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趙西洲走遠了才反應過來紀棠激他, 他心裏不爽，又覺得十分可笑，不還是她先開的口。

不過說話還那麽氣人。

他也沒想到她一個從來沒什麽脾氣的人, 一生氣就來了次大的, 鬧分手、扔婚戒、說話冷嘲熱諷, 急眼還撓人。

擺明要冷戰。

那就接着來，看誰熬過誰。

紀棠回來後，其他人偷偷觀察着她, 神色各異, 其中有人忍不住陰陽怪氣道, “紀棠，導演找你什麽事啊，怎麽就找你不找我們？”

紀棠擡眼看去。

說話的人叫沈佳佳, 來自樂美娛樂。

樂美娛樂是圈內第一大廠牌，培養出來的練習生幾乎稱霸選秀圈, 派來《偶像學院》的是一個11人團, 到現在僅被淘汰3人, 8人進了21強。

這麽高的上位率足以說明樂美練習生的實力和圈粉能力，也說明她們整體素質都比較高。

但挑事精哪兒都不缺。

這個沈佳佳就是典型的例子。

紀棠本來打算編幾句話敷衍過去, 省得別人胡亂猜測, 但看見沈佳佳那副內涵的表情, 幹脆笑眯眯道, “導演為什麽叫我？他就在那兒站着呢，你想知道過去問他啊。”

“……”

沈佳佳被怼的一句話說不出來，臉漲通紅，幾個樂美練習生讪讪地移開視線，沒人敢幫腔。

那邊工作人員來喊人, 節目要開始錄制了，五個小時後錄制結束，紀棠和練習生們返回偶像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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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宿舍，紀棠躺床上快睡着的時候，不知道誰鑽了過來，她以為錢笑笑，就伸出手朝她腦袋揉了一把。

嗯，短發？

紀棠眼睛睜開一點，看見陳媗的臉，她好像有點不高興，躺下後盯着上鋪床板不說話。

紀棠，“你怎麽不好好睡，明天還要練習。”

陳媗扭過臉看她一眼，然後身子動了動挨過來，剛要湊到她耳邊說什麽，可能覺得這樣不夠，幹脆拉起被子遮過兩人頭頂。

被子裏形成一個相對私密的小空間。

陳媗小聲道，“紀棠，出道11人名單內定了。”

“……？”

紀棠愣了下，清醒了。

陳媗，“練習生進了上位圈，背後的每家公司都在博弈，樂美拿到四個名額，黃珠、周倩、李嬌然、沈佳佳……”

“沈佳佳？”

紀棠奇怪道，“要真內定，樂美為什麽不留張靜婷，反而留沈佳佳？”

撇開其他不說，沈佳佳個人實力、綜合排名、人氣比張靜婷差遠了。

“沈佳佳有靠山。”

“她跟樂美那個姓秦的經紀總監關系不一般。”

“……”

她說得很肯定，紀棠好像明白了點什麽，她問，“你們公司拿到幾個名額。”

她說完，感覺陳媗扭頭看向了她，雖然黑漆漆的什麽都看不見，但紀棠直覺她在看着她，過了一會兒後，她聽她說，“一個。”

二選一。

她和錢笑笑。

紀棠突然覺得殘酷。

陳媗倒沒覺得什麽，被子裏有點悶，她拉開一道縫隙才說，“笑笑排名雖然在我前面，但我不會退縮的，我們兩最後誰出道，還要決賽比過才知道。倒是你，你怎麽不問問剩下的六個人是誰？”

紀棠，“我不在內定之內，當然沒我。”

“……”

陳媗側過身來，“紀棠……”

紀棠笑，“不用安慰我，我不需要，就像你說的那樣，最後到底誰出道，要決賽比過才知道，我們好好加油吧。”

……

兩人漸漸入睡，月光透過窗簾縫隙鑽進來，窗邊下鋪露着一張粉嫩臉蛋的小人兒裹緊被子，看着一地清輝發着呆。

第二天一早，紀棠和陳媗洗漱過後去了練習室，加緊練習，到了中午快吃飯的時候，兩人才發現這一上午都沒見錢笑笑。

陳媗沉下臉很明顯不高興了，什麽也沒說，直接走掉了。

紀棠去找錢笑笑，結果剛出門就碰到路星辰。

“PD！”

