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林浩初被自己的想法驚到了,而這時女人大概唱歌唱乏了,湊近陳木森的腦袋嬌嬌地耳語了幾句後,便牽着陳木森的手朝他們這邊走來。
陳木森一臉陶醉,還沉浸在方才女人萦繞在自己耳畔的清新溫熱的氣息。
“你們好,我叫李惜凡,木子李,珍惜的惜,不平凡的凡。”女人嘴角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望着林浩初和左湛宇自我介紹道,那一雙眸子,有意無意地流露出一股風情,當真是妖嬈勾人。
李惜凡?林浩初在心裏默默念道,連名字都這麽中性啊……
女人拉着陳木森坐到了沙發的最右邊,用牙簽插了兩塊芒果,一塊喂給陳木森,一塊送入自己的口中,接着就小鳥依人地靠在陳木森的胸口,一臉惬意。
陳木森的臉上頓時寫滿了幸福,那滿足的表情就仿若擁有了全世界。只見他小心翼翼地張開手摟住了李惜凡的肩膀,讓兩人愈發親密地靠在一起,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
林浩初有些不忍地別開臉。
陳木森這小子應該是個直的,若是知道自己摟在懷裏的可能是個帶把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感想……
包廂裏随機播放着當下流行的歌曲,林浩初和左湛宇都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各懷心事,而陳木森和李惜凡則打得甚是火熱。
陳木森感受着懷裏的溫香軟玉,都恨不能時間能在這一刻停止,只可惜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是他母親打來的,叮囑他晚上別玩得太遲。
雖然對李惜凡很舍不得,但從小到大都很老實聽話的陳木森,最終還是在挂掉電話後,苦着臉和李惜凡說自己要回家了,眼裏寫滿了依依不舍。
李惜凡怔了怔,倒是沒有撒嬌或是挽留,而是立刻乖乖地點點頭,一雙漂亮的眼睛閃着水潤的光澤,含情脈脈地望着陳木森,看得陳木森心裏一抽一抽的疼。
陳木森跟在林浩初和左湛宇的後頭,一步三回頭。李惜凡一張小臉隐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分外楚楚可憐,陳木森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化了。
包廂的走廊沒有多長,縱使陳木森走得再慢吞吞,也不過半分鐘就走到了電梯口。
“我……我走了……”陳木森扒着電梯門,對着不遠處的李惜凡說道。
李惜凡一張臉似乎有些神色莫名,雖然同陳木森揮手的時候嘴角漾着一抹溫柔的弧度,林浩初卻分明在他的眸底看見了一絲陰鸷……
在陳木森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後,李惜凡臉上那副乖巧無害的表情,頓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徹人心骨的冰冷。
這時一位穿得花裏胡哨的的男人走了過來,上下掃了眼一身女裝的李惜凡後,便伸手擡起他的下颚不懷好意道:“怎麽,今晚沒出去過夜啊?你出手還能有失敗的?”
李惜凡冷漠地掃了對方一眼,拍掉他的手轉身走進了包廂,腦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現出陳木森那副老實憨厚的模樣。他不由憶起,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如此簡單純粹的一個人,只是那是在什麽時候,是在多少年前,他發現自己竟然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良久,他才輕啓薄唇,盯着玻璃桌上還剩一半的果盤,淡淡回道:“他媽喊他回家睡覺。”
“噗——”杜肖牧頓時開懷大笑出來,跟着李惜凡往裏走。
李惜凡可一點沒覺得好笑,而是伸出一只長腿直接踩在了玻璃桌上,從杜肖牧的口袋裏掏出打火機和一根香煙,熟練地點上。
昏暗的包廂裏,頓時閃爍着點點的火光。這一連串的動作,李惜凡做得從善如流,那痞氣十足的姿勢,與披肩的長發以及一身清新淑女的打扮,極不協調。
杜肖牧沒再說話,自己也點了一根煙慢悠悠地抽着,不由想起他曾特意打聽的關于李惜凡的過去。
據說,李惜凡出生在十分偏遠的山區,那個山區封建落後到,直到現在若是有女人未婚先孕,都還會被浸豬籠。可想而知,同性戀在當地人的眼中是多麽大逆不道。
李惜凡究竟是怎麽被發現是同性戀的,杜肖牧并不清楚,只是聽說為此村民們将他關了起來,每天請所謂的巫師做法,逼他吃牛糞馬尿,打着驅鬼的名義各種鞭打折磨他。就連他的父母,也覺得他是怪物,加入了鞭打他的行列中……
這樣的經歷,杜肖牧光聽聽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後來,李惜凡就從村子裏逃了出來,機緣巧合下認了這家夜總會的老板何哥做幹爹。
幹爹,多麽令人浮想聯翩的一個詞,何哥男女通吃,李惜凡和何哥暧昧親密的關系,是夜總會裏公開的秘密。
何哥對李惜凡十分縱容,對于李惜凡男扮女裝勾引男人的怪癖,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還安排了幾個小弟幫着他胡作非為。
杜肖牧也不确定,李惜凡是不是在報複這個社會對同性戀的歧視,專挑直男勾引,把人帶到外面開、房衣服一脫,但凡對方罵他死同性戀、怪物、變态、神經病,他就一定會叫那幾個小弟進屋,将對方往死裏揍,并且逼着對方做出各種變态的動作,将其拍下發到對方公司的公共郵箱裏。
這樣的李惜凡,知情的人自然都避之不及,夜總會裏經常有人在私底下讨論,說他這是當初在老家被折磨得心理扭曲畸形了……
電梯裏。
陳木森現在的表情,就仿若是要和新婚妻子分隔兩地的丈夫一般沉痛哀傷,林浩初見狀都有些後悔帶他來這家夜總會了。
他看向左湛宇,希望左湛宇可以說點什麽。
雖然和陳木森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天,但林浩初已經深刻地領略到這家夥對左湛宇莫名其妙的無上的崇拜感。
然而,左湛宇只是雙手插着褲兜,清清冷冷地站在那裏,全然沒有開口的打算,不知他是覺得陳木森本就不會和李惜凡有什麽,還是料定了林浩初會充當這個苦口婆心的角色。
林浩初望着左湛宇的側臉,發現左湛宇看起來其實有點兒冷漠。他挺奇怪,為什麽這麽冷漠的左湛宇,還能有那麽多的同學和朋友擁護?難不成他們都像陳木森一樣崇拜着他?
