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決戰

“轟隆——”又是一聲,這次響聲更大,頭頂的土坯松動,悉悉索索震落下無數塵土。古博仁腳下一滑,忙使出千斤墜站穩腳跟,罵道:“他媽的,怎麽回事?”

阿秀不懂武功,給地面震得跌下平臺,驚呼聲中有只枯槁的胳膊緊緊拽住了他。阿秀擡頭一看,又驚又喜道:“郎罷!”那出口的坑道口露出一張臉來,正是阿秀的郎罷,他說道:“阿秀,別怕,有郎罷在,沒事的!”

舒蟬喜道:“老爹,是你做了什麽手腳麽?”老人快速的拉起阿秀,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我找到些當年采鐵礦石時用的火藥,沒想到還頂用,就在原來廢棄了的坑道裏點着了……哎喲,小心後邊……”

舒蟬光顧着聽老人說話,一時沒留意身後,待到老人提醒,她背上已結結實實挨了秦總管偷襲的一掌。她身子向前沖出三大步,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古博仁搶了手下的一柄鋼刀,一招“秋風葉落”砍向舒蟬頭頂。

老人一驚,想也沒想的就勢拉了舒蟬,将她一把抱在懷裏,古博仁的那一刀便砍在了老人的肩膀上。刀勢很沉,傷口從老人的肩頭一直劃到腰間,活活将老人劈成了兩半。阿秀慘叫一聲:“郎罷——”

秦總管也沒有停歇,舉掌又向舒蟬頭頂拍下。這時,他耳畔“汪——”的一聲,右手猛地痛徹心肺,卻是那只渾身黑漆漆的小狗兒不知從哪蹿了出來,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背。秦總管一甩手,小黑輕松躍到地面,護在主人身旁,兇狠的咧起牙齒,目光仇視的盯住秦總管。

秦總管只覺整條手臂都麻了,那只右手高高腫起,傷口處流出的血竟是烏黑的像墨。他神色大變,眉頭才皺起,古博仁手起刀落,已一刀将他整條右膀砍下。秦總管面色慘白,牙關緊咬,痛的險些暈厥死去,古博仁在他胸口連點十處大穴,撕下衣襟替他包紮,緩止了傷口處的流血量,秦總管打着顫道:“多……謝……莊……主……”

這一稍緩,舒蟬順過一口氣,擡手将阿秀塞進了出口的坑洞,喊道:“快走,是男子漢,便不許再回頭!”阿秀垂着淚,稍有遲疑,古博仁已回身一把抓向他,叫道:“今兒在這的人,一個也別想出去,都給我留下了罷!”

他的陰謀敗露,自然不肯再放出一個活口洩露機密。舒蟬早猜到他的意圖,古博仁左手五指淩厲抓來,她手中舒眉彎刀斜削而下。

古博仁右手鋼刀架住兩柄彎刀,他的內力修為遠在舒蟬之上,舒蟬感到手臂一麻,握着的舒眉彎刀險些脫手,她身子猛然一輕,胸口有股強大的勁力撞了過來,嬌弱的身軀被震飛到半空中,一頭摔進了跪滿臧獲的人堆裏。

古博仁左手卻絲毫未停,他一把扯住阿秀的衣服,阿秀身上的那件白衣長袍原本是舒蟬的,只是披在身上。茲啦聲響,古博仁空抓了件衣服,阿秀光着身子隐沒在了坑道內。

古博仁正欲追進洞去,哪知屁股上一涼,卻是小黑在後頭咬住了他的褲子,扯破了他屁股上一大塊布料。古博仁大怒,喝罵道:“小畜生……”反手一掌,打在了小黑的腰身上,将它擊飛。小黑低嗷了一聲,撞在石壁上,摔倒在地。

古博仁氣的兩眼充血,猛回頭卻見數百名臧獲像是炸開鍋的沸水般喧騰起來,紛紛沖撞向守衛在旁的壯漢。壯漢們的武藝雖高,奈何臧獲人數衆多,頃刻間,那十來名壯漢只來得及砍倒數十名沖在頭裏的臧獲,悲鳴一聲,被如潮水般湧來的人群吞沒。

古博仁怒吼道:“反了天了,你們這群畜生!”臧獲們喧鬧着,齊聲嚷道:“我們要自由!我們要自由……”叫喊聲中,有個清脆的聲音吟道:“囝生閩方,閩吏得之,乃絕其陽。為臧為獲,致金滿屋。為髡為鉗,如視草木。……”

古博仁定睛望去,卻是那舒蟬白衣沾滿鮮血,搖搖晃晃的從坑道上走了上來,她腳步蹒跚,身子似随風欲倒,但左右臧獲們擁着,扶着,一步一步将她擡了上來。她白皙的臉頰上那一彎月牙兒閃着淚光,嘴裏繼續高聲吟道:“……天道無知,我罹其毒。神道無知,彼受其福。……”

她走到阿秀郎罷屍體前,立即有兩名年輕臧獲扛起了老人的屍體,舒蟬落淚道:“……郎罷別囝,吾悔生汝。及汝既生,人勸不舉。不從人言,果獲是苦。……”她緩緩舉起舒眉彎刀,那彎彎的銀刀就如同她彎彎的眼睛一樣,閃動着優美凄絕的光華。古博仁不自覺的退後一步,舒蟬道:“……囝別郎罷,心摧血下。隔地絕天,及至黃泉,不得在郎罷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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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畢,她的彎刀如閃電,如雷鳴,向古博仁揮去。古博仁架起鋼刀還擊,舒蟬大喝一聲道:“還不快走!”她沒回頭,但她身後那數百人蜂擁而上,向出口處魚貫而入。她雙刀用力夾住古博仁的鋼刀,诘诘一笑道:“有本事你便先殺了我!”

