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暴動 (1)

溫柔的人一旦發起脾氣來, 那可真是十分吓人的。

靳墨從來沒有見過顧灼生氣, 但按照Alpha強烈的求生欲, 她依舊感受到這是個送命題, 偏偏顧灼還在看着她，溫柔的雙眼仿佛在說：我聽你狡辯。

這只是個小小的誤會, 顧灼也不可能真把靳墨怎麽樣, 但後面靳墨确實跟她說了不少好話, 才将一只看似軟萌可愛的Omega給哄好。

到下午時，顧灼和一群Omega離開紮營稍遠的地方, 打算研究一下黑爾斯本土的生物，期間也遇到過其他Omega，這些Omega正在往靠近黃□□域的地方過去。

霍莉和靳墨走在最後，就像是庇佑子民的神一般，遠遠地綴在後面，前面則是叽叽喳喳說個不停的Omega。

眼見不少Omega都朝着靠近黃□□域的方向過去，顧灼所在小組的Omega就感到疑惑，還是尼娜拉住其中一個Omega詢問了緣由。

那只被拉住的Omega和尼娜關系還不錯, 她神色有一絲憂慮, 被尼娜拉住時依舊是憂心忡忡的模樣：“Alpha所在的橙□□域好像出事了，說是蟲族□□, 在裏面的Alpha差不多一天一夜沒有休息過。”

黑爾斯學院蓄養的蟲族還是做了一定的調整，對比原生原長的蟲族始終少了一點強悍, 這是人工可以蓄養時所做出來的削弱。

機甲是消耗品, 能量産的機甲目前等級還是偏低, 并且價格昂貴，學院還沒有經濟強大到能給每一個學生都提供一架免費的機甲。

像這種考試小測驗，都是考核Alpha的體能和格鬥，所以這次測試的Alpha基本上都是沒有任何機甲和護甲的，如果真的受傷了，那就是真的是直接體現在身體上的。

而這種一天一夜的精神力消耗也是非常危險的，對于Alpha，哪怕是精神力等級達到S的人，估計也是撐不了太久。

尼娜的朋友繼續道：“已經有Alpha撐不住按下求助鍵，這會兒教官和學院的防禦系統也直接啓用，之前還能有幾個Alpha被帶出來，但到後面……”

放棄考核按下求助鍵的Alpha越來越多，一直到有傳言說是橙□□域的蟲族已經失控，正在往淺橙□□域到黃□□域的Beta方向過去。

一旦防禦屏障失控，就該來到Omega這邊。

一行人聽得臉色微變，尼娜道：“你确定嗎？被救出來的Alpha是這樣說的？”

尼娜的朋友搖搖頭，她道：“還不确定，因為救出來的Alpha都還在校醫室那邊，具體情況學校還沒有公布……不過，既然Omega敢往黃□□域那邊走，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吧？”

尼娜的朋友又道：“這些Omega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有些是他們的男女朋友在橙□□域，所以會比較擔心，但其實……”她是有點想要退出這次的測驗。

幾個人聊過幾句以後，尼娜的朋友就回到自己的小組成員那邊去，而顧灼她們也沒有再往之前标記的地方過去，而是集體回到紮營的地方。

霍莉提醒道：“差不多能收拾的東西都先收拾好，最好是那種站起來就能跑的狀态。”

旁邊的靳墨鼻子微微動了動，她皺眉，湊到霍莉身邊低聲道了一句：“有一股很臭的味道，和伊曼星的一樣。”

霍莉神情一凝，她也聞到了，只是這股味道有些淺淡，仿佛是被封吹過來的，又像是蟲族圍繞在這個區域似的。

她看一眼靳墨，見靳墨警惕地看着四周，她低聲示意道：“我先跟校長打個通訊，如有必要，就先帶這裏的Omega都離開。”

想到先前聽到尼娜和她朋友的對話，霍莉有一種預感，橙□□域或許蟲族已經□□，這會兒留在橙區的Alpha相當危險，并且，一旦橙區的Alpha都被蟲族襲擊死亡，很快就會輪到Beta和Omega。

靳墨想起來之前她聽霍莉說過的事，不由也湊近霍莉低聲道：“不會歷史真的重演吧？”

