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燼神

“咚咚咚——”

就在沈霧快要把自己悶死在浴室裏的時候，一陣敲門聲把他從掙紮中解救出來。

他擦了把臉，穿上浴袍去開門，門口赫然站着的是秦驕。

“還在睡嗎？”

秦驕把手搭在門框上，看着他發紅的眼角，止不住地發笑。

“韓教練讓你先去他那裏看一下常規賽流程，然後再過來打訓練賽。”

沈霧揉了揉眉心：“好。”

沈霧這幅人畜無害的模樣，着實能激發人的保護欲，但是秦驕知道這小子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麽柔和，他骨子裏烈得很。

秦驕輕飄飄地打量了沈霧一眼，忽然發覺他看起來有點不對勁，頓時露出了一個不太純潔的笑容：

“喲……做什麽夢了你，臉這麽紅”

沈霧後知後覺地摸了一下臉，在心裏暗自飚了句髒話，然後盡可能無辜地說：

“好熱啊。”

秦驕站在門框裏，感受着迎面撲來的16度空調風，眉尾難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

沈霧只是無辜地望着他，秦驕只好嘆了口氣，順手把門帶上：

“五點前去趟教練室，可別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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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驕走後，沈霧飛快地把自己收拾好，下樓去了主教練室。

新賽季即将開始，韓罡教練這時候找他，無非就是想商量一下比賽的事。

敲開教練室的門，沈霧原本想拿了賽程表就跑，韓罡卻一臉神情凝重地按了按他的肩膀，對他說：

“坐。”

從進門起，韓罡的臉色就不太好看。沈霧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臉色，心裏有了點逼數——上回被禁賽的時候，韓罡正好出差去了，沒來得及當面訓他，這會兒韓罡臉色嚴肅，八成是要翻舊賬了。

沈霧從小到大不知道打過多少架，在家裏和哥哥打，在外面和各路混混打架，沒點自覺。

但他不想再嘗試一次被韓罡關禁閉的滋味了，于是先發制人求饒：

“老韓，我的錯我的錯。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打架了。檢讨書也寫了，禁閉也關了，我一定好好學習天天訓練，你就饒了我吧……”

聽他這麽說，韓罡微微一怔，點點頭，但是緊繃的臉色還是沒有緩下來，下颌線崩得死緊：

“難得你有這個覺悟。不過，我今天不是來翻舊賬的。”

韓罡鄭重地把主教練室的門關好，站到了沈霧面前。

“怎麽了？”沈霧難得見到韓罡這幅表情，也嚴肅了起來。

“我有點事想和你說。”

韓罡的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似乎非常糾結，難以開口：

“很抱歉這麽遲才告訴你們。我……可能不能繼續給你們當教練了。”

沈霧愣了一下：

“什麽？”

自從韓罡退役以後，一直留在LIXT當教練，已經有三年了。

“真的很抱歉，因為我家裏的一些私事……”

韓罡皺着眉頭，不住地搖頭。

沈霧低頭不語，捏着指尖。

韓教練一向是個堅毅有分寸的人，如今作出這樣的選擇，一定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沈霧也不能多說什麽。

“……我下個月就走，俱樂部那邊已經在給新教練辦手續了，新教練月底前就會來基地。”

韓罡默默地從口袋裏摸出煙來，咬在嘴裏。他戒煙挺久了，只有在壓力巨大的時候才會抽一根。

“本來我也想遲點再和你們說，怕影響你們訓練情緒，不過遲點早點好像也差不了幾天。”韓罡露出一個稍顯苦澀的笑，“還真的挺舍不得你們幾個混小子的。”

韓罡表面上說的輕巧，但是他心底再清楚不過，教練的變動對戰隊的影響一定是非常巨大的。

沈霧也臉色凝重。換教練意味着很可能會換戰術，新教練是否能勝任職務，還是個未知數。

“你也不用太擔心，即便我不在，俱樂部也不可能會敷衍你們的。”

韓罡拍拍他的肩：

“現在俱樂部高層那邊透露說，給你們找的新教練相當厲害。具體是誰我還不知道，但是聽他們的口氣，應該會是個不得了的人物。”

......

