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柔軟的雙人床中心,那碗淺褐色的蓮藕排骨湯正在緩慢下滲。
一時間,孟深聞和沈秋眠都沒有動作。
過了一會兒,孟深聞似乎是終于反應了過來,開口道,“今天太晚了,床墊可能來不及更換,所以……不如今晚去我那兒睡?”
不等沈秋眠開口,孟深又特意補充道,“反正兩個男人,也不用避諱什麽。”
沈秋眠的拒絕頓時就被堵在了喉。
這話說的,好像他拒絕就是對孟深聞意有所圖的樣子。
猶豫了一會兒後,沈秋眠還是遲疑着開口,“那個,孟哥,其實不用那麽麻煩,我直接睡沙發就好。”
“可那會很不舒服的。”孟深聞微微蹙眉,不贊同地開口,“睡不好第二天會很沒精神。進組拍攝熬夜通宵都是常事,所以平時一定要睡得舒服點兒。”
可要是真的和你一張床,我會更不舒服。
沈秋眠在心裏默默地吐槽了一句,而且……
他走上前将床單一扯,滿臉無辜地道,“這床墊是新的,連外面那層保護的塑料膜都沒拆呢。”
所以,那一碗蓮藕排骨湯實際造成的污染并不嚴重,把漏下去的湯汁拿抹布一擦,再換上新的床單就好。
孟深聞的計劃當場流産。
他嘆了一口氣,将染上了湯水的床單扯過來,“那我去給你洗床單。”
“不用。”沈秋眠扯住床單的另一角,不肯松手,堅持道,“我自己來就好。”
孟深聞挑眉,“不用和我這麽客氣。”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孟深聞無奈放棄,“我去給你準備新的床單和被子。”
“謝謝孟哥。”
這次沈秋眠沒有拒絕,實在是……他也沒有新的床單能換了。
***
将髒掉的床單扔進洗衣機,沈秋眠盯着那些按鍵茫然了一會兒,有些拿不定主意該按哪個按鈕,功能實在是太多了。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身體忽然繃緊,有人從背後貼了過來,将他籠罩了起來,下一瞬,孟深聞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按這個。”
沈秋眠緩緩将擡起的手肘又放了回去,若不是他反應快,此時手肘已經頂上了孟深聞的肋骨,而以他的力道,真的頂上去了,大概……就不是骨折這麽簡單的事兒了。
孟深聞似乎對剛剛險些發生的慘案一無所知,他将沈秋眠從衛生間裏拉出來,又盯着他吃了晚飯,這才将人放回去。
待房門關上後,孟深聞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不一樣了,明明之前……你從不會對我設防的。
***
這一整晚,沈秋眠房間裏的燈就沒有熄滅過。
時間太緊迫,而他需要準備的東西又太多,無奈之下,只能犧牲自己的睡眠時間了。
通宵對于沈秋眠而言并不是什麽大事兒,在修仙世界的時候,他經常用打坐修煉來代替睡眠。等修煉到那種境界,不管是睡還是不睡,都已經沒有了太大的區別。
等到正式試鏡的時候,沈秋眠已經寫了一疊厚厚的人物小傳。
孟深聞開着車,将人親自送了過去。
沈秋眠坐在後座中,一邊想着試鏡的事兒,一邊在心裏疑惑,孟深聞這麽閑的嗎?