霍莉笑了下，本來想敷衍過去的，但想到如果真出事了，她一個人不一定能保護好顧灼，所以還得指望一下靳墨，于是神情認真道：“有可能。雖然不知道蟲族為什麽時隔多年以後，突然又暴動起來……”

說到後面，霍莉的聲音越來越小，靳墨疑惑地擡眼看她，霍莉也跟着回視，随即她擡手拍了一下靳墨的後背：“你去通知她們吧，如果蟲族真的□□，大概是撐不到晚上。”

不僅是撐不到晚上，可能連整個黑爾斯星球都不一定能保住。

她想起黑爾斯學院的防禦屏障似乎是今年才剛申請輪換過的，只是沒想到蟲族發展和進化得會如此之快。

不，其實也在預料之中。

霍莉伸手掏出一根煙來，她咬在嘴裏，微微垂眸點燃，望着橙區看過去，空氣中的蟲族臭味越發濃烈，只是依舊顯得有些淺淡罷了。

她瞄一眼靳墨往帳篷走的身影，然後轉身撥通校長的通訊器。

那邊通訊器過了很久才被接起來，一接通就是十分嘈雜的聲音，校長似乎在和別人講話，好一會兒校長才怒吼了一聲：“……難道你以為只有黑爾斯需要負責任嗎？！學院膽敢蓄養蟲族，那都是所有人都同意、都推波助瀾才成功的事情，出事了，你們誰也別想撇清自己的責任！”

有人和校長據理力争，但由于距離隔得太遠，霍莉聽不清，而校長又和那人争辯幾句以後，才火焰下降一點地低聲道：“現在只能盡量将影響降到最低，誰也不想讓黑爾斯成為第二顆被蟲族屠戮的星球。”

只這麽幾句，霍莉已然是猜到差不多大致情況，看來蟲族的确暴動，并且防禦屏障似乎也快被蟲族攻破，至于橙區的那群學生，能率先按下求助鍵被救回來的，基本上就是幸運女神眷顧。

至于留在那裏的……

煙支盡頭燒掉的灰燼被咬着掉下去一點，只餘留下一點點的紅色火光，煙圈被吐出來，模糊了霍莉的臉龐，她沒有出聲，只是聽着校長的一系列操作——這人大概是慌張壞了，都忘記自己接通了通訊器的事。

在一系列指令下達以後，校長終于發現他還在霍莉通話，轉而終于想起霍莉也被安排到這次的測試當教官，聲音慌亂道：“霍莉少将！”

霍莉淡淡地“嗯”了一聲，不等校長解釋，她道：“先讓外圍的Omega先離開，星艦已經準備好了嗎？能直接開到黑爾斯學院？”

校長本來還想說點別的，但聽到霍莉這麽講，他倒也不像之前那麽慌張，便直接把已經下達的指令和将要發下去的指令都告訴了霍莉：“少将，您可以先離開這裏。黑爾斯……黑爾斯大概是……”

校長沒有說完，他聲音裏透着一絲苦澀，這樣的暴動後果結束後，勢必會有一個頂鍋的人出來，而毫無疑問，他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哪怕黑爾斯學院蓄養蟲族有那麽多的政治勢力争鬥，但這種千古罪人一般的角色，只會落到無權無勢的校長身上。

只是，這種話說出去又有什麽意義呢？

霍莉沒有再吸煙，火光卻一路蔓延過來，直接将香煙給燃到一半：“我知道。”

校長的話頓住，他沒有再傾訴，而是接着說道：“商業城市那邊還有停留着的游客，未免引起恐慌，這會兒正在告訴民衆是演戲，打算先送一部分游客離開這裏。目前為止，學院這邊還能堅持大概六個小時的樣子。”

如果真是六個小時，黑爾斯的損失的确能降低很多，但事實上，煙味都無法将空氣中彌漫着的蟲族氣味掩蓋掉，這證明蟲族至少已經去到Beta所在的淺橙區，很快就會來到黃□□域，霍莉說：“其實并不到六個小時。”

校長沒有回應這一句，他只是匆匆道了句：“少将，請您盡快離開這裏。如果您在這裏出事，對于帝國來說，是非常大的損失。”

