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西陵夜市

李昀覺得最近自己有些不對。

如今自己見到杜若堂總是想繞道走,偶爾碰上了,眼神也不敢仔細瞧他,仿佛做了虧心事一般。

李公公忽然覺得,自家皇上,貌似勤奮了。

李昀見不得杜若堂一臉愁苦早出晚歸的替皇上辦事,這樣李昀總覺得是自己太過沒用,遂也自己學着翻看奏折,不懂的就問杜若堂,但大多都是問李公公,再不濟就找來王庸和劉逢來,看着仿佛皇上詢問大臣意見,其實是在套他們的話。

當杜若堂早出晚歸第三天,才發現已經好幾日沒見李昀了。

明日就是打道回京城了,很多路上事宜要與李昀商量,回到杜府才發現李昀坐在後花園的石椅上呼呼大睡,上面是一大摞已經看完的奏折,杜若堂翻開其中一本,上面标注的有模有樣,很多摸棱兩可的批奏他則用草紙寫在旁邊,看來是要等自己回來商議。

杜若堂嘴角彎了一下。此時李昀也醒了,正巧看見彎着嘴角的杜若堂。

饒是睡的兩眼模糊,竟然覺得此時的杜若堂,比平日更好看一分。

“為何忽然勤奮了?”杜若堂坐在旁邊的石椅上看着草紙,給他一遍遍的過,有的實在荒唐的他便放在一邊,留下還算可以用的,再用毛筆在上面改了改。

李昀看杜若堂低頭專注的樣子,有些愣神

杜若堂擡起頭:“你怎麽了?”

李昀搖搖頭,又呵呵的笑了起來:“在下已經來這裏許久了,剛開始每次起床,都覺得可能回去了,現在這麽想的次數越來越少,便覺着若一時半刻回不去,總不能天天給丞相大人添亂,所以想學點東西,能幫襯則幫襯。

杜若堂挑眉:“成了幫襯本丞了麽?”

李昀不知道他是在說玩笑話還是在揶揄自己的蠢笨,卻看向杜若堂挑起的眉頭,覺得自己病的不輕。

杜若堂不再說話,半個時辰後,李昀石桌上的奏折已經批的差不多,李昀擡頭看看天兒:“已經黑了,別在這批了,壞了眼睛。”

杜若堂也擡頭望了望,笑道:“西陵最近有夜市,會放河燈,左右明日我們便要啓程,出去走走罷。”

李昀點頭道好。

換了便服,李昀出門,看到一身淡藍色袍子的杜若堂,明明極其普通的袍子,穿在杜若堂身上卻像是佛像上鍍了金,微風吹過,變得飄渺起來。

李公公沒有跟随,倒是有影衛跟着,但李昀皆看不見它們的身影,跟杜若堂兩人并肩走着,倒也自在。

夜晚的鬧市街頭,人影鼎沸,最擁擠的街道更是兩步不離人群,倒是一派喜慶的景象。

街旁都挂着花燈,裏面有燭光,遠遠望去一條街都是明亮而熱鬧,人群擁擠卻笑聲鼎沸,

李昀怕別人碰到杜若堂,便伸手為他擋着人群,杜若堂笑道:“本丞又不是什麽姑娘家,何必如此保護?”

李昀想想也是,讪讪一笑,覺得自己着實多餘。

但人太多,李昀見旁邊有個攤子上賣的一些古玩很是有趣,若按照五百年後的算法,這攤子上每一件東西都很是值錢,李昀拿了一枚玉簪子看,覺得很好看,可惜帶不回去了。

給了錢後,将簪子收了起來,回頭一望,人山人海,哪裏還有杜若堂的身影?

李昀心裏一驚,頓時慌了起來,伸長脖子望去,人太多了,而且好多人都帶着面具,樣式仿佛是自己在洛慕恒的墓裏盜過的那個差不多,只是圖案不同。

李昀抿了抿唇,覺得心裏慌的很,很想叫影衛找人,但又不知道使喚影衛的方法。

找了約半個時辰,李昀越找越洩氣,看來自己真的把當朝丞相給弄丢了。

這回去,可怎麽是好。

若他安全到家便罷了,若杜若堂遇到什麽賊人,想謀害一品大員,李昀想到這裏都覺得寒毛直豎。

李昀邊胡思亂想邊在繞着街道走,忽然看見一個修長儒雅之人站在燈籠面前,淡藍色的衣衫随風微動,手裏撫摸着一個面具,青獸圖案,和當初和自己盜的那個一模一樣。

李昀在不遠處看着他,一動不動,也并不想動。

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景象:

一個皎如玉樹的少年指着一只金穗燈籠對街道旁的老板道:“這是甚麽?”

老板道:“這是猜燈謎的燈籠,兩文錢猜一次,若公子猜對了,這燈籠便是您的了,倘若一時想不起來,那這趣資便是在下的了。”

“這個甚好!”說着少年找了兩文錢遞與老板,拿下燈籠細細瞧着上面八個字:“沐蘭含香,拜見君王。”

這少年皺眉不語,似是難到了。我也思索着,卻沒能猜出。

“在下才疏學淺,猜不出了。”少年略微惋惜卻也不甚為意,便要放下燈籠,卻被人搶先拿過燈籠。

那人帶着青獸的面具,看了眼燈籠,呵呵一笑,聲音綿軟清脆:“公子只怕身在其中,才會瞧不出了罷。”

杜若堂有些不解看向青獸面具:“身在其中?”

那人只露出的雙眼透着笑意,對着老板道:“可是本朝文狀元中書令杜若堂之名?”

那老板笑道:“公子果然聰慧,這燈籠是公子的了。”

“沐蘭含香,拜見君王”,沐蘭澤,含杜芳,指的是杜若,拜見君王,君王坐于堂上,便是堂,加起來剛好“杜若堂”三字。

“這燈籠在公子手中才是相得益彰,在下借花獻佛,贈與公子。”那人摘下青獸面具。将燈籠塞進少年手中。

李昀晃了晃神,仿佛做了一場夢,自己知道,那樣的景象,那樣的人,一個是杜若堂,另外一個,卻不是自己。

杜若堂轉頭看到了李昀,朝他微微一笑。

皎潔明亮,燦若光華。

李昀微微按住手中那半塊玉佩,本來想對杜若堂說的話,如今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自己以前發古人財的時候,盜了一百兩,就想換了二百兩,有了二百兩,就想換做五百兩。所以自己走南闖北,不曾停歇。

如今李昀又有了這種感覺。

人若有了貪欲,便不會再雲淡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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