孟深聞可不知道此時沈秋眠對自己的吐槽,将車停穩後,他轉過頭,“不用太緊張,試鏡的時候你該怎麽演就怎麽演。”
“謝謝孟哥,我知道了。”沈秋眠立刻乖巧點頭。
這一次試鏡,他不必再擔心其他的因素,一切都有孟深聞幫他解決,他只需要将殷遠演好即可。
不得不說,抱大/腿的感覺可真不錯。
這一次的試鏡是帶妝試鏡,沈秋眠趕到的時候,化妝師已經在化妝室內等着了。
“你好。”進門後,沈秋眠乖巧地打招呼,“讓你久等了。”
負責給沈秋眠化妝的是一個小姑娘,臉上化着濃妝,原本正百無聊賴地摳着指甲,聽見聲音後,漫不經心地擡起了頭,然後她的目光就挪不開了。
沈秋眠現在的這一具身體本就和他原本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或許是相由心生的緣故,這段時日過去,他的相貌也在逐漸向前一世靠攏。
譚蓉贊嘆地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他的皮膚極好,幾乎找不出一絲瑕疵,一雙眸子黑白分明。一般而言,國人的瞳孔大都是深褐色,但沈秋眠的瞳孔卻是墨一般的濃黑,鼻梁高而直,眉飛入鬓,雙唇如同塗了一層口紅,嫣紅無比,唇角微微翹起,總帶着一抹難以琢磨的笑意。
他就是殷遠。
那一瞬,譚蓉在心裏如是道。
見譚蓉只是盯着自己看,沈秋眠不由得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你好?”
此時譚蓉才回過神兒來,熱情地迎上前,“你好,我叫譚蓉,負責給你化妝。”
“你好,我叫沈秋眠。”
“來,坐到這兒來。”譚蓉打開了一旁的化妝箱,“你也是來試鏡魔尊殷遠的?”
沈秋眠原本想點頭,但想到自己現在正在化妝,亂動大概會讓化妝師很困擾,于是克制住了點頭的沖動,“是的。”
譚蓉看着沈秋眠的這張臉,驚豔過後就開始發愁。
不管是男演員還是女演員,拍戲的時候都要化妝。因為在不同的情境下,一個人所展現出來的精氣神兒是不同的,眼神和氣質這一塊兒,演員們可以通過自己的演技展現出來,但該有的皮膚狀态卻需要通過化妝來完成。
而沈秋眠的這張臉,說實話,譚蓉覺得再化妝就顯得有些畫蛇添足。
見譚蓉遲遲沒有動作,沈秋眠不由疑惑地開口,“不化妝了嗎?”
譚蓉咳嗽了一聲,将一旁的假發拿了起來,“當然要化!”
***
就在沈秋眠化妝換戲服的時候,孟深聞直接敲響了《載酒行》導演江憑的房門。
“江導。”
江憑是一個看上去一團和氣的中年男人,見孟深聞走進來,樂呵呵地迎上前去,“你推薦的人呢?”
孟深聞與江憑握了握手,笑着道,“秋眠正在化妝。”
“那正好。”江憑道,“另一個演員的試鏡要開始了,你也來看一看。”
孟深聞微微蹙眉,“這……似乎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江憑不樂意了,“難道你還會睜眼說瞎話?”
“自然不會。”孟深聞立刻道。
“那不就是了。”江憑見孟深聞仍舊猶豫,忍不住直接将人給推進了試鏡室內,“好不容易逮到你,可不能錯過。”
孟深聞不由得失笑,“江導這可就冤枉我了。”
“我可沒冤枉你。”江憑正色道,“這幾年除了拍戲的時候,就沒見過你的人影。說起來,我倒是對你推薦的那個孩子挺好奇的。他到底什麽來歷,能勞動你親自來送?”
想了想後,孟深聞道,“是一個……很努力的孩子。”
“努力啊……”江憑咂了咂嘴,這年頭,誰不努力呢?
想到這裏,他搖了搖頭,猜測那孩子或許是別人托孟深聞照顧的,在心裏琢磨着,待會兒将人刷下去的時候,得說得委婉點兒。
然而,半個小時後,看到走進試鏡室的沈秋眠,江憑不由得坐直了身體。
實在是……此時的沈秋眠太讓他意外了!
一襲紅衣如血,長發随意地散在身後,手中握着一支蕭,正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
只被對方看了一眼,江憑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間,他的鼻翼間似乎聞到了粘稠的血腥味道。
孟深聞眯起眼睛,視線落在了他指間拿着的蕭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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