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九戶人家已經詢問完畢,師弟師妹正交流自己方才聽到的內容,各個讨論的熱火朝天,其中有幾人面帶怒容,義憤填膺。

聽到嘈雜的讨論聲,南姝予皺眉道:“幹什麽吵成這樣?”

原本嘈雜不堪的客棧內頓時鴉雀無聲,衆弟子面面相觑,最後一個面容清秀的師妹站了出來,神情忿忿道:“五師姐,你都不知道,那些人太可憐了!”

南姝予擡頭望去,說話的正是先前拉着她不讓去河邊的師妹,名叫劉拂枝。

南姝予看向雲晏卿,雲晏卿神情冷漠地望着劉拂枝,冷聲說:“怎麽回事?”

劉拂枝就把自己詢問到的,和其他人詢問到的總結出來,同她們說了。

原來被吃掉的九人中,六個是女人,三個是孩子。這些女人無一例外都受到家中的虐待,要麽是丈夫好動手,要麽就是生不出兒子被受到婆婆的責打。

被吃掉的孩子也是,除了誠仔外,另外兩個都是女孩,那兩家對女孩極為不喜,甚至有一家表示被吃了算是幫他們家擋災了,沒有白養她。

這話聽的南姝予火冒三丈,她出生在修仙世家,修仙世家不同于俗世,越是修為高深的修士越是子嗣艱難,別說男孩女孩了,只要能有孩子,誰管他性別如何。像她的爹娘雙方都是金丹期修士還能有兩個崽的,在修仙世家都算是少見。

更何況,修仙界裏實力強悍的女修可不在少數。

她倒差點忘了世俗裏還是正大光明的重男輕女。

在座的十一名弟子中,有一小半都是出身世俗的弟子,聽到這話倒也沒多大的感觸,只覺得那兩家未免太刻薄了。

去詢問那戶人家的,正好是一位師妹和兩位師弟,師妹聽到那話氣的當場就拔劍,被兩位師弟緊緊攔着才沒有造成禍事。

那師妹還忿忿地瞪着兩個攔她的師弟,還在怪兩個師弟為什麽要攔住她。

雲晏卿冷言斥道:“你還想殺了他們?”

師妹一震,滿臉的怒色化作了不甘,最後只能憋氣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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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銳地察覺到雲晏卿情緒不對勁,南姝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後者身體一僵,到底沒有甩開她的手。

“好了好了,”南姝予出言打破這凝固的氣氛,“除了那個打更的,還有其他人看到妖獸吃人嗎?”

“有!”一位師弟站了起來,他面色古怪,“但那人當晚喝了酒——”

“他說他看到年獸吃人。”

年獸吃人?這離過年還有半年呢,哪來的年獸。

南姝予忍不住看他,弟子連忙尋求同伴的支持,另一名師弟也點頭說:“那人是這麽說的,他家人都說他從小就怕年獸,那天可能喝高了,看差了眼。”

打更的看到黑熊,醉漢看到年獸。

看樣子果然有妖獸,而且看起來專門挑那些可憐人下嘴。

這算什麽?總不會是幫助他們早日超脫。

南姝予隐約有些眉目,卻又說不上來。

鎮長從後院進來,看到所有仙師都在,笑容可掬地說:“仙師們都辛苦了一天了,不如先用過晚膳。小人已經備好房間,仙師們若是累了,可上樓稍作休息。明天再找那妖獸也不遲。”

修士到了金丹期才會辟谷,不再需要進食。弟子們忙活一天,現在正饑腸辘辘。

看了眼雲晏卿,她正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麽,南姝予便自作主張,讓弟子們先吃飯。

南姝予拉着雲晏卿挑了張桌子坐下,順手把劍放在桌上。

這是她的本命法器,名為冬涼,只可惜她現在修為不夠,等到金丹期,她就能與冬涼劍進一步融合,屆時就能把冬涼收至金丹之內。

直到客棧小二把菜都端上桌,雲晏卿始終目光沉沉地看着茶杯,不知在想些什麽。

南姝予琢磨着,從乾坤袋拿出筆紙,提筆在紙上寫下幾個字。擡眼瞥見雲晏卿還盯着茶杯,南姝予輕手輕腳将紙條推了過去。

沉浸在思緒中的雲晏卿冷不丁看到一張紙推至自己手邊,紙條上的字跡龍飛鳳舞,赫然寫着——

師姐  想什麽呢

雲晏卿一怔,心中的煩悶感一掃而空,她不禁看了眼南姝予,後者對上她的目光,沖她彎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她眸中劃過一絲無奈之色,嘴角卻不自覺上揚,嗔說:“看我做什麽,還不快吃。”

南姝予歪頭看她,見她不願說也不強求,拿了筷子開始夾菜吃,吃了一半突然想着要不要把紙條撕掉,眼角一瞥卻愣住了。

見她忽然一愣,雲晏卿不經意道:“怎麽了?”

南姝予搖了搖頭,一張紙而已,沒了就沒了吧。

用過飯後天色已暗。

雲晏卿同南姝予商量了着,該如何找出這只妖獸。

南姝予思索片刻,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我覺得,不如我們就從被吃掉的人入手?”

雲晏卿領悟了她的意思,正色道:“你是說找喜枝鎮其他的,受到虐待的女人,或者孩子?”

