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瑾睿

稀裏糊塗的就答應了元帥大人休假的提議，可等到真的一個人出了軍營，魏來擡頭四顧，卻只覺得茫然——她已經習慣了軍營中緊湊的生活，并不喜歡四處游玩，更何況京城于她而言，不過是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又哪裏知道該去什麽地方呢？

前幾次和人相邀同行時還不覺得如何，今日獨自一人走出軍營的魏來突然發現，她似乎已經不習慣這樣閑适的生活了。

将來辭官回鄉之後，她真的能放下一切，老老實實的守着幾畝良田做個本本分分的小地主嗎？這是魏來第一次去想辭官之後的事情，可是想過之後她發現，自己的心中根本沒有答案，又或者，她并不像承認那個答案。

這個認知讓魏來有些煩躁，她皺着眉信步而行，本身就不太認識路又沒有明确目的地的她，并不在意自己這樣亂走會走到什麽地方去。可是等她回過神來再擡頭一看，卻不由得愣住了。

眼前的朱紅大門金字牌匾很是眼熟，正是魏來曾在中秋夜來過一次的尚書府。原來她不知不覺間就沿着中秋夜從尚書府回軍營的路一路走了過來，這時候可不就到了尚書府嗎。

無緣無故的她怎麽就會走到這兒來？！魏來盯着斜上方匾額上端端正正的“何府”兩個字皺了皺眉，頗感意外的同時便也準備轉身離開了。

她已經發現自己最近和何小姐有些交從過密了，雖然她并不覺得自己和何小姐真的有什麽，但在外人眼中她畢竟是個男子，若有什麽流言蜚語的傳出來可就不好了。而且這樣的接觸對于她們兩人來說，或許都不算什麽好事。

念及此，魏來深深地看了一眼何府緊閉的大門，便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只是還沒等她邁出步子，便聽到一個有些陰陽怪氣的女聲從身後傳來：“喲，這不是魏将軍嗎，今日怎的有空來我們尚書府門口溜達了？您身邊那位姑娘呢，今天沒跟着來？”

如果不是那句“魏将軍”，魏來絕對不會認為這話是對着她說的，因為那語氣中濃濃的怨念本該是對着負心漢這種生物抒發的。她聽到後便不由自主的一愣，回頭看時才發現，開口的卻也算是熟人了，竟是何芷身邊的貼身丫鬟習秋。

見着習秋，魏來下意識的便扭頭去找何芷，卻是沒看見人。倒是習秋“哼哼”了兩聲，開口道：“別找了，我家小姐還在府裏沒出來呢。”

這話說得魏來有些尴尬，她和何芷的交情本就不深，這般行為便顯得有些孟浪了。不過她也不好解釋什麽，當下便只幹笑了兩聲道：“習秋姑娘誤會了，在下只是路過而已。”

誰知魏來一解釋，習秋更不高興了，看着她的眼神都是涼飕飕的：“是啊，魏将軍可是大忙人呢，哪兒有空在我們這兒閑逛啊？可不得抓緊了時間，去陪那漂亮小姑娘嗎。”

今日一見，習秋看她便是一副橫豎不順眼的樣子，魏來稍稍一想便也明白是為什麽了，無非還是當日她陪着安琪逛街讓這小丫頭不痛快了。只是這事兒其實與何小姐無關，與這小丫頭就更無關了，她倒是生得哪門子氣？說話還這般難聽。

魏來抿了抿唇，并不想和她計較什麽。當然，更不能在這尚書府大門外糾纏，當下便只道：“習秋姑娘若是沒什麽事，那在下就先行告辭了。”

說完這話，魏來轉身就要走。習秋一見，倒是有些急了，忙上前一步抓住了魏來的衣袖：“诶，你還真走啊？！你來這裏，難道不是來找我家小姐的嗎？”

魏來看了一眼習秋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剛要開口說些什麽，便聽到有人已經替她先開了口：“習秋，放手！”

向來柔和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威嚴，聽得人心頭一跳的同時，便不由自主的順從了。習秋乖乖的松了手，卻是嘟着嘴看過去：“小姐……”

何芷緩步從不知何時被打開的大門裏走了出來，瞥了一眼一臉委屈的習秋後，便沖着魏來微微點頭致歉：“習秋方才失禮，讓小魏将軍見笑了。”

雖然是她自己走過來的，但魏來還真沒想過在這個時候見何芷，此刻見到她也覺得意外。不過她本就不是個小氣的人，當下也只搖搖頭道：“無礙，是何小姐太過客氣了。”說完略微一頓，才又接了句：“只是習秋姑娘似乎對在下有些誤會了。”

後來加的那句話自然算是解釋，只是卻并不是對着習秋解釋。魏來自己也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對何芷解釋上這麽一句，卻只若不加上這一句，她心裏總有點兒過不去。

何芷聞言微微一笑，她或許聽見了兩人之前的對話，也或許沒有，不過習秋見着魏來會說些什麽，她卻是一清二楚的。當下只是淡淡的掃了身邊的習秋一眼，笑道：“不過些許小事，小魏将軍不必放在心上的。”

魏來聞言，便知道何芷沒有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不知為何，她竟是偷偷地松了口氣，神色間也不自覺的放松了些許，抿唇笑道：“如此便好。”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何芷美眸微動，卻是轉而問道：“今日我本是讓習秋出來買些東西的，卻不想她竟這麽巧遇見了小魏将軍。不知将軍今日怎會來此？”

“……”這個問題其實魏來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她有些尴尬的看了何芷一眼，也只能道：“今日得空出來，恰巧路過而已。還有，何小姐也不必如此客氣，直接叫我魏來就好了。”

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何芷卻是莞爾一笑，沒有再多問什麽，只道：“既然小魏将軍這般說了，那我也就卻之不恭了。不過我既稱你魏來，你也不必這般客氣的喚我何小姐了，若是願意，你可喚我瑾睿。”

何芷如今都已過雙十年華，早已及笄多年，這“瑾睿”二字便是她的表字。只是這般稱呼她的人卻是不多，父母和馮語晴那般的好友都習慣叫她的名字了，至于其他人……自從何芷壞了名聲，也沒再交到什麽朋友了，稱一聲“何小姐”便罷。

魏來并不知道這是何芷的字，其實她連何芷的全名也不清楚，一直便是“何小姐”“何小姐”的叫着。因為女子的名諱向來是不會輕易告訴外人的，更何況她也沒有別的渠道知道這個，所以乍一聽，根本沒想到還有表字什麽的，只當這就是何芷的名字了。

何瑾睿？瑾是美玉，睿是通達，名字好，寓意也好，但魏來卻有一絲顧忌——她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叫人家小姐的名字，會不會有些不太好啊？

何芷明顯看出了魏來的猶豫，眼眸微轉間，便也猜到了魏來的猶豫是為哪般。可即便如此，她仍舊沒有解釋什麽，只眉眼含笑的靜靜站在一旁等着。

片刻之後，魏來終究還是猶猶豫豫的點了點頭，喊了一聲：“瑾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