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章節

全。

“和你家的風格有點像。”

趙橋如實說道。

“設計師叫景函,在他們那行挺有名的。”

對這些不怎麽關注的趙橋只把注意力放在了設計師的名字上。

“這名字有點特殊。”

随後他們把行李搬上二樓。開始整理的過程由于他們的行李都不算太多,并不算很麻煩。

趙橋早把嚴峻生的外套脫下來歸還給他,他們把各自的衣物挂在衣櫃裏,中間隔着道泾渭分明的線。

收拾完衣服,其他的東西更加簡單。趙橋用餘光瞥到嚴峻生從箱底拿出了一樣東西,不由愕然發問:“你還帶了書?”

“你上次不是沒看完嗎?看你當時喜歡到連鞋子都不穿就站在那,我覺得還算帶上的好。”

見他發現了,嚴峻生順手把書遞到他手裏。精裝的原文書有點厚重,他看到标題的第一眼就反應過來是哪一本。

他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書脊的一角有處不太明顯的磕碰痕跡,什麽時候留下的不言而明。

這樣的發現讓他目光不自覺游移起來,随手将書擺到床頭櫃上,發出一聲輕咳。

“是的,我确實很喜歡這本書。”

“我想也是。”

嚴峻生平靜地說,似乎那天他就真的只是幫趙橋解釋了幾個費解的專業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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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麽接下去的趙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看到裏面擺着的保險套和潤滑劑,聳了聳肩,又把抽屜塞了回去,當作自己什麽也沒看到。

午餐是趙橋進廚房做的,簡單的兩個菜一個湯,味道僅僅維持在能吃以上的及格水準。

嚴峻生沒有對味道做出任何評價,但是他試吃第一口時,特意瞟了趙橋一眼,眼神似乎在說“你還不如我”。趙橋起初不怎麽高興,可坐下來嘗了嘗,不得不承認,哪怕嚴峻生做飯不算好吃,自己也是真的比不上他。

下午趙橋睡了個有點長的午覺。過了立秋的晝夜均分之日後,白晝縮短,黑夜漸長,醒來的時候天空裏最後一絲光線也将被吞沒。

卧室裏沒人,他看了眼手機,并沒有錯過的通話記錄。

事實上除了工作上的事和陳靖,也沒什麽人會特意找他。他的父母去了歐洲旅游度假,趙時明因為梁莘懷的是雙胞胎,更加顧不上他。

“你醒了?”

他拉開卧室的門,正對上要進來的嚴峻生。

“要去泡溫泉的話,就先下來喝點粥吧。”

趙橋能看見一樓餐廳和廚房的明亮光芒。

比他的那個家更像家。

“不用看了,你肯定喜歡那個人。”

醫院裏趙時明聽他說完一長串有關“那個人”的話,皺着眉,謹慎地下了結論。

他聽趙時明這麽說,心中仍舊沒底,數着針管裏的液體滴落的頻率。

他沒喜歡過很多人也知道喜歡分很多種,最差的一種就是因為身邊沒人,而産生了依賴,和非這個人不可的錯覺。

作為明骊山莊的核心項目,此處的溫泉自然是好的。

側門外,連接着後院的一條曲折木質回廊盡頭通往露天的湯池,沿途不甚明亮的明黃色燈光将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湯池的周邊,從南方移栽過來的桫椤樹在澄澈明亮的月光中樹影婆娑,間或落下的羽狀葉輕輕悠悠的,漂浮在水面上,帶着幾分不可說的禪意。

趙橋試了下水溫,有點燙,不過還在可以接受的範疇內。他踩着墊腳的石頭慢慢走進去,将半個身體都浸泡在其中。做完這一切,他靠在邊角圓潤的石頭上,因為舒服或者別的,發出了一聲很輕的嘆息。

他擡眼看了下,嚴峻生在離他不到一臂的地方,手邊浮着幾樣東西。浮木做成的小幾上是兩只玻璃杯,另外一只盛了半桶碎冰的木桶裏是一瓶未開的蘇格蘭威士忌。

在桶裏的碎冰被溫泉的熱度融化前,嚴峻生開啓酒瓶,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

“怎麽不是日式清酒?”

