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紅燒鲛人尾

送魚苗的店主在外面按響門鈴,男神去外面收魚苗。徐小柏靠着窗臺跟苗小姐打電話,他一邊打電話,一邊朝外看,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外面那只大缸裏的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海水中泡久了,這只鲛人的頭發漸漸的泛出黑亮的光澤,身上裂開的傷口也開始愈合。遠遠的看着,有幾分剛見面時貌美如花的感覺。

它剛剛吃完一頓大活鯉魚,大缸裏的水挺幹淨,挺注意保持個人衛生的。但公共衛生搞的不好,徐小柏發現這只鲛人吃魚只吃最鮮嫩的地方,多刺的,內髒,魚鱗,魚頭都給扔到大缸外面。徐小柏其實挺擔心送魚苗的店主發現他們家的大缸裏泡澡的是一只鲛人,一直憂心忡忡的盯着外面看。

苗小姐的電話很快撥通。徐小柏很羞澀的跟苗小姐打招呼:“你好。”

苗小姐正在天狗網上旱魃的店裏浏覽,她是旱魃店裏的常客,很快發現店裏很多東西都下架了。苗小姐一邊開着免提和徐小柏打招呼:“先生你好,請問我是馬上過去嗎?”一邊快速的打開旱魃網店的聊天工具:老魃,你店裏的東西怎麽都下架了?

徐小柏嗯一聲:“不是,不是,就是蘇久衾給的那只鲛人不打算吃了,打算賣出去,嗯,是想通知一下苗小姐。”

老魃很快回過來:最近做了一單大買賣,鎮店之寶都賣出去了。

苗小姐一心兩用,一邊飛速的打字:老魃,屍油迷魂膏沒給我剩下一瓶就算了,我是想問那個白玉紅珠人參你總得賣給我一條參須吧!并且也兼顧徐小柏:“這是有生意啦,先生,我一定會随傳随到。”

老魃回複過來:傾家蕩産!

苗小姐看着傾家蕩産四個字,能夠讓老魃這樣的守財奴傾家蕩産的生意那得是什麽生意!苗小姐有點擔心,老魃他雖然成妖怪的時間最短,但無奈成妖怪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都趕上了,目前是苗小姐認識的妖怪中算是頂尖厲害的,先生這樣的不算!

苗小姐看着旱魃的網店一件一件的撤東西,耳朵裏清楚的聽見徐小柏說:“那就謝謝苗小姐啦,嗯,什麽時間我會通知你的。”

徐小柏跟苗小姐通完電話,看見窗戶外面男神和送魚苗的店主已經交完全款,裝魚苗的箱子放在院子裏。徐小柏走過去,打開一個看看,裏面是各式各樣的小魚苗,紅紅黑黑的一片。

徐小柏蓋上蓋子問男神:“就這麽運過去嗎,感覺一般的快遞都不會運,這簡直太危險了,一個不小心就會死一箱子的節奏。”

男神嗯了一聲,數數裝魚苗的箱子,大大小小的一共三四十箱子。男神拿出他的紅米note3,盯着屏幕看了一會兒,突然擡頭看徐小柏:“你有中國狼通的電話嗎?”

徐小柏回答男神:“沒有的,不過我有中國聯通的電話,那怎麽辦,我們需要找苗小姐問問電話號碼?”

周清宴想想:“中國狼通是一個合法的企業,一定在妖監辦登記注冊過,我去妖監辦論壇問問吧。”男神去妖監辦論壇詢問中國狼通的電話。徐小柏去收拾鲛人扔在外面的魚骨頭,魚鱗什麽,他把這些清掃出來放到一個黑色的垃圾袋裏。

鲛人趴在大缸裏看他幹活,拍拍魚尾巴:“挺勤快啊,你今年多大了?”徐小柏不敢離鲛人太近,掃帚伸得直直的:“我還年輕呢,真的,你都活出十個我來了。”

鲛人聽的挺高興的,它點點頭:“你可真會算數,我也是年輕過的,我年輕的時候住在深海,那個時候的海很藍,我的家在深海,我出身在深海,我很小的時候喜歡在海藻中玩,深海魚的味道也比較棒,比這些大鯉魚好吃多了!”

有的吃還這麽挑剔。徐小柏向他提意見:“你應該留在深海,這樣就能一直吃到深海魚,也不會被蘇久衾抓到送到這裏來,你在沿海呆了多久?”