她笑着打招呼。

路星辰看她笑得明媚，心裏陰霾去了大半，忍不住翹起嘴角問，“上午練習怎麽樣，有沒有什麽需要解決的問題？我有點事沒過來，下午在，你腳呢，練習久了什麽感覺？”

紀棠笑，“您一次問這麽多，我先回答您哪個？”

“……”

路星辰表情不自然了下，然後居然很認真地想了想，“那先說你腳。”

紀棠，“……”

為什麽她覺得PD越來越可愛了？？

她努力收斂着忍不住想笑的沖動，也像他一樣很認真地回答道，“基本上沒什麽其他感覺，偶爾才有點刺痛，就一點點，不礙事。”

路星辰神情卻變得嚴肅，“你沒完全恢複好，沒足夠時間休息，扭傷的部位說不準還有炎症，這樣，下午抽出點時間去醫院拍個片，我跟節目組那邊說。”

然後他從外衣口袋掏出一個盒子。

“這是梅□□位貼，我平常軟組織損傷用這個，效果一直很好，你也試試。”

他還加了一句，“身上肌肉疼也能用，哪兒疼你就貼哪兒，一盒七片，每片能用48小時，不夠下次再給你帶。”

他說的每句話都能讓人感受到那種發自內心的關心，關懷，親切自然，沒有絲毫作僞。

各家粉絲總說自家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偶像，紀棠覺得她就算不帶粉絲濾鏡，也覺得路星辰才是最好的。

她接過望着他說，“謝謝PD。”

路星辰表情又不自然了下，就開始急于離開，他道，“不早了你先吃飯去吧，有其他問題我們回頭再說。哦對，錢笑笑上午請假在宿舍，你們記得看看她什麽情況。”

紀棠回了宿舍，果然就見錢笑笑在宿舍，她在被子裏窩着，一邊玩手機一邊吃零食，實在很自在。

紀棠過去捉住她下巴，把她臉扳過來。

錢笑笑，“啊，棠棠！”

紀棠松開手，但看着她不說話。

錢笑笑忙把手機和零食一股腦塞進被子，然後扭了扭身子說，“我今天身上不舒服，你們練習完了？呀，都十二點了，媗哥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你吃飯了嘛？”

紀棠皺着眉，“你身上怎麽不舒服？”

錢笑笑，“就例假嘛，痛經嘛，好難受的！”

紀棠，“你上次才走半個月，這麽快就又來了？”

錢笑笑，“……”

她眼睛瞪圓了一點，沒想到紀棠居然還記得她上次啥時候結束的，這……

她糾結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紀棠看她這個樣子，也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她平時懶散點就算了，明明馬上決賽，為什麽不能上點心？她除了唱功不太好，跳舞學得快，領悟能力強，外形條件又好，長得軟萌可愛跟妹妹一樣，嘴巴甜會說話，圈了一大波媽媽粉、姐姐粉，她們耗財費力把她投進21強，眼巴巴等她出道，她就這麽回報喜歡她的人？

怪不得陳媗生氣，沒有像平時一樣回來找她，想辦法督促她，可能就是猜到她在偷懶。

二選一名額，陳媗希望她們像朋友一起拼搏一起努力，像對手一樣展開真正的競争，可別說這件事，連決賽錢笑笑都沒放在心上。

陳媗就算再努力，可能最後結果都不盡如意。

錢笑笑無所謂努力不努力，卻是被大部分人看好的出道選手，最後出道的人也可能就是她。

這就是差距。

陳媗可能不是生氣，只是感到挫敗而已。

連紀棠都有點不想理錢笑笑了，但氣過之後，還是盡量恢複心平氣和，她坐在床沿側過身哄着說，“笑笑，馬上要決賽了，別人都在努力呢，你就算不需要拼一下，也做個樣子給大家看看啊，不然如果你決賽勝出了，別人覺得你平時不努力還能出道，那心裏多怨啊，萬一氣不過在網上開個小號編排你，搞得……”

錢笑笑忽然咕哝了一句，“我……不想出道。”

紀棠，“？？？”

“為什麽？”

錢笑笑偏過臉，目光閃爍，嘴巴抿得緊緊的，似乎有什麽隐情。

紀棠開導半天後，她低着頭，一顆碩大的眼淚滴了下來，慢慢才說了實話，“我想跟媗哥一起出道，如果我們只有一個名額，那我不想出道了，我想看着她出道。”