不等霍莉回答，那邊校長已經是匆匆挂斷通訊器。

霍莉挂斷通訊器，那邊的Omega在靳墨的提醒下，基本上都已經收拾好了，只是她們以為是測驗提前結束，并不知道接下來即将面對什麽。

顧灼站在一旁沒說話，她只是望着黃□□域的那邊看過幾眼，眉頭緊皺，神情有些不安，覺得這一幕和當初在伊曼星上的一樣，讓她有些焦慮。

當靳墨走過來時，顧灼連忙朝靳墨走了兩步，她努力想要湊到靳墨耳朵邊，但因為個子太矮，也就堪堪超過靳墨的肩膀。

靳墨體貼地微微彎膝，将耳朵貼在顧灼的唇邊，問：“怎麽了？”

顧灼又靠近幾分，聲音有些不安道：“我聞到了蟲族的氣味，就是和在伊曼上的一樣。”

想了想，顧灼生怕靳墨領會不到自己的意思，又補充一句：“昨天的時候，是聞不到這個味道的。”

她第一次看到蟲族是在破敗的樓梯間，她和那只蟲族的距離并不算特別遠，所以那股味道也十分濃郁。

而現在她聞到的氣味濃郁程度和那次差不了多少，要麽就是蟲族近在咫尺，要麽就是附近的蟲族數量可怕。

結|合靳墨剛剛說讓她們把行李都收拾好的行為，顧灼便猜測情況或許已經到了十分糟糕的地步。

索性靳墨也沒有瞞着顧灼，她彎腰小聲道：“Alpha所在的橙區蟲族已經暴動，很快就會掠過Beta的區域，再到Omega，初步估計一下，蟲族數量非常多……”

想了想，靳墨道：“的确應該是和伊曼星的那次差不多。”

顧灼睜大眼睛，她并不懷疑靳墨話裏的可信度，只是，她壓低聲音詫異道：“不是說黑爾斯學院有嚴格監控蟲族的繁衍速度和數量嗎？”

況且蟲族被特意削弱的情況下，又怎麽做到大肆屠戮Alpha的？

盡管沒有明說，但靳墨還是理解到顧灼話裏的含義，她的聲音古井無波道：“想要真正馴養蟲族，你不覺得這像是一個笑話嗎？尤其是在有高智商蟲族的帶領下，蟲族是會不斷進化的，并且它們的繁衍速度誰敢百分百地監控到？”

“要我說，從黑爾斯學院蓄養蟲族起，就已經開始走向滅亡。”

第一顆星球被蟲族屠戮到無人生還，就已經是一個非常慘痛的教訓，而掌控着政治權利的某些人太過自大，竟然想出來馴養蟲族，這和玩火**有什麽區別？

也是知道萬一失控就将是幾十萬甚至上億人的生命為代價，知道将黑爾斯星球上的居民不斷轉移出去，就算蟲族真的爆發，不至于太過凄慘。

只是可惜了黑爾斯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優秀Alpha，他們還十分年輕，就要在這裏葬送自己的生命。

可能臨到死都不明白為什麽，他們只是上位者手裏的一顆棋子罷了。

如果不是空氣中越發濃郁的蟲族氣味，顧灼大概是不會相信靳墨的話，可現在，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她不由看向靳墨：“現在怎麽辦？”

靳墨看向霍莉，又低頭對顧灼道：“這裏的防禦措施最多只能再撐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以後，黑爾斯星球大概就是下一個蟲星了，我們需要在這期間盡快離開……你不用擔心，霍莉已經在聯系人了。”

如果不是這些別的渠道得來的消息，顧灼或許會和尼娜等人一樣，只會看到現在的風平浪靜，和“Alpha的橙區大概出問題了”，并不會想到這件事後背後的嚴重性。

下午的烈日并沒有減弱的趨勢，甚至更加炎熱起來，就連水源都似乎晃動着灼熱的波動，顧灼只一瞥眼，就見水源那裏又多了好幾個葉青。

她往那邊走過去幾步，那幾只葉青竟不像之前那樣害怕她，只是在顧灼要靠近時，它們才潛到水底。

顧灼還要再去細看，就被霍莉給叫住，她臉上雖是沒什麽笑意，但神情輕松，給人一種絲毫看不出來橙區已經暴動的樣子：“學院很快就會有星艦過來，到時候會直接将你們接回學院。”

尼娜有些詫異，她問道：“星艦？所有Omega都要回去嗎？”