徐小柏其實覺得挺奇怪的,一只生活在深海的鲛人為什麽會在廣東福建沿海游蕩,還學會一口正宗的廣普話!

鲛人伸出手:“能再來根煙嗎,別讓那只魚點火了,我聞聞都行,自從我對象死了,我在沿海呆了十個你那麽長的時間,我呆在他死去的地方。”

一只魚都有對象了!雖然對象死了,可是這只兇猛又淫邪的魚都能找到對象,徐軟軟他還是單身!徐小柏有點郁悶,也有點傷心,替自己也替這只死了對象的魚:“我不太會安慰人,你別難過,哎,你真的不要難過,哎,其實我連對象都沒有呢,死都死不了對象。”徐小柏憂郁一會兒,把掃帚放到一邊,坐到離鲛人有點遠的地方:“你的對象也是一只很漂亮的魚嗎?”

它的對象,鲛人想起自己的對象,在漫長的兩百多年中它漸漸的遺忘自己對象的容貌,體态,身形。鲛人搖搖頭:“不,我不難過,他是一個人類。”一個人類,年輕的鮮活的人類,生命短暫的人類,死于戰争的人類。

鲛人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情緒是不是叫做難過,這叫做什麽它并不太清楚:“就是突然覺得這個世界真沒勁。”再也遇不到那樣的人的一個人,鲛人裂開嘴,露出細密的牙齒:“他見過我吃人,見到過我引誘別人,見到過我鋒利的牙齒,醜陋的魚尾,他說他喜歡我的一切。”所以再也遇不到這樣的一個人。

那個人類的喜歡是包括這只魚的淫邪和兇猛的,聽起來這麽是這麽不可思議,但徐小柏确信這是真實又可信的,在愛情裏總是什麽都能夠發生的。

徐小柏發自內心的感嘆:“我覺得真的很好,哎,從來沒有人這樣的喜歡我呢。”他惹不住偷偷的去看魚苗箱子旁的男神。中國狼通的快遞員過來收件了,開着一輛挺大的面包車。但是快遞員都呆在車裏沒下來。

周清宴看着車裏的快遞員,黃鼠狼的騷氣味太重,他不想靠近這輛車。一共來的是兩個快遞員,有一個是周清宴見過的,只有六十歲的小黃鼠狼精。小黃鼠狼精吓得瑟瑟發抖,這次沒有尿褲子,就是牙齒不停打顫的聲音太厲害。

周清宴跟兩個快遞員持久對峙,最後他拿起電話:“我要投訴了。”

投訴就意味着失業。目前像他們這樣的高中文化水平的妖怪工作不好找,各行各業招工都是大專起,尤其有一個知根知底的老板,他們公司一溜的都是同類,還專門建立了一個空氣清新室。

年齡稍大的那只從車裏下來,離着周清宴很遠:“先生,你要郵寄海鮮類活品是嗎?”

周清宴指指前面的一堆魚苗:“魚苗,寄到巴陵君那裏,在長白山的深山老林。”

那只黃鼠狼數數周清宴前面的箱子,然後拿出一個計算機,按完:“先生,一共是三千六百六十八塊,您是刷卡還是現金?”

周清宴聽見三千六百六十八快這個數字覺得真的不便宜,比順豐還要貴,不是國家通用價位嗎?周清宴拿出自己的紅米note3在那只黃鼠狼面前一刷:“妖監辦,裏面坐着的那只小個兒的,只有六十歲,建國之後不能成精,他是非法成精,我要帶他會妖監辦!”

周清宴這次又聞見黃鼠狼尿褲子的騷氣味。看着兩只吓得褲子都濕掉的黃鼠狼,周清宴真誠的建議:“要不給我打個五折吧,我就假裝沒有看見他,行嗎?”

快遞員請示了中國狼通的老板,老板他很友好的給妖監辦的周同志打了五折。周清宴很滿意,目送兩只不停發抖的黃鼠狼把箱子擡上車,然後飛一般的消失了。

周清宴轉身往回走的時候,看見徐小柏正看着他,朝着徐小柏笑。

徐小柏看見男神在自己笑了!雙手拍拍自己的臉,也忍不住跟着笑。鲛人躺在大缸裏,長指甲摩擦着大缸的邊緣:“小年輕啊,不要太單純,你們之間的代溝那是幾百萬條銀河都填不滿的!”

