只是基本業務素養，還得有吸粉的人設和讓大衆看到的機會。

紀棠長得漂亮，身材好。

紀棠唱跳有基礎。

紀棠頂着諸多吸粉人設，“學霸”“剛”“不嫁豪門的平民女孩”，通過“45分鐘直播流出”被大衆認識，擁有了粉絲基礎。

林琳在她身上看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等看完彙演，她喝了口水就問，“感覺怎麽樣？”

紀棠，“挺好的，這些孩子活蹦亂跳的真好，我看了他們表演，覺得自己都年輕了好幾歲。”

林琳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不是，你今年多大啊？”

“25了。”

林琳立馬叫過一個男孩來，“林子天，你看看這個小姐姐像多大？”

林子天，“18。”

紀棠，“……”

這孩子看着冷冷酷酷，還挺會說話。

林琳看她表情不信，又叫來一個男孩，“趙星星，你看這個小姐姐像多大？”

趙星星，“哪兒呢？”

“這兒呢，你給我認真點！”

“哎好琳姐，這個小……這哪兒是小姐姐，這不是妹妹麽？”

油腔滑調。

紀棠，“…………”

林琳，“你還不信？哎，你們都過來——”

紀棠忙打住，“停停停，我們出去說話。”

兩人出來了，紀棠問，“說吧，你到底想幹嘛？”

林琳笑，“優訊趁着男團熱度高，今年還推出了一檔《偶像女院》選秀，是咱們國內首個大型選拔女團的節目，非常受人期待，這麽好的機會咱們公司不能錯過，怎麽着我都得送人過去，就算争不到出道位，也能替公司多宣傳宣傳，可惜咱們的新人藝人都走影視，完全不懂唱跳，練習生呢都是男孩子，所以想問你，你這個股東能不能屈尊纡貴，幫了這次的忙？”

“……”

紀棠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你一口一個咱們公司，繞了那麽大一個彎兒，想讓我這個25歲的老阿姨，上節目跟一群小女孩蹦蹦跳跳，替你宣傳公司？！”

龍灣別墅，陳璇突然摔下樓梯，女傭們亂了套，趙西洲叫了救護車，親自送她到了醫院，沒一會兒，醫生通知病人病危，情況十分不好，必須馬上做開顱手術。

趙如雪哭成淚人，趙西洲簽了字。

五個小時後，醫生出來對趙西洲說了幾句話，趙西洲叫來助理做了最壞打算，“通知我爸媽那邊的人，讓他們做個心理準備。”

“是，趙總。”

趙如雪呆呆看向趙西洲，“哥，醫生剛才說了什麽？媽媽不會有事的，你為什麽那麽通知他們？”

趙西洲眼睫顫了顫，冷聲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你可以走了。”

“哥？”

趙西洲沖下屬示意，“送梅小姐走。”

“哥，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只想做你妹妹，你別這樣，別讓我走，讓我等媽醒來好不好，求求你了哥！”

趙如雪哭着撲過來抓住他衣服，不斷哀求，趙西洲不為所動，他的下屬們進行勸說，趙如雪死活不松手，最後被強行拉走了。

趙西洲的助理回來了，向他報告，“趙總，該通知的人我都通知了。”

趙西洲垂着眼問，“通知紀棠了麽？”

“……”

助理一時怔住，“可是……”

趙西洲，“沒什麽可是，她是我未婚妻，你通知她過來吧。”

“我真的看好你，你要不當明星那太可惜了，再說現在網上鬧成這樣，你跟趙西洲又……你的房貸車貸每月都得還，過了這段時間就得出去找工作，那人家公司看你來應聘，一考量網上那些消息，誰敢錄用啊，就算敢，你每天還不得被那些同事的八卦煩死？”

“我是這樣想的，咱們上節目也不為C位出道，就上去溜一圈，給大家釋放一個你進這個圈子的信號，然後接下來我就親自給你制定一個五年計劃，一年……”

“一年抱兩兩年抱三？”

紀棠沒好氣道。

林琳噗一聲笑出來，摟住她肩頭，“我不是開玩笑，你好好考慮行嗎，我……”

不等說完，紀棠手機突然響起。

林琳見她只看着，便問道，“怎麽不接？”

剛說完，紀棠摁掉了，她擡起頭，“這件事先不說了，你這邊晚上忙嗎，不忙我們去吃晚飯……”

手機又響了起來。

紀棠頓了頓接起，“小周，有什麽事嗎？”

“棠姐，趙總這邊出事了。”

……

紀棠挂掉電話，林琳聽到一點，忙問，“怎麽回事？！”

“趙西洲他媽媽可能不行了。”

“陳璇？？”

林琳立馬道，“哪個醫院，我送你過去。”