不管怎樣,林浩初知道也只能由他自己,開口提醒陳木森這個天真單純的家夥。“對在這種地方工作的女人,別太當真了。”
陳木森聞言,大概還有些惱怒林浩初這麽說李惜凡,眼睛立即瞪得老大,但很快他就意識到林浩初說得并沒有錯,只好又低下頭喃喃開口道:“我懂的,我爸媽肯定也不會答應的……”
林浩初無奈。都想到見父母了啊?
還好,陳木森看起來就是個乖乖男,應該是會将父母的意見擺在第一,大概是不會和李惜凡再有任何交集。
其實,在大多數人的心裏,至親的建議和意見還是極有分量的。上一世,他就是太聽信了所謂的家人周雯韻和林博軒的話,固執地認為鄭海融是愛着自己的,才會一步錯,步步錯……
這時候還不到晚上八點,正是許多人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刻。穿着時尚摩登的紅男綠女們,正絡繹不絕地朝夜總會裏走,只有林浩初他們三個人與人們背道而馳,從夜總會裏走了出來。
陳木森走在最後頭,臨過馬路前,還不忘回頭看一眼身後這棟燈火璀璨的建築物。
林家的司機老曾很準時地将車開到了指定地點,林浩初看了一眼老曾兩鬓斑白的頭發,想了想,索性接過車鑰匙,讓老曾打的回家休息,自己則轉身對陳木森和左湛宇說道:“我先送你們回去。”
陳木森終于回過神來,頓時一反方才的落寞憂郁,興致勃勃道:“好啊!正好我和湛宇家住得很近耶!”那自豪的口吻,就仿若和左湛宇住得近是一件多麽光榮的事。
林浩初見狀無奈地笑笑,心想兩人的家既然是一個方向的,送他們回去也方便。他正欲叫兩人上車,不料左湛宇開口打斷了他:“我今晚要去醫院,明天會去g市一趟。”他住的地方離火車站很遠,平時也鮮少有出租車經過,交通并不是太方便。
林浩初一怔,望着恰巧站在背光處的左湛宇,總覺得有一股陰郁壓抑的情緒正在他的周身流轉。
“g市?你明天要去g市?”陳木森聞言是一臉的錯愕。“你明天下午不是要參加那什麽電子決賽嗎?這樣可能會趕不回來啊!”
g市和h市相距将近一千公裏,g市又發展得比較落後,本市已經鄰近幾座城市都沒有機場,因此坐飛機并不方便,最終還是要乘坐大巴。而若是坐動車,來回也至少得花上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左湛宇如果明天去g市,絕對是不可能在比賽開始前趕到現場,而決賽又需要參賽選手親自演示。
然而比起陳木森的緊張兮兮,左湛宇這個當事人卻是顯得雲淡風輕許多。
“趕不回來就算了。”左湛宇微垂着眸子,口吻一如往常的平淡無波。
這一回,就連林浩初也感到震驚了。
陳木森剛才提到的比賽,他估摸就是每四年一屆的備受矚目的“全國高校電子設計大賽”,據說獲獎的選手明年會代表我國同其他國家的學生比賽,因此就連中央的教育部都極為重視。
這種群英荟萃的比賽,h大附屬學院的學生自然沒有能力參加,但他們平時也是極為關注的。林浩初今天下午就聽到班上的同學讨論,說這場大賽的決賽時間不知為何提前了兩天。
林浩初想,左湛宇在參加比賽之前,一定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變動,而在他接到通知的時候,估計是當天開往g市的動車已經錯過了,而且就算立即包下出租車去g市,他也應該是趕不及會來參加比賽。
林浩初不由萬分愕然。比賽缺席就等同于退賽,但從今天下午到現在,左湛宇卻沒有表現出一絲的異樣。
可是,左湛宇怎麽可能會不在乎這場比賽?
能闖入決賽,左湛宇一定多少還是付出了心血的,而這種和國際性的比賽,相當于是那些世界著名的it公司的敲門磚,若是能在明年的國際賽事中嶄露頭角,想要進入那些公司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況且縱使沒能在國際賽事上獲得名次,明天的決賽也對參賽選手進入國內數一數二著名的it企業有很大的幫助。
更何況h大的老師和領導,甚至h市的教育局,應該都對左湛宇寄予了厚望,若是後天來不及參賽或是直接退賽,他就不怕受到所有人的譴責,甚至被校方處罰嗎?
林浩初望着左湛宇那張沉着冷靜的臉,全然沒有流露出矛盾或是掙紮的神色,不禁好奇他明天去g市究竟有什麽事。他想恐怕不是左湛宇不重視那場比賽,而是那件事對于左湛宇來說,可比比賽要重要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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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