沈霧在教練室待了半天，也沒有猜出這新上任的“王牌教練”會是誰。

回到一隊訓練室的時候已經五點五十。隊友們都已經就位，就等他了。

“怎麽去了這麽久，快上號。”秦驕沖他點頭。

沈霧坐到電腦前，抽出了鍵盤，打開攝像頭，然後上號進了自定義房間。

自從上次直播和陪玩主播Avanger甜蜜雙排被粉絲瞎起哄之後，沈霧已經好久沒有開直播了。

嗷嗷待哺粉絲們整天蹲守在直播間裏，發誓就算他們當衆接吻都不再起他們的哄，撕心裂肺地求他開門。

沈霧順手又從抽屜裏摸出一根棒棒糖，叼在嘴裏打開了游戲。還沒開局，直播間的人氣已經迅速上升到了百萬。

近半個月沒開直播，粉絲們已經是急不可耐饑渴異常。

[老公你來辣——！！！]

[嗚嗚嗚小霧真可愛，媽媽的火箭都給你！！！]

[我都在這蹲了三天了，終于開門了]

[主播今天有、帥的]

[半個月不開播！嘤嘤嘤你居然是這樣的渣男！]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等會兒打訓練賽嗎？]

“抱歉啊，最近有點忙。”

沈霧笑眯眯地看了眼彈幕，仗着年齡優勢和粉絲們撒嬌道了個歉，大家也都生氣不起來了。

用秦驕的話說，沒有人能拒絕小隊長撒嬌，沒有人 。

——哪怕明知道他是月底時長沒湊夠才不得已出來營業的。

等待的間隙，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給名為“Avanger”的聯系人發了消息。

他最近和這小陪玩一起玩得挺好，經常一起雙排到大半夜。因為Avanger騷話太多，粉絲甚至起哄他倆網戀了。

沈霧看了一眼屏幕，還有幾隊沒進房間，于是放開鼠标飛快地打字。

—Foggy：今晚有空嗎。

—Foggy：雙排。

對方很快回複了。

—Avanger：十點以後都有空。

“行。我先打訓練賽，十一點以後找你。”

沒等他回複，沈霧把手機倒扣放到一邊。

絕地求生是當下非常火爆的一款大逃殺游戲。

游戲開局，近百名玩家乘坐沿着随機航線駛過的飛機，自行選擇目的地，在航線中途跳傘，落地之後搜集槍支彈藥等裝備，盡其所能擊殺對手。

物資豐富的地方自然跳的人也多，競争更激烈。

而随着時間的推移，電網會不斷收縮，安全區域會逐漸縮小，沒能及時進入安全區的玩家會持續掉血直至被淘汰。

當游戲進行到後期，安全區越來越小，玩家狹路相逢，戰鬥也就越來越激烈。直到最後只剩下同一隊伍的玩家時，游戲結束。

今晚只是每周常規的訓練賽，沈霧完全是輕車熟路，游戲中途，他還在擔心着韓罡，以及想着新教練的事。

“卧槽！這都殺不掉，你演我呢？”

走神的間隙，沈霧一個不留神被人偷了屁/股，秦驕暗罵了一句。

“你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

傑尼嘿嘿一笑，忍不住扶着耳機問道：“那個詞叫什麽來着，少年……少年思什麽來着？”

秦驕一聽，也跟着起哄：“想誰呢你，給我說說？這麽急着把自己送掉，然後和你家那小主播去甜蜜雙排了？”

照顧到隊友的情緒，沈霧不打算馬上把換教練的事說出來，只能扶了一下耳機，掩飾自己的神情：

“沒想誰，玩你們的。”

沈霧調整了一下心情，把注意力都放進游戲裏去，果真很快恢複了狀态，接下來連吃了三把雞。

或許是為了挽回剛才丢掉的顏面，沈霧今晚格外的猛。三局打完，LIXT總積分第一已經基本穩了。

“殺幾個了？”

最後一局，秦驕一落地，迅速從地上撿起一把噴子填彈。

“就看這把，殺得最少的請宵夜。”

“我說了我不參加！”耳機裏傳來傑尼的哀嚎聲，“我是補給憑什麽和你們比人頭！”

“四個。”沈霧說。

“卡哥呢？”

“呃，我…我沒數。”卡卡低着頭沉悶道。

卡卡是從他們花了三百萬從OL戰隊挖來的，不善言辭，只喜歡悶頭敲鍵盤。

傑尼索然無味道：

“算了，讓他們兩個莽夫自己比去吧。”

秦驕扶了一下耳機，笑道：

“我現在也是三個。可說好了，輸的請宵夜，這回我一定要白吃你一頓。”

解決掉跳G港的三支隊伍後，他們搜了一波物資，把藥品都分配好。韓罡今天很忙，八成是顧不上給他們複盤了，他們一邊打一邊就忍不住聊了起來。

沈霧順手從地上抄起了一把AK，一邊填彈一邊走到隊友身邊。

“你們看。”