霍莉點頭：“對了，你不是有你朋友的通訊號嗎？你發消息讓她們收拾一下，差不多很快就要離開了，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

實際上，并不是乘坐星艦返回學院，而是直接離開黑爾斯星球，這些Omega沒有任何的保命手段，被蟲族抓到，她們只會被充當生育器皿，不斷産下蟲卵，直至死亡。

“這樣是不是太匆忙了一點，是和橙區暴動的事情有關嗎？”尼娜有些疑惑道，不過手上還是聽從了霍莉的安排，她給自己的朋友、以及認識的所有Omega都發送消息，讓他們盡快在十五分鐘內到達。

發完以後，尼娜看着不斷有人詢問她為什麽，甚至還有人說不想退出這次的測試，想要等一周結束後再離開，她擡頭對霍莉喊道：“有些Omega不聽我的話。”

霍莉笑了一下，這笑容不似往常一樣，透着一點冰冷：“那就想辦法讓他們過來，扣學分也好，恐吓也好，讓他們快點過來……十五分鐘後，星艦離開這裏，他們就別想走了。”

尼娜不知聯想到什麽，炎熱的沙漠裏她打了個寒顫，低頭手指微抖地給熟識的幾個Omega發去消息，并且以扣學分的事情作為威脅。

不肯相信的、不聽勸說的，她都沒有再說什麽，只跟幾個相熟的朋友解釋了一句：應該是和橙區暴動有關。

但是，橙區裏有什麽？橙區裏只有蟲族，如果橙區出事，那就只能是蟲族失控，尼娜想起先前朋友和她說的話，頓時不敢再想像下去，開始變得焦慮起來，她大概也明白了星艦的作用。

只是，此時的尼娜只單純地以為回到學院就安全了。

顧灼站在一邊有些不安，靳墨給她找了個東西墊着，讓顧灼坐下來等等。

她們現在除了等待，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顧灼有些沮喪地圈住自己的膝蓋，将臉埋在大腿上，聲音悶悶道：“我們太渺小了。”

一路從伊曼到黑爾斯，除了不斷逃跑，她們并沒有別的辦法。

靳墨卻是理解到顧灼的意思，她伸手輕輕拍拍顧灼的後背，安慰道：“伊曼星本來就比較落後，沒有帝國和聯邦的支援，被覆滅只是早晚的事。而黑爾斯，不過是咎由自取，為他們的自大付出代價罷了……”

“人類也并不渺小，至少在發現蟲族以後，也在積極應對。”靳墨略顯蒼白地安慰道。

顧灼擡起臉看向靳墨，笑了一下，她搖搖頭，想說靳墨并不懂，但最終是什麽都沒說。

“而且，黑爾斯這邊的人口比較少，具有和蟲族作戰的戰鬥人員也非常稀少，這些Alpha又很青澀，也沒有機甲，所以只能選擇撤退。”

“一時的退讓并不是失敗。”

幾句話間，不斷有Omega或悠閑或焦急地朝她們這邊趕過來，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水源這裏就聚集了幾十個Omega。

霍莉清點了一下人數，皺眉道：“怎麽少了幾個？”

一些後來的Omega還在震驚霍莉居然也來充當教官的事，聽聞她的話，立刻就七嘴八舌地說起其他人的下落來，一時間就有些亂糟糟的。

霍莉聽得直皺眉，一擡手就讓其他小組的教官把Omega都帶過來，在那幾個教官要去找人時，她似乎不經意地說了句：“這件事關乎各位的前程。”

本來還在憂心這裏居然也聞到了蟲族臭味的幾個教官，心中一淩，趕緊分頭去找人，最終是趕在星艦過來前，把幾個偷跑的Omega給找回來了。

有幾個Omega是擔心自己的男女朋友，所以想要留在這裏。

這些Omega嬌養壞了，被教官拉着時，還試圖掙脫掉桎梏，嘴裏還說着要告這些教官，讓這些人前途被毀一類的。

這幾個Omega很快就引來所有人的不滿，紛紛嘀咕起來，還好這幾個Omega還是要面子的，這會兒見實在掙脫不掉，也就歇下來。

等到星艦來到這裏以後，那幾個Omega便又再次鬧起來，就連顧灼看了都忍不住想要說上幾句。

眼見空氣中蟲族的臭味越發明顯，霍莉不耐煩地擰眉，幹脆黑下臉來對着這幾個鬧事的Omega冷聲道：“我是霍莉少将，也是下達本次命令的最高執行官，如有什麽不滿，歡迎回去投訴我。當然，如果你們再這樣鬧下去，我也會以妨礙軍情的名義起訴你們！就算是Omega也不例外。”

