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頁:清弈
江清弈從蘇依琳裏那裏離開,這是他多年後第一次見到她,這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沒有多激動,自然也沒有多開心,他只是很想知道她究竟經歷了一些什麽。這種總的感覺就是,他似乎一直知道有這一天,她會回來,他們再次遇見。
這種心理如此篤定,并且他也是今天才發現的。
他直接回到家裏,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眼睛半眯着,想着過去的那些事。或者說人都自私的吧,那時候他明知道她很受傷,仍舊板着臉罵她,沒腦子,不顧後果,自私又愚不可及。他知道她難過啊,卻沒有半分安慰的意思,而是去做他自己的事,至于她,早被他抛到了腦後。
等他回來聽說蘇阿姨去世的消息時,那已經過了好幾天了,他心情不好,去了蘇家,沒有見到蘇依琳,也不覺得奇怪。他聽母親的意思,蘇阿姨有病,被蘇依琳的那件事那麽一氣,病發而死。他一直都覺得她該得到一些教訓,哪裏能夠如此胡作非為,只是以蘇阿姨去世的事作為給她的教訓,未免太過殘忍了。何況她本性不壞,他以為她只是太傷心了,才會一直不露面。直到任成輝來找到他,想通過他了解蘇依琳去了哪裏,而他更是連蘇依琳失蹤了的事都不知道。通過任成輝,他才知道,原來在蘇阿姨去世後,任宗耀把蘇依琳大罵了一頓,蘇依琳在參加完蘇阿姨的葬禮後,人就沒有出現過了。他答應幫忙找人,只是心裏也不以為意,只覺得她不懂事,在這種時候還鬧失蹤,是嫌事還不夠亂嗎?找到她後,連他也會教訓她一頓,卻沒有想過,她這次一離開就是好幾年。
最初沒有那個叽叽喳喳的人在身邊還真有些不習慣,只是人畢竟是适應性的生物,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最多在偶爾的時候,有些感嘆罷了。
說句實話,就算是此時此刻,他想起那個叫任依琳的小時候玩伴,出現在腦海的還是那個穿着中性衣服短頭發的假小子,他今天看到的那個人讓他感覺到是如此的不真實。
他懶洋洋的坐着,電視機裏不時傳出各種廣告臺詞,而他半垂着頭,陷入某種思緒當中。
“這是怎麽了?心不在焉的樣子。”彭慧瞧着自己兒子,這個孩子一向順風順水着,很少會露出這樣的神色來,“清遠那邊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他這才回過神來。
“你這孩子,有沒有聽媽媽講話,問你呢,你不是去清遠那邊勸他了嗎,情況怎麽樣?”
“能怎麽樣?大伯也不可能真把他如何,最多氣極了,發發脾氣。反正他們只有哥這個兒子,想也知道不會把他怎麽樣。”
江清弈這話聽得彭慧直皺眉,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我和你爸也只得你這麽一個孩子,你不會憑借這就做出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吧?”
江清弈聽得笑了起來,難得他母親也有這樣的覺悟,如果他真要做些什麽事出來,他父母能管的住?只不過他現在沒有什麽興致去做那些會讓他父母頭疼的事而已。
他咧了下嘴,“一把年紀就別胡思亂想了。”
彭慧聽着有些不樂意了,卻也沒有計較,“哎,你現在真沒個女朋友?如果有合适的,還是帶回來給媽媽看看。”
彭慧對兒子的事了解不算多,卻也不少,知道他大學的時候曾花費很多心思去追一個女生,那時他們并沒有幹涉,只是覺得那時他還小,談個戀愛沒有什麽大不了,只有他真打算把人帶回來,他們才會去衡量那個女孩子如何,只是他們還來不及去衡量,他已經和那個女孩子不了了之了。
“行了,你們不是老說我還小嗎?這事還早,不急。”他一臉的無所謂,原本想離開,因為知道母親一旦提起這些事通常都會沒完沒了,他剛準備起身,想到了任依琳,不對,應該是蘇依琳了,又坐了下來,“媽,你還記得任依琳嗎?”
聽到這個名字,彭慧明顯的一愣,随即愣了下,“你怎麽會問起她?是不是你見過她了?”
江清弈搖搖頭,“只是突然想起了而已。”
“說來也已經好些年不曾見過那個丫頭了,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我現在都還記得她小時候跟在你身後,明明跑不快卻又非跟着,那時候她長得很可愛……那丫頭怎麽說走就走,就不怕她父親擔心嗎?”說到這裏又嘆口氣,“說來也是你不對,如果不是因為你,依琳怎麽會做那樣的事,那丫頭就是死腦筋,原本以為她喜歡你只是鬧着玩,誰能想到她會那麽認真?”
