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心疼

“王大公子，李二公子，你們倒真是威風得緊啊。”何芷緩步從魏來身後走了出來，步伐依舊是不緊不慢的從容不迫，只是那向來溫婉的臉上多了一絲冷意。

魏來看看何芷，又看看地上那兩個猛然變色的少年，眉梢微微一挑，便低聲沖着何芷問了句：“瑾睿，地上這兩人你認識？”

何芷拿着冷冰冰的目光瞥了一眼地上的兩個少年，對上魏來時神色便又柔和了下來：“這是荊國公家的大公子王勉和衛國公家的二公子李毅。”

兩個都是國公公子啊？這個答案還真挺出乎魏來的預料的。因為據她所知，國公這個爵位可是從一品，而六部尚書卻是正二品，算起來何小姐的出身還不如眼前這兩位呢。可是此時此刻，被吓得臉色大變的卻偏偏是眼前這兩位國公公子……

聽到何芷提起荊國公和衛國公，臉色大變的王勉和李毅似乎也有了些底氣。兩人也顧不得滿身的疼痛了，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視一眼後再也不敢如之前般嚣張了，反倒是恭恭敬敬的沖着何芷拱手行了一禮道：“方才我等并不知道何小姐在此，多有得罪，還望海涵。”

兩人本就長得眉清目秀，衣着打扮也極是得體，若不是那一張青紫交錯的臉和那滿身的狼狽，這番姿态乍一看倒真有幾分謙謙君子的樣子。只可惜，魏來和何芷早見了兩人張狂，此刻即使他們的姿态放得再低，她們也不會生出半分好感。

魏來本不是個咄咄逼人的人，但剛才卻真是被這兩人給氣着了，又怕何芷礙于面子就這樣輕輕放下了，于是便冷哼了一聲道：“這會兒倒是說得好聽了，方才不還說是我們擋了你們的道，射死活該嗎？”

“你……”李毅臉色一變，擡手指着魏來剛想開口呵斥，卻被王勉一把拉住了。

王勉到底是将來要繼承爵位的國公府長子，即使魏來看上去着實不像有什麽大來頭的，而且他們又剛在魏來手下吃了虧，這會兒卻也是生生的忍了。想着何芷身邊同行的恐怕不是無名之輩，他便轉而沖着魏來一拱手，問道：“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魏來想着自己左右是要辭官離京的人了，倒也不怕兩位國公爺的報複，當下便也大大方方的報上了名號：“定北軍忠武将軍，魏來。”

李毅似乎噎了一下，臉上的不憤僵了片刻便讪讪的收斂了起來。他和王勉雖然說來是國公公子，名號響亮，但實際上卻都是沒入仕的白身。何芷身後站着吏部尚書，魏來和魏延同姓又是定北軍的人，說不準就是魏元帥的子侄，而何尚書和魏元帥，哪一個都不是他們可以惹得起的。

氣氛似乎一下子僵住了，除了賠罪，王勉和李毅也想不到什麽解決的辦法。之前那兩箭兩人倒不是故意的，只是沒留神自己一行追狐貍追到紅楓苑來了，本來解釋兩句道個歉便也可以了了，誰知卻是一時大意三言兩語把人得罪死了。

就在這氣氛僵硬的當口，樹林深處再次傳來了一陣聲響。腳步聲伴随着說笑聲，顯然是又一群游人過來了。

魏來看了看還插在地上的兩支箭，又扭頭看了看何芷，這事兒她其實并不想鬧大，更不想讓人平白看了熱鬧，所以究竟該如何處置，她準備問問何芷的意思。只是詢問的話還沒出口，便聽見遠處一個女子的驚呼聲突然傳來：“大哥，你們這是怎麽了？！”

衆人聞聲回頭，魏來一眼就認出剛過來的這群人正是早她們一步進紅楓苑的那群少年男女，而此時驚呼出聲的，正是其中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

王曉雅是荊國公家的三小姐，和王勉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乍一見今早出門時還意氣風發的大哥這般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她自然忍不住驚呼出聲。然後也顧不得其他了，便抛下了身邊的同伴，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大哥，你這是怎麽了？是誰打得你？！”王曉雅匆匆跑到王勉身邊，擡頭看着自家大哥那一身的狼狽，真是又急又氣。繼而目光一轉，便又吓了一跳，因為除了她大哥和李家二哥還鼻青臉腫的站着之外，他們身後還躺了一地的人。

王勉和李毅有些尴尬，卻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兩人的目光往王曉雅來的方向一掃，臉色頓時就更難看了幾分，王曉雅那一行都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子弟，相約過來紅楓苑游玩的，這次王勉他們這般狼狽的模樣被這群人看了去，丢臉可算是丢大了。

“王兄，李兄，你們這是……”那一行人很快就過來了，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驚訝，不過私底下有多少人在幸災樂禍，這可就說不準了。

“沒事，只是一點誤會罷了。”王勉幹笑着解釋，心裏只希望這些人快些離開。

王曉雅卻沒打算就這麽走了，她的目光往四周一掃，很輕易的就找到了這場事故的“罪魁禍首”——除了她自己那一行人和王勉那一行人之外，在場的也就只有魏來和何芷是還好端端站在原地的，再排除那一身柔弱的何芷，誰動的手簡直不用猜。

于是不用再多說什麽了，脾氣火爆的荊國公府三小姐沖過去就沖着魏來質問道：“你們是什麽人？憑什麽打我大哥？！”

魏來很不喜歡這兄妹倆的姿态，聞言也沒什麽好臉色，一指地上還插着的那兩支箭道：“你哥哥在這紅楓苑裏胡亂射箭，險些傷了我朋友。不道歉不說，還口出不遜，我揍他一頓已經算是輕的了。”

和王勉不同，王曉雅那純粹就是嬌養着長大的，平日早就被家裏寵壞了，壓根就不懂看人臉色。她不認識何芷，但看穿着打扮應該也能猜出何芷的出身不凡，可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半分收斂，反而道：“我大哥可是荊國公世子，你們又是什麽身份？傷了也是白傷，竟還敢沖着我大哥動手，當真是活膩了嗎？！”

“……”魏來覺得，這兩人真不愧是親兄妹，她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王勉也被吓了一跳，連忙一把拉住了自家妹子，就怕她再說出什麽更過分的話來。他有心想要替妹妹賠罪，可一擡頭卻發現，何芷和魏來已經轉身走了。

心裏“咯噔”一下，王勉知道，這次的事兒恐怕沒那麽容易善了了。他心下一沉，忍不住就對着妹妹吼了一句：“你知道那是誰嗎，就胡說八道！那可是吏部尚書何大人家的小姐，你這樣說話，可是要給家裏招禍的！”

王曉雅卻不知其中厲害，反而因為哥哥的訓斥惱怒不已，張口便道：“我爹可是從一品的荊國公，她爹才正二品，誰怕誰啊？！再說了，不過是個嫁不出去的掃把星罷了，有什麽了不起的……”

身後的話隐隐約約的傳來，全入了魏來的耳，那難聽的話讓她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但相比之下，她更擔心的是何芷聽到後會有什麽反應，只是扭頭看去時，卻見着何芷一臉的平靜。

“這樣看着我做什麽？”何芷察覺到了魏來的目光，還扭過頭沖着她盈盈一笑。

魏來被那笑容晃了下眼，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了句：“你都聽見了吧，不生氣嗎？”

何芷坦然一笑：“聽得多了，又有什麽可氣的。”

魏來聽了這話，再看看何芷那坦然的模樣，卻只覺得一陣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