紀棠眼淚一下子湧出來。

這什麽傻孩子……

也只有小孩子才有那麽純粹的感情，會說出這麽天真的話。

她手指在眼皮按了會兒，才忍着沒掉出眼淚，就聽錢笑笑在那兒哽咽道，“媗哥好不容易才等到這次機會，女團吃青春飯，她沒時間再等下去了，錯過這次可能就是最後一次，我不想她留下遺憾，她真的很努力，我們在一起做了三年隊友，她沒有一天放縱自己多玩會兒手機，她不打游戲，不出去玩兒，每天都在練習，不停地練習……她這麽努力，她才應該是站在舞臺被大家看到的那個人，名額應該是她的，不是我，我不配……”

她嗚地哭出來，肩頭顫動着，眼淚一滴滴砸下來。

紀棠內心震撼，自己不僅誤會了她，還打心底把她當小孩看，根本沒想到這個看着平時打打鬧鬧無憂無慮的16歲女孩兒，內心這麽透徹。

她趕緊一面給她擦眼淚，一面安慰。

宿舍門突然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錢笑笑不想被人看到自己在哭，也沒看是誰，一骨碌鑽進被子裏。

紀棠看去，原來陳媗回來了，她手裏拎着兩盒飯，拿着兩瓶水，其中快樂肥宅水是錢笑笑的最愛，她看也沒看這邊，就這些放在桌子上，冷淡地說了聲，“飯給你們帶回來了，我先去練習室，紀棠你待會兒來吧。”

說完她就打算走了。

紀棠下意識叫住她，對上她視線一下子詞窮了，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紀棠不說話，陳媗也不追問，兩人一個幹坐着一個幹站着，互相大眼瞪小眼。

片刻後，陳媗不知道發現了什麽，忽然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掀開錢笑笑被子。

錢笑笑因為她突然的動作看過來，那副眼睛通紅，臉上挂着淚痕的模樣被陳媗看了個清楚。

陳媗大概沒想到她在哭，頓了頓嘆了口氣，“你是不是因為我說競争對手生氣了，我意思不是你想那樣，跟當朋友也沒沖突，我、哎我……”

她一拍腦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笑笑你別生氣了，我跟你道歉，我保證再也不說那種話了，你也不許哭了，起來吃飯好不好，我都給你們帶回來了……”

紀棠，“你看，媗哥還給你偷偷買了肥宅水。”

錢笑笑終于破涕而笑。

三個人鬧了一陣，錢笑笑看着陽臺忽然想起，“媗哥，你是不是想故意氣我，就把我送你的T恤扔了？”

“……沒啊！”

“那之前還在陽臺挂着，現在怎麽沒了？”

紀棠猜測，“上午刮風，是不是掉樓底下了？”

她們住在陰面房間，要掉的話肯定在樓背後那片草叢，紀棠站起來，“行了，你們一個吃飯一個歇會兒，我下去找吧。”

節目組休息室，路星辰猛地站起來，“你們想怎麽搞是你們的事，我只有一句話，如果你們想讓沈佳佳成為資本強捧之恥，那就繼續這麽做。”

“哎星辰……”

年輕的偶像已大步走開，頭次放下一貫的教養甩門而去。

路星辰心裏憋着一股無名之火，他穿過走廊，走到一棟樓後面，倚着牆摸出一根煙點上。

他不吸煙，只咬着煙頭讓它靜靜燃燒，沒兩秒，伴随着腳步聲從由遠及近，一個人影飛奔似地撞了過來。

路星辰看見對方，嘴裏的煙陡然掉在地下，好像一下子被人撞破不好的事，在對方眼裏就從神壇掉進泥潭似的無地自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紀棠也愣住了，沒想到PD在這裏偷偷吸煙，早知道她就不這麽莽撞地跑過來……

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彎腰把那只煙撿起來吹了吹遞過去，“PD。”

路星辰接是接過了，但，“我其實不抽煙，真的……”

紀棠笑，“我知道，很多人要麽不過肺，要麽只點着，純粹拿來解壓的，我以前認識很多人這樣。”

為了不使他尴尬，她岔開話題問道，“PD，你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

本來只是問問緩解尴尬，紀棠沒想到路星辰很認真的回答了，他說，“有點，剛才跟節目組的人說不在一塊兒，我出來吹吹風。”

紀棠笑了笑，“觀點不一致沒關系，你做你喜歡的就好了，我們這些‘小星星’（路星辰粉絲）永遠都站在你背後支持你！”