徐小柏扭頭看鲛人:“我不覺得我跟他思想上又代溝的。”

鲛人撇撇嘴,誰說的是思想,我說的是年齡。徐小柏想起來還沒問這只鲛人的名字:“你叫什麽名字?”

鲛人銳利的牙齒一磨:“常宣。”

這個名字太正常,以至于徐小柏以為自己聽錯了,他重複一遍:“常宣?”他以為鲛人都得叫什麽伏溟,幽泉啊這麽文藝的,要不就是淩傲蘇斯基,奧迪菲斯普爾這麽瑪麗蘇傑克蘇的,名字太正常,頓時有點無法接受。

他看的人魚文都這麽寫的。

鲛人嘆了口氣:“跟我對象姓。”徐軟軟有點心軟,他站起來把大黑袋子放到一邊去:“嗯,名字挺好聽的,我很高興認識你,雖然你挺厲害的,下次對別人溫柔一點,其實吃魚也是可以吃飽的。”

周清宴走過來,看看徐小柏手裏的黑袋子:“放在院子裏,晚上的時候野貓就會過來。”

徐小柏把裝着鲛人吃剩下的魚刺,魚鱗這些東西的黑袋子放到一個離大缸遠點的地方,等着晚上的野貓來吃。

徐小柏跟周清宴客廳,盤着腿在茶幾上打開一個冰鎮西瓜。一人一半,用勺子挖着吃。西瓜很甜,徐小柏小聲的對男神說:“他說他叫常宣。”

周清宴挖起一勺西瓜放進嘴裏,西瓜冰的剛剛好,一口下去,冰涼的西瓜汁順着喉嚨流下去,舒服極了。周清宴把勺子插在西瓜裏:“常宣,好像有點印象,有一點點。“他從西瓜上掰下來一塊西瓜皮扔進不遠處的小魚缸裏。小藍魚正瞪着眼睛看着周清宴和徐小柏吃西瓜。魚缸裏被扔進來一塊西瓜皮,小藍魚不屑的翻翻白眼,一尾巴掃出去,打算拍在周清宴的臉上。

周清宴接過小藍魚拍過來的西瓜皮,問魚缸裏的小藍魚:“你還記得常宣這個名字嗎,好像是有點印象。”問完覺得白問,這只魚蠢成這樣,只記得吃。

徐小柏抱着自己的半個西瓜過去,用勺子挖了一大勺西瓜:“你想吃西瓜嗎,可甜了,真的,還是冰鎮西瓜。”

小藍魚看看徐小柏勺子裏的那勺西瓜,很紅,少子,它仰起頭,擺擺尾巴,朝着徐小柏啵了一下。徐小柏哈哈笑起來:“真的是一只小魚精。”徐小柏把西瓜扔進魚缸裏,小藍魚瞬間吞下去,吐出幾粒黑色的西瓜子。徐小柏又挖下一大塊:“能再來一個啵嗎?”一個人,一只魚就玩起啵一下給一口西瓜的游戲。

周清宴看着玩的挺高興的一人一魚,三兩下把自己的那只西瓜吃完,打開電視機,裏面一水的長辮子劇。周清宴的手指在桌子上動動,嘉慶→_→年間,福建廣東沿海,常宣,電視中是清宮劇,吵吵鬧鬧的,周清宴的手指在桌子快速的轉動,時間粘稠,歲月倒流,皆在他的腦海之中。

清嘉慶年間,福建廣東沿海出現水妖,一個叫常宣的守備負責帶兵消除水妖。周清宴帶着鲲鵬的小魚缸從南往北走,他在人世間呆的膩了,好吃的吃盡,就想要去深林中嘗嘗不通的妖怪的味道,從福建沿海的時候搭上過一個漁船,漁船後來被水兵扣下。

他從電視前扭頭去看小藍魚:“我們在福建吃過一頓辣子炖雜魚,請客的叫做常宣,但是他是個人。”

徐小柏擡起頭看男神:“我們沒吃過辣子炖雜魚啊,常宣也沒請過客啊,他是一只魚。”周清宴指指魚缸:“我說的是和鲲鵬。”

徐小柏打了個嗝,常宣他是由一個人變成了一只魚嗎?別逗了,我不信這種生物的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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