江清弈不想聽母親的話,站起身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彭慧看到自己兒子的動作,就那麽一滞,這孩子,明明是他自己提的話題,卻又沒那麽多耐心來聽。
要是兒子當年把那件事處理好,依琳那丫頭也不至于……哎……
這是江清弈第一次從母親口中知道她的态度,對于當年的事,他一向覺得是蘇依琳自己行事不對,自私偏偏還無腦,才會把那件事鬧得那麽大,如今在母親口中,是他自己的過錯。
也對,蘇依琳從來都和羅心渝無怨無仇,犯不着去對羅心渝做什麽事,唯一能讓蘇依琳對羅心渝憎恨的事是他去追了羅心渝,讓蘇依琳心生不滿,畢竟從那天開始,蘇依琳就開始有意無意的針對羅心渝了。
他一向自诩聰明,卻連這點都沒有看透,如母親所言,如果說當初的蘇依琳被毀了,他是否也是毀了她的人中的一個?
這個念頭,讓他久久不能平息。
第二天,江清弈去到了醫院,這一年來,任宗耀的身體越發的不好了,一直都是住在醫院裏。自從蘇阿姨去世後,任宗耀的狀況就不是很好,如今更是差得厲害。
江清弈去的時候,病房裏只有護工在,他走進去,見任宗耀還在沉睡着,也沒有打擾,只是将他買來的水果和營養品放下來。
他剛坐下一會兒,任成輝就來了。任成輝現在都是公司和醫院兩頭跑,剛把公司裏的事處理好就趕到了醫院,怕父親的病情會出現變故。
任家和江家之間的關系不算壞,卻也不算特別好了,尤其是江家越發的家大業大,這樣算起來,他們任家真的只能算是小作坊而已,于是後來更沒有什麽往來,唯一的那點交情就是曾經是鄰居了,因此任成輝看到江清弈在這裏,多少有點詫異。
江清弈站起身來,“路過這裏,就來看看伯父。前段時間一直忙,也沒有空來這裏看望,伯父的身體如何?”
任成輝瞧了一眼江清弈買來的東西,哪能不知道這只是托詞而已,“還是老樣子。”
“你也別太擔心,伯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希望如此。”任成輝笑容淡淡的,并不抱有希望。
江清弈見此,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你有依琳的消息嗎?”
任成輝皺皺眉,搖搖頭,“我也一直在找她,當初父親狠狠罵了她一頓,話不好聽,說阿姨是被她氣死的。父親只是氣極了,卻沒有想到,她會就此離開……”這原本該是他的家世,但江清弈不會無緣無故的來這裏,想必就是為此了,“這些年,父親一直為當日的事懊悔,身體也越來越差,如果你有機會見到她,希望能轉告她,如果她還當這個老人是父親,就回來看看他,哪怕只是最後一面。”
江清弈頓了下,卻是點了點頭。
原來當初她離開不是因為任性,而是她以為是她害死了她的母親,無法留下來面對家人,莫名的,這樣的事實竟然讓他難受了起來。
他并沒有呆多久就離開了,任成輝就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他雖然不知道江清弈為何會突然來此,想必是為了任依琳。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找着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卻沒有半點消息,如果江清弈有心找人,應該要方便很多吧?
任成輝轉身,看向睡在病床上的老人。他對父親的感情很複雜,從父親娶那個女人時,他和父親之間就有着無形的隔閡,尤其是那個女生還生下一個女兒。他永遠無法忘記看着父親抱着那個女嬰時幸福的笑容,那一刻,他徹底的認為自己是多餘的那個人,那三個人才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直到他越來越大,突然發現,其實父親并沒有少給自己什麽,他的功課,父親都會按時詢問,無論工作多忙都會去學校給他來家長會,至于那個女人,雖然不會讨好自己,卻也不會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更沒有任何虐待,而公司父親從來都是打算交給他。
可是他心裏已經養成的某些東西,卻也無法打破了,他和父親之間也只能這樣了。這幾年,那個女人不再了,父親老得很快,父親說那個為他噓寒問暖的人走了。也許是這樣吧,很多身份都無法替代,比如父親,比如妻子。
他嘆一口氣,走到床邊,為床上的老人掖了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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