古博仁猛力一抽,鋼刀卻是紋絲不動,他擡腳一腳踹向舒曉曉的肚子。舒蟬一聲悶哼,痛的彎下腰去,但手裏的雙刀順勢借力一絞,将古博仁的鋼刀絞斷了。她昂起頭,悶笑道:“還……還沒完……完呢……”邊說嘴角又嘔出血來。

古博仁又驚又怒,喝道:“好,你既然求死,我便成全了你!”一劈掌,運足十成功力,下手再不容情。舒蟬堪堪險險的擋了十來招,被他一拳擊在右肩胛上,只聽骨頭清脆的咔嚓斷裂聲,她右手彎刀當啷落地。

臧獲中有三四個稚齡孩童奔來,齊喚道:“姐姐……”舒蟬摔倒在地,本已昏昏沉沉,聽到呼聲,眼睛猛地張開,叫道:“別……別過……來……”

“啊”的聲慘呼,一個孩子被古博仁高高舉過頭頂,狠狠摔在了地上,撞破了頭顱,孩子的腦漿混合着殷紅的血流淌了一地。舒蟬憤怒的掙紮着爬起,左手拾起地上的彎刀,合二為一。

古博仁嘿嘿冷笑道:“真不愧是舒慕允的女兒,骨頭跟你爹爹一樣硬。我看你還能死撐到幾時?”舒蟬見他迎面襲來,噗的嘴裏噴出一口血,血沫子濺了古博仁一臉,他伸手抹臉,舒蟬左手的雙刀趁勢戳進了他的肚子裏。

舒眉彎刀,古博仁沒想到舒蟬竟留了一手,她的刀竟還能使的那麽快。刀口鋒利,但刀身短小,所以傷口并不是太深,沒能一刀致命。古博仁捂着傷口,冷冷的道:“沒想到……沒想到……你那破刀竟還能傷……傷了我……”

舒蟬笑道:“你……你沒……想到的事……還多着……呢……我這刀不只能……傷你,還能……殺了你……”她的傷勢比起古博仁着實嚴重十倍,內傷加外傷,她明明痛的想哭,卻偏偏還能泰然的咧着嘴笑。

秦總管靠在石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氣,慘然的望着這個古怪的小女孩。她明明還只是個孩子,哪兒來的勇氣?哪兒來的力量?

他腳才挪了挪,舒蟬大喝道:“小黑!”小黑聽到主人的召喚,嗚嗚的低鳴了聲,掙紮着從地上爬起,瘸着腿,呲着牙,截住了秦總管。舒蟬笑道:“你最好別……動,小黑,它現在……心情可不大……好啊!”

幾百名臧獲們安然離去了大半,舒蟬他們三人一狗彼此僵持着,古博仁面皮跳了跳,說道:“你狠……算你狠!我便是死,也要拉了你做墊背的!”他飛身撲來,兇狠至極,舒蟬一矮身跌坐在地上,古博仁收勢不及,竟一頭栽進大坑洞裏。

古博仁落地後,施展輕功一躍而起,舒蟬左手彎刀脫手擲來,雙刀并在一起,旋轉如飛器。古博仁在半空中無法借力,猛吸一口氣,将身子撥高一尺,但彎刀來勢洶洶,一刀齊刷刷斬斷了他的雙腿。古博仁慘叫一聲,身子笨重的從空中摔下。

秦總管臉色泛青,嘴唇哆嗦道:“這……這是……”舒蟬咳了幾聲,笑道:“這招叫……‘舒眉一笑’!舒眉師太的刀法……果然厲害。可惜……可惜我性子懶散,平日……不肯好好……學……咳咳……哎,這……這嘴裏的血怎麽這麽多……流不完呢……”她回眸沖秦總管微微一笑,秦總管見她帶血的笑容,異常詭異恐怖,突然雙腿一軟,跌倒在地上。

此時洞內的臧獲們已全部撤離,舒蟬癱在地上,爬也爬不起。地面驟然的抖動了一下,“轟隆”一聲巨響,坑洞頂震落大片的泥土石塊。

洞外,似有成百號人齊聲在吶喊:“舒姐姐,快出來,要爆炸啦——舒姐姐,快出來,要爆炸啦——”

舒蟬低聲苦笑道:“笨蛋,我哪裏還有……力氣哦……”小黑湊近她,嗚嗚的吐出小舌頭舔着她臉上的血跡。頭頂的泥土塊大塊大塊的崩落,速度非常快。

舒蟬環顧四周,想道:“這是個人間地獄,早該毀掉了……”正胡思亂想着,秦總管企圖逃向出口,卻被一塊大石頭砸下,壓在了肩背上,他發出最後一聲慘叫,便再沒了聲音。舒蟬抱起小黑,低聲道:“最後,只咱們倆啦……噓,不叫啦……你怕不怕……小黑……”

又一聲巨響後,整個礦坑塌終于全面崩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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