那幾個Omega有些愣神，先前心裏裝着事情沒有太注意，現在才發現這人是霍莉少将，心裏頓時有些發慌，剛要開口狡辯，就聽霍莉再度補充了一句：“請為你們的對象着想，不要讓Alpha這時候分心。”

趁着這些Omega還在愣神時，霍莉直接擡手就示意讓人把這些Omega給拖上星艦。

她對那幾名教官道：“這些Omega再鬧事，就直接打暈。”

那幾名教官自然是聽從霍莉的話，十分幹脆地應答下來。

顧灼看着一直站在星艦艙門外的霍莉，她皺眉道：“霍莉，你不上來嗎？”

霍莉的帽檐壓得很低，她時常彎着的唇角抿成一條線，像是冷冽的刀鋒，風将她的短發吹起來，又因為被帽子壓住的關系，很快乖順地垂落在耳邊，火紅色的頭發在這一刻顯得有些紮眼。

她看向遠處，然後轉頭對顧灼道：“我就不上去了，我得去橙區看一下具體情況。”

顧灼有些焦急，她下意識就想要伸手去拽霍莉，結果霍莉卻是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拍了一下顧灼的手，聲音裏帶着一點笑意：“放心好了，我不會死。”

顧灼并不覺得霍莉不會死，每個人大概可能都以為自己是主角，其實生死距離每個人并不遙遠，也許下一秒意外就會來臨。

況且，這次暴動來得這麽突然，依照蟲族的繁衍速度，以及這裏的蟲族氣味的濃郁程度，橙區或許早已血流成河，遍地蟲族。

就算霍莉實力再強橫，她一個Alpha過去也并不能解決什麽事情，或許就像是被蟲族屠戮的第一顆星球上的最後一個幸存者一樣，除了向外界發出珍貴資料外，就只能以身殉難。

在顧灼看來，家國大義對她沒有任何意義，她只希望重要的人都能活下來，她竭力勸說道：“霍莉，你跟我們一起走，你一個人做不了什麽的！”

如果可以，顧灼真希望自己能把霍莉給敲暈，直接把人抗走，可是她一個Omega是不可能把一個Alpha給敲暈的。

她扭頭看向旁邊的幾個Alpha教官，朝他們投去希望的目光。

霍莉注意到顧灼的視線，她也跟着朝那幾個教官看過去，她聲音裏笑意不變：“之前的身份是教官，但你們最終的身份是優秀的士兵，優秀的士兵就該聽從上級的命令。好了，先趕緊離開這裏才是。”

那幾個教官面面相視，然後對霍莉行了個軍禮，應道：“是！”

顧灼還想再說話，就聽霍莉對她道：“顧灼，一個人能做的事有很多……不用為我擔心。”

況且，霍莉并不是意氣用事，她留下來還有另外一個目的。

幾名教官直接向艦長發送啓程信號，就見艙門逐步合攏，顧灼看着霍莉越來越小的身影，心亂如麻，不明白霍莉為什麽非要一個人去。

面對這種情況，霍莉身上還不一定帶着有機甲。

正當顧灼腦子裏閃過無數的念想時，一道纖細的身影忽然從快要合攏的艙門閃了出現，顧灼只覺得眼前一花，她朝旁邊看去——旁邊已是空無一人，再往外看，就見靳墨已經站在了霍莉身邊。

靳墨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顧灼，仿佛會說話一樣，但靳墨最終只說了一句：“保重。”

在一瞬間的震驚後，顧灼下意識就要扒拉着艙門跟着跳下去，但艙門已經合攏得連一個側身都過不去，留給顧灼的只有靳墨最後的一片衣角。

看着緊閉的艙門，顧灼呆呆地盯着艙門，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幾個教官也明顯看出來顧灼和那兩個Alpha的關系非常好，眼見和她關系非常好的兩個Alpha都跳下去，想來心裏是非常難過的。