紀棠還在猶豫。

林琳抓住她手腕，“別想了，你得去，不管你們現在什麽情況，他家裏出了那種事，專門通知了你，你都得去一趟！”

紀棠直到坐上車還有點懵。

事情發展太出乎她意料，陳璇怎麽突然就不行了？昨天她們還争吵，她還假惺惺道歉，昨天深夜趙西洲還去過玫瑰小區，還什麽都沒發生……

“紀棠，”

林琳把她叫回神，遞過自己手機，“你看看這個，我剛搜到的。”

是一則梅詠接受某媒體專訪的視頻。

紀棠點開，屏幕中梅詠正含着眼淚說到趙如雪，“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如雪，沒陪她牙牙學語，長大成人。發生那件事後，一度抑郁想死，結果剛生下她，就再度受到那個人威脅，那個人讓我必須退出演藝圈，離開京市，我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剛出生的孩子能去哪裏，能怎麽活？幸好我的好朋友趙元铠先生，得知我的困境，收養了如雪，他還向我保證，一定會把如雪視如己出……”

主持人插話進來，“您說的趙元铠先生，就是趙氏集團已逝的前董事長趙老先生，趙西洲趙總的父親？”

“對，是他，我們以前關系很好。”

“可是二十多年前，按照趙老先生的社會地位和人脈，您被人……又長期遭受威脅，連他都沒法解決嗎？”

“他……沒有辦法解決，他解決不了，他很為難的……”

“難道那個人，跟他關系不一般？”

紀棠不想再看下去，摁滅了屏幕。

林琳既唏噓又疑惑，“你那天跟我問起梅詠，我還納悶怎麽一回事，沒想到她跟趙如雪才是母女關系……可我查當年報紙，紙媒爆料的都是梅詠和趙元铠是情人關系，還說梅詠給他生了一個女兒，可按梅詠現在的說法，她一直強調，趙如雪的親生父親不是趙元铠。不是就不是吧，她認回女兒就行了，為什麽這個節骨眼，自爆自己被強被威脅過，這個視頻一出來，網上營銷號跟商量好了一樣，把那個幕後人指向了陳璇，陳璇偏偏今天就出事了……”

紀棠閉着眼沒應聲，腦子裏亂糟糟的。

梅詠在說謊。

趙如雪就是她跟趙元铠的女兒，趙如雪和趙西洲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她之所以撒謊，是成全趙如雪想嫁給趙西洲的心願，同時也在報複陳璇當年懷着兒子嫁進了趙家，才導致她沒嫁進去。

她趁着“45分鐘直播”熱度撒謊，就是給趙如雪能嫁給趙西洲做鋪墊，不惜犧牲名譽爆出當年被人指使強女幹威脅，是故意隔着屏幕讓陳璇感受到威脅，再答應她趙如雪嫁進趙家的要求。

她應該也沒想到，視頻一出，陳璇就出事了……

這些內幕小說中都有說，然而小說中的“紀棠”并不知情，上節目時被陳璇和趙如雪明裏暗裏欺壓，她靠着一忍再忍才渡過那幾天，梅詠和趙如雪見她忍過來，生怕她嫁進趙家，就利用陳璇以前找人強女幹和威脅過梅詠的事、來跟陳璇做交易，結果陳璇手裏也有一份證據，兩個人旗鼓相當，梅詠才罷休，這件事就沒鬧上網絡，也沒被趙西洲知曉。

後來陳璇害怕事情再有變化，就趕緊叫“紀棠”嫁了進來，而趙如雪受了刺激性格大變，陳璇不放她回親生母親那裏，還留在自己身邊時不時刺她一下，趙如雪在陳璇那裏受了刺激，就對“紀棠”的敵意越來越深，“紀棠”不堪負重越來越抑郁，一個房檐下婆婆、兒媳婦、小姑子三個人的關系形成了死循環，最終“紀棠”下場凄慘，趙如雪跳樓自殺，陳璇老年中風直到死去。

趙家這一代的女人沒一個好下場。

“到了。”

林琳突然道。

紀棠平複情緒下了車，跟着進了醫院大樓。

長長的走廊裏，滴一聲，手術室的燈滅了，門嘩啦一聲被拉開，醫生一身血走了出來，“趙總，對不起……”

趙家部分親屬已經到達醫院，等候在外面，聞言恸哭漸起。

紀棠在人群中看到了趙西洲，他身體仿佛僵硬住了，一動不動，随後陳璇被人推了出來，白色的被子蓋着她的全身，趙西洲俯下了身，很久後才掀開被子的一角……

趙西洲和家屬們一同送陳璇進醫院的太平間冷凍室。

趙西洲轉身的時候，恍惚看到了紀棠，他下意識去牽她的手，“棠……”

紀棠小心避開了，垂着眼說，“趙先生，請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