沈霧的游戲人物一直在秦驕面前晃蕩。見秦驕不理他，轉頭又湊到了傑尼面前。

“看什麽？看沈大小姐的吊帶裙？”傑尼笑了一聲。

沈霧用的人物形象是女性，穿着黑絲襪和吊帶裙，妥妥的直男審美。

“別這麽叫我。”沈霧罵道。

“槍，我說槍，看我的AK皮膚。”

傑尼湊過去看了一眼：

“哎？前兩天飛鷹戰隊經理跟我說，有個傻缺花八萬八買了他一個AK皮膚，原來是你買的？”

“這是絕版皮膚。”沈霧強調道。

“是嗎，我看看。”傑尼說着，走到他面前端詳起來。

紅白火焰紋的AK皮膚看起來的确很炫酷惹眼。

“這是第一屆PKI的紀念皮膚？”傑尼倒是挺識貨，驚嘆了一下。

首屆PKI全球聯賽是絕地求生第一次世界規模的比賽，算是一個極具意義的裏程碑。

沈霧青訓生時期的隊長，Flames，在第一屆PKI世界賽上一穿四反殺，逆天改命奪冠之後，游戲公司更是出了款的皮膚紀念。

如今這款皮膚已經絕版了，在各大交易網站底價都是五萬起步，而且是有市無價，一般玩家想都不用想。

沈霧竟然豪擲八萬八買了這款皮膚，也真下得去手。

秦驕笑而不語。八萬八買個不能吃不能喝的皮膚，聽起來像個傻叉，但對于沈霧這種二世祖倒是再正常不過。

戰隊能在短短三年間達到現在的規模，除了沈霧本身的能力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那就是有錢。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拉到贊助的。

“你不是燼神的老婆粉嗎，燼神都退役多少年了，你怎麽現在才買到皮膚。”傑尼笑笑。

“什麽老婆粉，我是技術粉。”沈霧正色道。

“我以前有，Flames送我的，不過那個號賣了。”

話還沒說完，直播間彈幕就被滿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刷屏了。

在大衆看來，Flames這個神話般的名字似乎屬于另一個時代。沈霧和Flames有交集，确實難以想象。

沈霧此言一出，大家都覺得他在口嗨，換來了滿屏的：

[哈哈哈燼神送他皮膚？沈隊這麽飄的嗎！俞燼楓打職業的時候他在哪兒？]

[燼神退役那會兒沈隊才16歲吧？]

[我倒是聽說沈隊在RISE青訓隊待過，沒準那會兒真的見過燼神？]

[青訓生能見到個屁的燼神……]

沈霧懶得解釋，自顧自地敲着鍵盤，反倒是秦驕“啧”了一聲。

作為俞燼楓曾經的隊友，秦驕倒是知道，俞燼楓有多看好沈霧，經常給他開小竈訓練，送個皮膚鼓勵一下也不奇怪。

而且，俞燼楓退役之後，提的唯一要求竟然是讓沈霧接替他的位置打首發。

可是經理把合同都放到他面前了，沈霧卻說什麽也不肯留在RISE了。他和俞燼楓大吵了一架，随後出走自立門戶。

秦驕合同到期，也跟着沈霧一起走了。

他們剛剛建立戰隊的時候，什麽都缺。

沈霧執意要打職業，和家裏鬧翻了，資金根本供應不上，真的是砸鍋賣鐵，能賣的東西都賣了。

說出去誰敢信，他們租了個地下車庫當戰隊基地，堂堂沈少連被子都買不起，每天凄凄慘慘地蓋兩個枕套睡覺。

好在很快，他們的小戰隊有了點起色，随後被豪門戰隊LIXT收購了。

如今再回想起來，那簡直是他們職業生涯最凄慘的一段時間。

傑尼看沈霧不說話了，趕緊打圓場，想給他找個臺階下：

“俞燼楓都退役三年了，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小隊長遲早會超越他的，等下回拿了世界冠軍，讓藍洞也給你出個皮膚……”

“可是他對我很重要。”沈霧沒頭沒腦地說。

衆人都愣了一下。

沒等他們回過味來這話是什麽意思，卡卡忽然出聲提醒道：

“N15方向，有人。”

沈霧離得最近，剛才說話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

這人剛才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裏茍了半天，還挺沉得住氣，看起來是個老陰逼中的戰鬥機。可能是聽着槍聲平息了想出來撿漏的，沒想到他們人還沒走。

沈霧動作很快，連掩體都懶得找，幹脆利落地開鏡瞄準了那人，但是耳機裏忽然間傳來了秦驕欠揍的聲音：

“哈哈哈哈重要什麽，你喜歡他嗎。”

頓時，沈霧手下一滑，槍“砰”的一聲走火了。屏幕随即黑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