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世間情

榮華宮內有個儲物間,上一世阿昭還是皇後之時,裏頭滿滿堆着她的衣裳與首飾,如今那些雜物被整理出來,空出一張床榻,倒顯得小而溫馨。

阿昭在梳妝臺前輕抿口脂,又對着銅鏡描了描眉,然後掂起一件舊日紅裳在身上比量。那銅鏡內的女人明豔如花,紅的衣,黑的發,卻如鬼一般,正隔着鏡面相望。她的手不免有些發抖,想起半年前被挂在懸梁上的自己,空蕩蕩的飄來飄去……她後來都不敢再去回憶那一幕。

阿昭默了良久,然後對着鏡子裏的女人笑了笑,鼓起勇氣回頭去看趙恪。

“美不美?”她比着手勢,眸中有光,像是能夠說話。

燕王擡起頭來,眼神驀然錯愕:“阿昭……青桐,你為何做她打扮?”

阿昭卻不容他多想,抖開長袖,踏足輕舞。

跳的是什麽?上一世從教坊裏偷學的舞步。

少女時迷戀歌舞,常在教坊門外張望,一群趙氏子弟路過,趙恪笑她姿态愚笨,趙慎的眼中卻有驚豔。她口中罵趙恪壞,眼睛卻只顧去望趙慎,又傻又癡……

那紅影如花,一圈圈旋轉間,就好像光影在倒轉輪回。阿昭仰面栽倒在床上,看到趙恪眼中的迷蒙,不知他是不是也想起了當年往事,她便挪過去捧起他清隽的臉龐,滞滞地凝着他笑。

燕王把她抱起來,抵着她的下颌問:“是不是她教你的?不然你一個啞婢,哪裏學來這十多年前的舞步?”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如若空谷幽泉,那溫柔真叫人沉醉。

阿昭點點頭,眼睛裏有澈亮的光彩。

燕王便吻她。

他們擁吻着躺倒在身後的小床上。那床上鋪着軟褥,空間很窄小,轉了兩圈,他便将她抵進了牆角。四目相對,氣喘籲籲。

“青桐、青桐……為何你竟這樣像她?”從來寂寥之人,此刻的氣息竟難得燃着了火焰,徜徉在阿昭耳際的吻也越來越重。

阿昭便曉得這方法奏效,勻出手,一點一點拆解起趙恪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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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恪将她手心一握,歉然地說不行。

阿昭不理他,執拗着繼續往下。她比着手勢說:“你閉起眼睛,只須将我當做是她。”

燕王閉起眼睛,狠了心迫自己迷醉。

阿昭解開他的腰帶,然後抓過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胸前。她把腰谷兒向前迎,将綻放的美麗給他看見,她親着他的臉龐,要把少年時候欠他的那筆債還清。

他都已經二十七了,竟然還是頭一回見到女人這樣的美麗。清寬的肩膀滞了一滞,遲疑着,又像是豁出去很大的決心,然後才俯下薄唇,缱绻上她的紅。

他真是小心啊,溫柔得能把人的骨頭化開,不像那個帝王,只恨不得抱着她雙雙同歸于盡。阿昭忍不住發出啞女的低-吟,主動伸出手,探入趙恪青黑的長褲之下。那沉睡之物依然是那麽的大,碰一碰它,它竟然微微開始有了些反應。阿昭不由欣慰,手中的力道又緊了幾分。

趙恪皺起眉頭,眼中有躊躇……他們已經試過不知幾回,他怕再一次失敗,不舍懷中的女人再一次失望。

阿昭便用鼓勵的眼神看他,然後徐徐仰躺下來,用紅綢将二人的身體覆蓋。

趙恪看着阿昭紅潤的櫻-唇,她還那樣小,小了他九歲。她明明什麽也不欠,卻在為她昔日的主人連清白也付出。

趙恪其實有疼惜,啞着聲問阿昭:“真的可以嗎?”

傻瓜,又不是半年以前,還有什麽可以不可以?

阿昭點點頭,執着地握過趙恪,然後将他放進自己的身體裏。

“唔……”趙恪只覺得驀然進入一片奇異森林,那濕地有吸力,他情不由衷地跟着她向前。那麽熱,那麽溫暖,暖了他十多年的清寂,所有少年時的悲傷青年時的執念像是終于尋見了歸處,随着腰腹的沖撞消弭開去……是這個單薄的少女,真叫他如何辜負?

趙恪眼中泛起波光,将阿昭托緊在懷中,薄唇抵上她光潔的額頭:“……對不起。”

悉悉索索。

老太監張德福半哈着腰,抱着拂塵将皇上引進宮來。那殿堂裏卻空空蕩蕩,燭火朦胧,并無半個人影。趙慎着一襲墨色燕弁服背手而立,眉眼之間便有不悅。

“嘤嘤……桐、桐,”角落小床上沁兒驚醒,從被子裏咕嚕嚕翻坐起來。尿了褲子,癟着小嘴兒找阿昭。

“人呢?”趙慎看了沁兒一眼,見他小手拭着眼睛,想看自己又不敢看,俊顏上便浮起薄霜。

“呃……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的……”老太監低着頭不敢多說話。

“嘶啦——”,阿昭撩開簾帳,手上拿着尿布笑盈盈的走出來。抱起沁兒親了親,坐在床邊給他換褲子。

褲子被尿得一圈兒濕,小屁股都被印出了花痕,阿昭點着沁兒的額頭,笑他羞羞臉。

“打、打,”沁兒蹬着肥嫩的小短腿兒,自己也羞羞起來。

那燭火朦胧之下,只見女人梳着堕馬髻,烏發幽幽,輕插珠環,一襲紅裳迤逦,綽約婀娜,就好像時光倒轉,那舊人去了又回。

趙慎看得有些癡癡,老太監見了便想上去提醒。趙慎擡起手臂将他攔下,任由阿昭與沁兒繼續嬉鬧。

阿昭換完了尿布,擡起頭來才發現皇上在,連忙上前屈膝請罪。

趙慎蹙着眉頭,聲音有別于以往的消沉:“有時候朕真懷疑,這世上死去的人,到底是不是還有魂靈的存在?”