他們想要拍拍顧灼的肩膀，又因AO有別，最終是沒有這樣做，只蒼白地安慰了幾句，就要去接管這群Omega——他們的通訊器已經接收到最上級的命令，護送這群Omega去到安全的其他星球上。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顧灼還是呆呆地望着緊閉的艙門，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似是斷線一般，在臉上留下淚痕。

以前的顧灼總覺得自己并不屬于任何一個世界，她不管是生活在哪兒，用的哪一具身體，她知道她總是要走的，而一次的死亡或者離開并不是她生命的終結。

所以，她和別人相處時付出的感情總會保留一分，別人對她好或者是壞，根本無法在她心中留下一絲波瀾。

因為這樣的人生、這樣的世界，對她來說就像是一個虛假的夢而已，她怎麽會對夢裏的人産生任何一點的感情呢？

她就像是游離在世界之外，用上帝視角去審視別人對待她的态度和感情，再付出同樣的感情，或者是壓根兒就把別人當做是工具人。

她始終沒有辦法徹底融入任何一個世界，她覺得太假了，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她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對一個像是紙片一樣的人産生感情。

可是。

可是靳墨和霍莉不一樣。

或許是在這個世界待得時間太長了，她從很小的時候就來到星際世界，哪怕過得并不如意，卻因為害怕死亡而艱難掙紮在這個世界上。

她覺得她一定是做錯了什麽，所以才會不斷被丢入到各個世界進行輪回，而這些生活上的苦難則是對她的懲罰。

這麽糟糕的生活情況，顧灼也許會随時選擇放棄，但是，因為霍莉和靳墨的存在，她又覺得生活還不算如此糟糕，她好像還能再撐下去。

直到伊曼星被蟲族占領，她甚至差點被迫留在伊曼星，但依舊是霍莉和靳墨伸手将她拉出泥潭。

她是不幸的，卻又是幸運的。

她順理成章、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靳墨和霍莉的好意，那是因為她始終是以一種局外人的身份去看，可長時間的相處，她也并不是真正的假人和鐵石心腸的人，她對霍莉和靳墨除了感激之情，還有着一份友誼。

或許曾經的顧灼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她只是打從心底地感激這兩個人，卻從未去想過這兩個人也會死。

她以為星際人的壽命很長，她可以在養老院和靳墨、霍莉玩游戲，卻沒想到分別會來得這麽快，這麽突然。

她本以為，至少能好好道個別。

她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突然的分別。

顧灼的眼淚完全停止不下來，她伸手用袖子抹掉眼淚，但很快又會再度哭出來，她甚至都不想離開這裏，總覺得下一秒艙門就會被打開。

而霍莉就會站在艙門笑着跟她說，她是和顧灼開玩笑的；而靳墨也會站在一邊，用那種淺淺的笑容看着自己。

星艦已經起飛，這種失重感非常明顯，顧灼看着艙門，她覺得自己一個人在這世界上茍活似乎也沒什麽意思，剛剛她就應該和霍莉、靳墨一起下去。

可她是個Omega，就算一起下去，也只會讓霍莉和靳墨分心去保護她，而她就是個拖後腿一樣的存在。

顧灼不由在心裏埋怨起來，既然都讓她的生活如此糟糕，為什麽老天就不能給她一個Alpha的身體呢？

艙門被系統控制關上以後，就無法再被打開——除非是幾個Alpha一起合力将艙門打開。

顧灼難受地靠在艙門口，眼裏不斷流淚，她想起什麽，拿起自己的通訊器試圖給霍莉和靳墨發去消息。

可打開通訊器，她甚至都不知道該發去什麽，好半天，她才淚眼朦胧抖着手指尖地給霍莉和靳墨發去消息——“你們還活着嗎？”

……

霍莉看一眼站在自己旁邊的靳墨，她皺着眉，忽然又笑起來：“你怎麽也跟着下來了？就不怕顧灼一個人遇到什麽危險嗎？”

靳墨擡眸看一眼正在不斷上升的星艦，她道：“星艦很安全，她不會有事的。”

霍莉笑了一下，她轉身朝橙區那邊走——看似情況已經非常糟糕，但眼下這裏卻顯得十分的風平浪靜，若不是提前得知消息，大概沒人會相信，只需要幾個小時以後，這裏就會淪為地獄。