清澈透亮的棕色烈酒盛在杯子裏,冰涼的杯壁上凝着一層細密的水珠。趙橋接過來喝了一口,熟悉的辛辣與焦香從舌根蔓延到喉嚨裏,像流動的火焰一般,将所到之處都點燃。

不得不說溫泉和威士忌,奇怪的搭配。

“酒櫃裏只有這個,你要的話我讓柯澤明天早上送點過來。”

“不用了,我更喜歡這個。”

趙橋搖頭,敏銳地嘗出這和他在法國最後一個平安夜裏喝過的是同一種威士忌。

氤氲的熱氣蒸得他渾身血液都往上湧,越是熱,就越是想要靠杯子裏冰涼的酒精散熱。烈酒只有入口的頃刻是冰的,等酒精帶來的灼熱從身體裏升騰起來,就注定靠它冷卻身體裏多餘的熱度不過是飲鸩止渴。

第一杯很快見底,趙橋越過嚴峻生想要拿起瓶子再倒第二杯。

手還沒碰到瓶子,嚴峻生就握住他的手,制止他接下來的動作。

“不要喝那麽多。”

疑惑的趙橋擡眼看他,臉頰上泛起酡紅,眼神因為酒意上湧有幾分渙散。

“嗯?”

“明天天不亮就要起來。”

就着握住趙橋手的姿勢,嚴峻生能看到水珠沿着他赤裸的上半身向下滑落,從鎖骨,到柔和清晰的腹肌線條,最後沒入水面。

沒什麽自覺的趙橋很快被他那句話中的隐義吸引了注意力。

“去幹什麽?”

“釣魚。”

他或許是真的有一點醉了,說出來的話都沒怎麽經過思考,完全依靠本能。

“那就最後一杯,好不好?”

面對這種帶着幾絲不可察覺撒嬌與哀求的語氣,嚴峻生準備好的拒絕話語全部說不出來。

他想起許多年以前,趙橋也是用同樣的神态跟他說不想練琴,不想寫茫茫多的數學題,不想吃盤子裏讨厭的莴筍和土豆。

得知這些事後,趙時明總說他太慣着趙橋,要是自己,肯定是告訴他:練、寫、吃,哪有什麽求情的餘地。

“可能是會順着他來的人就你了,所以他才那麽黏你。”

還沒等他回答,自己想明白了的趙時明拍他肩膀,略帶歉意地說起本該在趙橋生命裏扮演重要角色的成年人們的失職。

趙時明需要扮演一個嚴厲兄長的角色保證他不至于在那樣的環境裏長歪掉。

所以嚴峻生給予的那點溫情和縱容就更加難得。

“沒辦法了,随你吧。”

像是真的不知道拿趙橋怎麽辦,回過神來的嚴峻生無可奈何地親自替他倒了第二杯。

好在趙橋還算有自制力,沒有出爾反爾,轉頭再要更多。

溫泉不宜久泡,過了莫約二十分鐘,二人就準備起身回室內。

從池子裏站起來的趙橋抖落身上的水。熱水中泡得泛紅的皮膚驟然接觸到冷空氣,讓他打了個不怎麽明顯的寒噤。随後他披上浴袍,低頭慢吞吞地系腰帶。

細長的腰帶像是在刻意和他過不去,剛剛系上,走了兩步又滑開。

“嚴峻生,今天我其實是很高興的。”

遠處起風了,雖然有遮擋物使人感覺不到涼意,頭頂的桫椤樹枝葉間仍舊發出輕柔的沙沙聲。

“為什麽?”

嚴峻生将毛巾遞給他,讓他擦幹還在滴水的頭發。

“你戴了我送你的手表,我都沒想過你會戴。”

“你以為我會把它怎麽樣?”

“抽屜、櫃子……随便丢在哪裏,除了你的手上。”

趙橋擦着濕漉漉的頭發,眼神飄向了很遠的地方。

“不會的。”

聽到嚴峻生篤定的回答,他露出個滿足的、孩子氣的笑容。

“這有什麽可高興的?”

還沒從他這個笑裏回過神來的嚴峻生低聲說,聲音輕得就像是嘆息,風一吹就散了。

“因為我喜歡你,夠了嗎?”

空蕩蕩的走廊間,除了風聲就是他們踩在木頭地板上的腳步聲。

趙橋腳步沒停,酒精麻痹了他極少一部分的思維,讓他能抛卻某些顧忌和恐懼繼續往下說。

明明還沒個定論,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這樣說了出來。

“你有沒有,哪怕一點喜歡我的可能。”

嚴峻生停下腳步,走在他身後半步的趙橋被他帶着,差點撞到他身上。

“阿橋,你喝醉了。”

他替趙橋穩住身形,趙橋沒有道謝,也沒有推開他。

不合時宜的,趙橋想起當初學習投資理論時的比較優勢理論。

教授說的是謹慎、精準還有耐心,三者缺一不可,用自己已有的優勢去攻克對手的劣勢。

“可能吧。”

他果然還是太過草率了。

可他的另一部分直覺告訴他,緊緊握住他的那只手想要傳達的并不是拒絕。

不遠處就是大門,他們站在離光明只有一線之隔的地方。

到了這一刻,趙橋才能感受出幾分胸腔深處的酸澀與麻木,因為那個不能稱之為拒絕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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