阿昭心尖兒一跳,暗暗擡頭看了張德福一眼。

張德福卻只是低着頭:“方才老奴傳完話,恰在廊下看見皇上,就一同踅去了禦書房。”

哪裏能想到她前腳剛走,他後面就離了席。阿昭不确定趙慎是否聽去了自己和獨孤的那番話,比着手勢試探道:“怪奴婢,一時忍不住将娘娘的衣裳拿起來試穿,惹得皇上傷懷,奴婢這就去換下。”揩着裙裾站起來,轉身就要去後頭換衣裳。

趙慎卻将她手腕一握:“青桐,朕不需要你這樣屈就。今後但凡喜歡的,只管随自己的意。只要你人在這裏,朕便不約束于你。”

他真是奇怪,怎麽忽然間這樣溫柔?是因為要去陪別的女人,故而假惺惺地哄一哄吧?

阿昭細細去看趙慎深邃的眼眸,卻看不到別的異常。他那麽恨惡前世的自己,倘若剛才聽去和獨孤的對話,怕是早已大發雷霆将自己拉出去仗斃了吧。

阿昭放下心來,屈膝跪送:“是。皇上今夜須陪大涼舞姬,奴婢恭送皇上。”

“呵,連這醋勁兒都與她那般相像……朕今夜不去了,怕一去,某個醋缸子又是一夜點燈只天明。”趙慎展開雙臂,示意阿昭将外袍脫下。

阿昭僵僵一愣,連忙迅速斂回心緒。

燭光袅袅,她碎步走近趙慎身旁,瑩白的手指在腰帶上輕解,卻怎麽着都解不利索。身心還在後面的暗房裏飄,那燕王的溫柔尚在膚表未褪,她不想再去伺候眼前的男人。

可惜趙慎卻以為她在使性子吃醋。

阿昭還不及将衣袍解下,趙慎已經攔腰将她抱了起來:“傻姑娘,朕今夜不是來了嚒?今後你不要恨我,我也不再恨你,就這樣簡簡單單,讓朕一直寵着你可好?”

他的唇-炙-熱而霸道,一邊吻着阿昭,一邊伸手探入她裙內。阿昭怕他生疑,只得虛情附和。他卻分分秒秒不饒人,不一會兒便将的她牡丹衣襟從兩肩剝落,想要去親-吻她的紅。

“唔,”阿昭吃力抵擋着,勻出手去解床帳上的簾鈎,她不想被那簾後之人看見,怕迎合的場面太不堪。

這個世間,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卑微,卻獨獨不想讓燕王将這一幕看見。阿昭自己說不出原因,明明趙恪并不識得自己。

可惜趙恪卻已經看見。

那紗簾輕垂,女人嬌-盈的身子跪坐于床中央,跟着那人的動作起-起-伏伏。就好像一條受煉的女-蛇,那麽美,那麽妖冶,妖冶到她的一絲輕咛都像是帶着毒……那毒沒有男人可以抵擋,只須她将腰肢兒一扭,魂魄便跟着醉了。

趙恪才知道自己挑了一個多麽好的人選。

可是方才在暗格裏,她缱绻在自己的身下,明明才是個十八芳華的嬌羞少女,那麽幹淨,那麽嬌柔……一轉身,卻立刻又變成了一條蛇。她太千變萬化,趙恪的心又冷下來。

或者還有一抹割傷的痛,他想起死去的司徒昭,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又失去了什麽。心空空的。

“大、大。”角落裏有一雙炯亮的眼睛,那是沁兒巴巴地看過來。

榮華宮中鬼氣森森,宮人夜裏都怕進司徒皇後生前的寝殿,每一回青桐陪伺父皇,沁兒便盤着小短腿一個人坐在地板上枯等。他渴望燕王叔叔出來與他玩耍。

那氤氲光影之下,趙恪與沁兒互相對視了片刻,卻攥着拳頭隐去了暗影裏。

“嘟嘟。”久久的,沁兒又叫了一聲。這一回喚的卻是他的小倉鼠。

“呵……”趙慎将熾-熱菁華傾注,抱着阿昭從荒蕪回歸。

大手撫着阿昭鬓間的香汗,一低頭卻看見沁兒光着小腳丫,一個人孤零零地攀着床腳學步。走的蹒跚,燭火的光暈将那小小的影子打出寂寥,一忽而不注意就坐回去地上……這個從小就沒了娘的孩子,趙慎不想看見他,卻無奈他總是在自己的跟前晃。

趙慎凝着阿昭潮-紅的雙頰,得了寵-幸的她此刻正蜷在自己的懷裏瑟瑟打顫,他愛她啞女的柔弱,貪戀她巅峰之時攀緊自己的絕望,趙慎驀地心尖兒一痛。

“上來吧。”竟頭一次破天荒讓沁兒睡在他的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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