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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心念一動,脫口問道:“宮主可見過與一劍驚鴻長得一模樣之人?”
“沒有,”宮主眸光微閃,“一劍驚鴻儀表堂堂,若是見過,我定不會忘記。”
玄清苦笑道:“是我多想了。”
師兄偏愛美人,玄清那一刻突然覺得宮主年輕時或許見過他。
“不過……”宮主話鋒一轉,陷入回憶中,“數十年前武林中曾出現過一位同樣驚才豔豔的翩翩佳公子,奪得了第一美人的芳心,不過他如昙花一現,憑空出現在江湖,攪起一陣風波又匆匆退了場,連同那位美人一起沒了蹤跡。”
玄清心口發熱,腦海中有千言萬語,然而喉口一動,最後只到了句“多謝”。
心事繁雜,玄清走出大殿看到來回踱步的宵鴻雁額角又忍不住隐隐作痛。
宵鴻雁看到玄清眼睛一亮:“老妖婆找你做什麽?”
玄清手上比劃,是我找她的。
宵鴻雁怒道:“你可以跟我說話了,誰看得懂你的瞎劃!”
“哦,是我找她的。還有她是你祖母,不是老妖婆。”
宵鴻雁嘁了一聲:“你見過誰家祖母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麽年輕。”
玄清心道,他不僅見過,還不止一位,只是他們不是祖母,是妖、道士、半鬼……
玄清道:“宮主不是妖你不能稱她妖婆。”
宵鴻雁翻了個白眼:“不叫妖婆叫什麽。”
“充其量是老婆婆……不對……”玄清托住下巴細想,“這麽叫也有點不對……還是該叫老宮主,可你是她的孫子這麽叫就生疏了……那……”
“夠了!”宵鴻雁打斷玄清,“我服了你了,別糾結稱呼了,快說你找她到底什麽事。”
玄清隐去了關于師兄的部分,将在殿裏說過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給他聽,誰知他聽了青筋暴起揮鞭就往玄清身上抽。
“你知不知道無雙宮只能有一個宮主!”
玄清躲過他的鞭子道:“知道。”
他抽得更加用力:“知道你還提議比武,一個人贏了,另一個人……另一個人……”說到這,他“啪”地生生打斷了鞭子,鮮血順着炸裂的虎口流出,雙目卻是更加赤紅,“算我看錯你了!”
之後玄清無論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了,失魂落魄地離開,豔紅的長袍融在殘陽裏顯得格外凄涼。
……宮主之位竟如此重要?
玄清回到住處還在想這個問題,晚上喂一劍驚鴻喝藥時一不小心握着勺子滑過他的嘴角直戳到臉頰上了。
玄清看着他冒着黑氣的臉笑了笑:“原來你有一個梨渦啊。”
“啊嗚!”
一劍驚鴻頭一轉,找準勺子,一口咬住。
玄清立時慌亂:“怎麽把勺子咬斷了,快吐出來!”
滿頭大汗地取出斷勺,藥也涼了,只得吩咐藥房再備一碗。
玄清還沒說什麽,一劍驚鴻先責備地看向他,好像做錯事的人是他一樣。
玄清跟他對視一會兒,忍不住又笑了:“你為何老面無表情的,一劍驚鴻的性格本來就是這樣老氣橫秋嗎。”
習慣了師兄的嬉皮笑臉,再看這張始終繃緊的臉皮實在怪的很。
一劍驚鴻學着玄清揚了揚嘴角:“我是玄清。”
玄清驚喜道:“原來你左臉也有梨渦。”
腰間的劍被抽出,一劍驚鴻神志不清劍術猶在,精妙絕倫的劍招和驚天動地的劍氣毫無保留地朝玄清襲來。
牆壁被劃壞,花瓶被打碎,門板壽終正寝的同時,玄清看到來送藥的侍女見怪不怪的把藥碗放在院內的石桌上招呼仆人們走了。
玄清跳到院子裏,拿起藥碗。
“你要我陪你練劍,先把藥喝完。”
一劍驚鴻還是和以前一樣應好,只是把劍插回劍鞘時順便把碗給斬碎了。
玄清低頭瞧着指尖的黑色藥汁若有所思……
一劍驚鴻果然怕苦啊。
三日後,鑒于一劍驚鴻每次都不能乖乖喝藥,玄清尋思着先轉移他的注意力再讓他不知不覺間喝下去,于是将山裏的事情說給他聽。
“瑤山上妖怪少,小妖更少。于是小狐貍能化人形後下山修行的這件小事也就成了一等一的大事。山中精怪們開了場大會,決定各族派出一個代表去指點一二別讓人類給欺負去了……”
說了一會兒,玄清偷眼瞧去,一劍驚鴻靠在他肩膀上假寐,也不知聽進去了多少。
“你不喜歡這個故事,我換一個。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個道觀,道觀裏有個色眯眯的小道士……”
“閉嘴。”一劍驚鴻終于動了動,不耐煩地說。
玄清詢問地看向旁邊的小侍女:“我念得不好嗎?”