路星辰忍俊不禁。

“既然當我粉絲，那下次我演唱會，你會去吧？”

紀棠，“PD你什麽時候演唱會，好像沒聽人說過這個，難不成是今年嗎？”

路星辰點頭，“之前就在籌備，等決賽之後我就要完全投入進去開始忙了，預計十月份開始巡回。”

紀棠問，“PD，我們關系其實還算可以吧？”

“……當然。”

不止。

“所以拜托可以給我留張票嗎，我會轉錢給你，不占你便宜。”

路星辰手掌撫上眼，指縫露出笑意，等再放下手時，臉還有點紅，他道，“票我送你，你什麽時候想來就來，我還可以叫人招待你。”

“!”

紀棠完全信了，因為他眼裏都是真誠。

“那我們說定了！”

“好。”

“紀棠，”

路星辰忽然叫住她，面色猶豫了一瞬後說，“好好練習，決賽像你進68、39、21強一樣表現就好了，其他的不需要你去想，也沒必要想，明白麽？”

紀棠點頭，“明白。”

決賽日期一天天逼近。

練習生們加緊練習的同時，《偶像女院》第十、十一期節目在優訊陸續上線。

看完這兩期節目的人發現，包括紀棠在內的好幾名練習生鏡頭減少，甚至出現惡意剪輯和引導！Pick這些小姐姐的粉絲們自然不服，紛紛發帖表示質疑，

“棠棠進21淘汰賽排名第五，就這點鏡頭？”

“優訊死了，真踏馬笑死人，沒見過哪家節目排名吊車尾的比排名第五的鏡頭還多，想強推沈佳佳，當我們追節目什麽都看不出來傻嗎？”

“我特麽真氣哭了，我們辛辛苦苦打投的姐姐，憑什麽被那麽個玩意兒壓？！我就直說了，沈佳佳那個水平早該被淘汰，特麽一次次壓着末尾留下來，現在難不成還想搶我們姐姐出道位？！”

“哈哈哈把我們粉絲打投的票數當做笑話一樣看待，其實我早懷疑優訊在數據上做手腳了，之前一個姐姐次次A，現場舞臺和投票都好好，結果人氣值死活上不去，早早被淘汰，優訊你扪心自問是不是給人壓票了！”

“草，優訊炸了，資本強捧是要遭報應的！”

有人透露，“你們太zqsy了，這麽說吧，幾大公司早跟節目組進行利益交換，确定了11人內定名單，我不說都是誰，看節目很容易看出來了。”

11人內定名單的說法很快傳遍網絡，這次不僅受到危機的幾家粉絲炸了，連路人也被響應進來，開始集體抵制內定名單。

其中沈佳佳被推到風口浪尖。

就在這檔口，一則沈佳佳罵網友傻逼的視頻流傳了出來，将網友憤怒的情緒瞬間掀至高.潮。

三天後，節目組出來澄清，沒有所謂11人內定名單，沈佳佳因違反節目規定被勸退。

網上一時間皆大歡喜。

8月1日，偶像女院決賽日，京市現場直播，決賽現場最後一輪投票通道關閉後，11人團将誕生。

“就今天晚上，好想去給棠姐現場投票啊！！”

“我今天一天都緊張死了，什麽都幹不成，咱們紀秘書到底能不能出道？”

“不知道哇，不過內部消息，上次11人內定名單的事網上鬧大，優訊本來還想撐着，結果被人警告了，才趕緊出來澄清，新的11人出道名單大洗牌，到底花落誰家，只能看今晚公布。”

“那就好了，咱們棠姐可是全能選手，做什麽都比別人優秀，我看她一定可以出道，說不準以後可以在電視上看到她了。”

“哈哈哈，好期待啊！”

……

趙西洲來了公司就見各部門負責人、員工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淨讨論些沒有意義的事。

他站定，輕咳了一聲。

一衆人猛地屏聲靜氣靜若寒蟬，等趙西洲消息在辦公室後，瞬間作鳥獸散。

總裁辦公室，小周拿來日程表，“趙總，今天……”

趙西洲打斷，“晚上的時間給我空出來，還有，通知各部門，今天到點下班，不許加班。”

他想了想，加了一句，“八一建軍節，讓他們回去好好致敬人民解放軍。”

小周愣了下，随即忍着笑道，“好的趙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8-23 20:00:42~2020-08-25 05:21: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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