“我是說，你不擔心她在帝國受委屈嗎？”

“不會的，顧灼她很……”靳墨似乎是歪頭想了想，才找到形容詞：“她很幸運，不會有事的，就像在伊曼，就像她遇到你和安一樣。”

霍莉笑了下，她将一枚儲物器扔給靳墨，說道：“這是我的備用機甲，剛好你能湧上……不過伊曼星的環境太過複雜，你大概是沒怎麽使用過機甲，到時候只能靠你臨場發揮了。”

“不過機甲都那樣，你随便用用就會了。”說到這裏，霍莉稍稍有些後悔，其實應該更快把靳墨從裏面撈出來，至少進入軍隊以後，會馬上安排靳墨駕駛機甲，甚至還會設計出一套靳墨适用的機甲。

“這架機甲是貼合我的體能和精神力設計的，你駕駛它可能會有些吃力。”霍莉有些不放心地道。

靳墨被從裏面撈出來以後，還沒怎麽做過檢測，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體能等級和精神力等級，聽聞Alpha在駕駛越階機甲時，會顯得比較吃力，就連精神力也會消耗得非常快。

靳墨抿唇，覺得到時候自己可能會很快倒下，如果是那樣，就會很丢臉了。

丢臉倒是小事，就怕自己本來是想要去幫忙的，結果卻幫得倒忙。

黑爾斯學院圈養蟲族是用掉星球的五分之三，可想而知這塊面積有多大，而霍莉和靳墨并沒有小型飛行器，所以她們只能徒步往橙區那邊過去。

好在Alpha體能好，哪怕走上一天都不一定會覺得累，不過嘛，按照現在的這種情況，大概也不需要走上一天，她們就會很快遇上蟲族。

霍莉開了個話頭，試圖讓靳墨不要緊張：“你之前遇到過蟲族嗎？”

靳墨并沒有多少緊張，她點點頭：“遇到過。”

她把在地下拳擊場更衣室裏遇到的蟲族事情給說了一遍，以及顧灼也在場的事也說了。

霍莉顯得有幾分驚訝，她只知道是顧灼遇到了蟲族，還真不知道蟲族是靳墨殺的，她臉上帶着一絲欣慰的笑意：“伊曼星上的蟲族和黑爾斯星球上的蟲族還是不一樣，伊曼星上的蟲子雖然等級低，但都十分兇悍，你既然能單打獨鬥幹掉一個蟲子，可想而知你的體能至少是A級。”

靳墨沒有說話，她只是看了一眼霍莉。

霍莉接着笑道：“看來，你駕駛我的機甲不會太累。”

靳墨想到什麽，她低聲問道：“你把備用機甲給我了，你用什麽？”

她被人從裏面撈出來時，曾經聽到別人說起過霍莉的機甲被毀掉的事情，那時候她沒有多大感覺，也不知道機甲的珍惜程度。

霍莉笑了笑，她頗有幾分自豪道：“我的機甲，家族給我準備了很多。不過嘛……”

這次她本以為來黑爾斯應該是沒有什麽危險的，所以她的機甲只帶了兩架來，不然或許她和靳墨在這裏，危險程度還會再降低一點，因為機甲是可以像星艦那樣，直接離開星球。

不過因為能源攜帶的緣故，在外太空也得謹慎使用機甲，不然可能就得像太空垃圾那樣不停地流浪，一直到被人發現為之。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光是那種寂寞就能将人逼瘋，所以很少會有人嘗試使用機甲跨越距離十分遙遠的星球與星球之間。

Alpha的速度很快，不過片刻時間，她們就去到淺橙區域，除了蟲族的臭味以外，她們還聞到了一點血腥味，味道非常濃郁，就連霍莉和靳墨這種在伊曼星上生活許久的人都忍不住皺眉。

“怎麽比伊曼星上的蟲子還要臭？”霍莉嘀咕了一聲，她在猜想為什麽會這麽臭。

靳墨看一眼霍莉，她低聲道：“可能是人工蓄養的原因，不是進化，就是有別的‘東西’出現了。”

靳墨一進到軍隊以後，就有各式教官給他們進行各種各樣的科普——他們是需要優秀且強大的Alpha，但并不需要文盲一樣的Alpha，所以會灌輸很多他們認為Alpha需要知道的一些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