侍女道:“先生講什麽故事都是一個語調,跟念經似的。”語罷還頗為同情地瞥了一眼一劍驚鴻。
玄清略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以前鮮少出門交友,沒想到如此差勁。
侍女朝玄清掩嘴笑了笑,瞧見一劍驚鴻睜開眼睛,她頓時收了笑意垂下腦袋。
既然書讀不下去,玄清決定給他變點小法術。
手指輕輕一搓,一縷薄煙輕輕飄起,煙霧升到眉間便不再擴散,随着玄清的意念化作兔子的形狀。
侍女瞠大了眼睛道:“好可愛,先生怎麽做到的。”
玄清笑:“不可說。”
侍女又道:“那能變出個小猴來嗎?”
玄清颔首道:“可以。”
然而猴子還沒成形,一劍驚鴻手一揮,煙消雲散了。
侍女忽的身子一抖,結結巴巴道:“先生我還有事先下去了,你和公子好好休息。”然後跟身後有洪水猛獸似的倉皇跑出去。
玄清低頭看一劍驚鴻,他又恢複了閉目假寐的神态。
剛才他瞬息釋放的劍氣,是無意識的嗎,玄清摸摸他的額頭,外傷好得快,心智何時能複原仍未可知。
“唉……”
聽到玄清嘆口氣,一劍驚鴻擡手把他的嘴唇合起來一捏。
玄清眨眨眼睛,對他的舉動頗感意外,掙出嘴,戳戳他不明顯的梨渦:“你為何笑一下,又不笑了。”
他把玄清的手拍開,玄清還想問他,門外卻是侍女再次回來,她的聲音尚帶着顫抖:“先生,宮主定下今日二位少宮主進行比武,請你前去觀看。”
這位宮主實在是雷厲風行,不過幾日,宵鴻雁的傷勢剛剛穩定,就舉行比武,不過如此說來,她的命數也快到了吧。
玄清問一劍驚鴻:“你想一起去看看嗎?”
他不說話,單是抿起了雙唇。
“走吧。”
小侍女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轉,對上一劍驚鴻又是一個激靈,不敢再亂看,乖乖低頭帶路。
他們抵達演武場的時候,比試俨然進行一段時間了,兄弟兩人皆是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如玄清想得那般瞧起來勢均力敵,都沒有用全力。
無雙宮主高座在上,遠遠地看了玄清一眼又将注意力放回二人身上。
宵鴻雲動起武來不複儒雅,一把三叉長戟落如驚雷,游若蛟龍。反觀宵鴻雁還是那般桀骜模樣,只是有所顧忌,連平時慣用的毒針都沒使上。
玄清帶着一劍驚鴻尋了個視野良好的位置坐下,起初他還有幾分興趣,漸漸地場上打得愈發難舍難分他的興致反而一降再降。
互相試探,僵持不下的比武是沒什麽意思。
宮主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她手指微動一道煞氣隔空彈到宵鴻雁腿上,宵鴻雁膝蓋一彎人矮下半截正落入宵鴻雲的攻擊範圍內。
不想宵鴻雲反應迅速,強壓長戟硬先是宵鴻雁擋下,手再一滑,身子前送,原本處于劣勢的宵鴻雁成了上風。
宵鴻雲虛晃一招,佯裝反攻,待宵鴻雁劍身補上,他卻卸了防勢,宵鴻雁見勢不對急急收手仍是晚了一步。
饒是玄清運氣打斜了劍尖,長劍仍是貫穿了宵鴻雲的身體。
宵鴻雁難以置信地看着宵鴻雲倒下,鮮血橫流。
“大哥!”
他跪倒在地,抱住宵鴻雲痛哭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宵鴻雲費力地擡手摸到他的頭上,溫柔地看着他道:“我是做哥哥的,總得讓讓你。”
“誰要你讓!”
大把大把的淚水從宵鴻雁眼睛裏滴下,化開了宵鴻雲衣上抹不去的血跡。
玄清聽宵鴻雁止不住的哽咽,再瞧宵鴻雲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出聲提醒:“只是戳中了肩膀,及時止住血,不會傷及筋骨的。”
宵鴻雁紅着眼睛瞪玄清:“你滾,要不是你,大哥怎麽會這樣!”
“阿雁!”宵鴻雲啞着嗓子呵斥,“怪不得先生,都是命……”
宵鴻雁悲怆道:“大哥!”
宵鴻雲苦笑地搖搖頭,“今日不死,做不到宮主,來日……”
玄清接道:“來日可以做副宮主。”
“……”
沉默。
滅頂的沉默。
玄清疑惑道:“你們為何看着我不說話,宮主之位真重要到要你們兄弟相殺,不能相互扶持嗎?”
所有人又一同看向高處的宮主。
宮主扶額道:“無雙宮以前從未有過副宮主。”
玄清問:“以前沒有,以後就不能有了嗎?”
“……”
又是漫長的沉默。
宵鴻雲忽地跳起,從衣服下擺撕扯下一塊布條包紮肩膀,向宵鴻雁雲淡風輕地笑道:“那我在這裏先謝過小弟了。”
宵鴻雁擦掉眼淚,冷笑道:“呵,大哥現在言謝為時過早吧。”
“不早不早,以後無雙宮需要你。”
“大哥方才不是說要讓讓小弟的嗎?”
“所以這又累又煩的宮主之位交給我,小弟安心當個閑散的副宮主吧。”
“看針!”
“……”
玄清不解,他們怎麽又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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