南姝予點點頭,“這是那九人最明顯的共同點,這類人身上應該有吸引妖獸的某種特質,我們就從這方面入手,說不定可以獲得不錯的效果。”

正待命的師弟師妹們聞言面面相觑,劉拂枝又站了出來道:“但是這樣真的能引到妖獸嗎?”

“說不準。”南姝予摩挲着劍鞘上的紋路,若有所思道:“現如今我們也沒有別的方法吧。”

劉拂枝忍不住道:“可如果我們保護不了——”

“不然為何讓你們來歷練?”雲晏卿不耐地打斷她的話。

劉拂枝怔了怔,默不作聲地坐回到位置上去。

見師弟師妹都沉默着,南姝予安慰似地說:“如果這個法子能夠引到妖獸,我們就能順勢斬殺妖獸,如果不能,那我們就再考慮別的法子。”

雲晏卿掃了眼沉默的衆弟子,一語定音,“就這麽辦。”

在聽說她們要尋找和先前九人一樣遭受不公待遇的人,鎮長很是為難,最後還是咬牙帶着他們去了。

這樣的人家還有四戶,她們也拿不準妖獸的選擇标準是什麽,只好讓弟子分為四隊,暗中保護那四位。

雲晏卿則出面給了那四位“誘餌”一人一張符篆,以确保她們的安全。

在雲晏卿身旁看到那四位形容消瘦的女子,南姝予實在于心不忍,幹脆跑到喜枝鎮外的空地上練劍。

可這裏到底不是在連絕峰,南姝予根本展不開手腳,反倒是越練越憋屈,只好收勢抱劍靠在石頭上發呆。

皎皎明月高懸于夜空之中,忽明忽滅的繁星點綴着深色的蒼穹,銀灰色的星光映在她的眼眸中。

不知過了多久,南姝予聽到熟悉的聲音說:“怎麽在這坐着?”

偏頭一看,來者正是雲晏卿。

南姝予問:“師姐,那邊已經布置好了嗎?”

雲晏卿走到她身側,擡眼看向深邃星空,說:“嗯,我們靜等着就好。”

想到剛才看到的那個雙目無神的女人,南姝予煩躁地揉了揉臉,“但願能引出那只妖獸。”

見她如此,雲晏卿問到:“生氣了?”

南姝予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那些感想,只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沒什麽,我們去轉轉吧,說不定還有什麽發現。”

夜幕降臨,喜枝鎮上家家點起了燈火,如果沒有妖獸侵襲的話,南姝予倒還挺想在這個地方停留一段時間。

“我記得你有個弟弟?”

雲晏卿突然出聲說到。

“嗯?”南姝予正走神,聽到這話笑了笑,“是啊,去年五月出生的。”

彼時她煉氣大圓滿,正努力修煉争取早日築基,正式踏上修仙之路。

等她出關看到家書時,弟弟的百日宴都結束了。

後來又是各種事情,居然連回家一趟的機會都沒有,以至于弟弟都一歲了,她都未曾見過弟弟。

不過,她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未等南姝予問出口,雲晏卿斟酌着開口說:“你喜歡你弟弟嗎?”

南姝予不假思索地回答說:“當然喜歡了,尤其我弟的天賦不如我。”

雲晏卿沒想到她會這麽直白,一時間竟沒想到該怎麽回答。

南姝予繼續說:“我爹說了,如果弟弟天賦比我好,我就要接手南家,讓他專心修煉,畢竟日後他就是南家的靠山。”

這句話倒是真的出乎雲晏卿的意料,她愣怔着看着她。

想起這事,南姝予忍不住笑說:“幸好他的天資不如我,不然我就得回去接手家族事宜了。”

看她笑容明豔,雲晏卿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所以你的目标就是成為家族的靠山?”

南姝予舉起了手裏的冬涼劍,比劃了兩下,“對啊!以後如果有誰敢欺負我弟,我就把他戳成篩子。”

雲晏卿輕笑出聲,“那你可得更加努力的修煉了。”

見雲晏卿終于笑起來,想到她下午那會兒的異樣,南姝予不禁問到:“師姐,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南姝予記得雲晏卿是雲家家主的獨女,文中也沒有出現所謂的弟弟妹妹,她應該不會有争權的煩惱才是。

雲晏卿笑容微斂,對上她關切的目光,輕輕嘆息着說:“我哪有什麽心事。”

“師姐的臉上可不是這麽說的。”南姝予不贊同地看着她,見她不願意說,只好從乾坤袋裏掏出了一包蜜餞,打開後遞到她面前,“來吧,吃一顆。”

看着遞到眼前的蜜餞,雲晏卿眼眸微垂,沒有動。

見她不動,南姝予随手撚了一顆塞到嘴裏,腮幫子都鼓起來,含糊着說:“師姐既然不願意說,我只能用蜜餞撬開你的嘴啦!”

雲晏卿無奈地笑着,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輕推了推,“我可不像你,小孩子才愛吃蜜餞。”

南姝予嘴角微撇,從善如流地收回手,又撚了顆扔到嘴裏才把蜜餞重新包起來扔進乾坤袋裏。

這下她兩個腮幫子都鼓起來了。

南姝予故意裝作不悅的樣子,道:“師姐不吃就算了,還笑話我是小孩子。”

雲晏卿好笑地瞥她,正欲說話,神色忽然一凝。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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