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十二
胡天沒和出家人打過交道,也不知此間佛門是否另有規矩。此時便只得照樣畫瓢,雙手合十還禮,念了句佛號。
卻聽小沙彌又道:“師兄有禮。”
胡天立刻放下手,心道誤會了。他解釋:“小師父,我就是圖方便剃了個禿……光頭,不是出家人。”
小沙彌聞言:“阿彌陀佛。原來如此。貧僧一路行來,聽聞有僧人做得好買賣,甚覺不妥,方尋來相勸。未曾想是誤會,唐突了。”
胡天告罪:“也是我一時沒想周全,就把腦袋上的毛給剃幹淨。沒想到之後鬧了笑話,別人的都當我是出家人。我解釋不過來,只好随便他們去講了。”
“倒是世人着相。”小沙彌好說話得緊,又說,“小僧多有得罪,告辭。”
說完,又行一禮,灑然離去。
天已黑透,路上行人稀少。胡天關門進店點了燭,整理明日要賣的東西,又叫出蝰魯來。
“你居然還怕和尚?”
蝰魯冷哼:“本王只是不喜歡禿驢罷了,何來一個‘怕’字!當年人族與魔族在绛竺塘一戰。人族糾集佛宗多少人,本王可曾少殺過一個!”
胡天驚道:“還打過架啊。誰贏了?”
蝰魯哽了哽:“未分勝負。”
“別介是你們輸了吧?”胡天拆臺。
“放屁!”蝰魯很是不高興,“若不是菩回老禿驢自尋死路爆了自己,魔族是定能贏的!”
“還有這麽個英雄好漢,實在厲害。”胡天講着話,開了一個木盒。
木盒內襯紅綢,其上一對白亮兵刃。單個看來,猶如大小兩瓣月牙倒置疊放。其中空隙一邊綁着麻繩,應是手執之處。“月牙”對外的邊開刃,外突四角均是尖銳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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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不識貨:“這是個什麽東西?”
蝰魯:“此乃子午钺,且近點,讓本王看材質。”
胡天便将左手握拳,捶在了那雙兵刃上。
半晌蝰魯聲音冒出:“成了。”
胡天提起手,蝰魯做老師:“當是上品銅菁所制。可惜冶煉火種是下品。倒是毀了這材料。”
胡天卻只關心價錢:“能賣多少?”
蝰魯思忖良久:“此物在這鋪裏也算是上上品了,可進地支亥級。你倒可以留着使。”
胡天翻白眼:“什麽地址海基,我又不會用法器。”
這也是蝰魯憂心之處,榮枯的殼子吸收靈氣很是穩便。但不知為何,胡天卻不能如其他修士一般,将靈氣靈活使出來。
開始蝰魯只當這是胡天沒有學功法的緣故,其實不然。
“哪怕沒有功法,也有法器是注入靈氣就能使,”蝰魯提及此,氣不順,“怎麽你就偏偏不能行,你拿這這雙子午钺再試試!”
“得咧。”胡天對玩從來不抗拒,拿起雙钺。雙手向前擡頭挺胸直了腰,氣沉丹田,屈膝向下,紮了個馬步。
這全貌蝰魯不得見,只管呵斥:“使靈氣,集中精神,用力用力!”
胡天便“呼呼呼”吹氣。
那對子午钺卻在胡天手上半晌無動靜。胡天抱怨:“行不行啊呼呼呼,我腿要麻了。”
蝰魯聽着胡天“呼呼呼”,煩躁:“你生魔胎啊!吹氣有屁用,換個詞!”
胡天乖巧,換詞朗聲道:“打哪兒跌飛打哪兒跪下跪平躺好……”
“你這念得哪門子經!”
這還不滿意?
“那就再換一個,”胡天想了想,“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閉嘴!”
胡天這徒弟教得蝰魯滿腦門子只有氣。蝰魯一怒之下,又回去了。
“一言不合就躲起來,倒是把價格先告訴我啊。”胡天直起身來,把子午钺放回盒子裏,再将剩下的物品整理一番。
此時外面打更人走過,梆子“咚咚”兩聲響。這便是二更天了。
胡天琢磨收拾收拾,去睡覺。卻聽門外打更的人說話:“小和尚,你可是來找胡掌櫃的?”
胡天心道,今天是走了禿頭運?怎麽一個接一個的來了。
胡天有心不搭理,打更人卻熱心:“這便是胡掌櫃的店,你去敲門便可。”
如此還不算完事兒,接着這打更的還嚷嚷起來:“胡掌櫃胡掌櫃,你同門來……”
這般吵鬧,吵醒鄰裏,開罪了人太不值得。胡天少不得去開門,心道再去解釋一遍。
然則拉開門,胡天傻眼:“小師父,你怎麽又回來了?”
門外的小沙彌正是剛才走掉的那一位。
此時小沙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小僧自小有些不識路。加之天黑,未曾想又走回來。”
原來還是個路癡的小和尚。
打更人熱心腸:“這最近的寺,也得走個十多裏。你為何舍近求遠,不如在胡掌櫃這裏留宿。大家都是同門嘛。”
同門才怪!
胡天想了想:“能繞回來,是個佛緣了。小師父不嫌棄,你就在我這兒住一夜。就是吧,就是吧,我這兒沒床。”
沈桉走時将後院的屋子都緊緊鎖上。這些日來,若天晴,胡天就在院裏睡,若不好,胡天就在前店地上躺着。
小沙彌倒是不嫌棄:“阿彌陀佛,多謝施主。”
胡天将人請進屋裏來,又要去拿博古架上的好茶器。
小沙彌立刻說:“施主不必勞煩,我用過夕食,現下給口水喝即可。”
小沙彌說着,取出一個缽盂,遞給胡天。
胡天也不矯情,接了缽盂:“你等着,我舀水去。”
進了後院,蝰魯兩個角冒出來:“你也太沒防備了!居然讓個禿驢留宿!”
胡天卻說:“多大點事兒,我還得在這街上混。算給打更人面子,得個好名聲方便做生意。而且我看小和尚也不是個壞的。”
“若他法眼無邊,看出你是個身魂不一的西貝貨。”蝰魯冷哼,“半夜便把你這妖孽拿雷峰塔鎮壓了。”
胡天暗自決定,日後給蝰魯講西游記。
胡天道:“說不得他法眼無邊看到你,先把你砍了。”
胡天說完取好水,進了店。
兩廂落座。
胡天想着也是該問問和尚來歷:“我叫胡天,不知小師父來自何處?”
問完就後悔,萬一他給回一句“從來處來,到去處去”,這就白問了。
好在小沙彌實在:“小僧自幼在十方立妙院修行。因資質愚鈍,法名智回。”
胡天好奇:“十方立妙院是個寺廟?”
智回微微一愣,又好脾氣解釋了十方立妙院。
這也只怪胡天是個外來戶。十方立妙院是大荒界最大的寺廟,久負盛名。只要提起“十方立妙院”,大荒界是無人不知的。
胡天聽得智回講,十方立妙院距此地有千裏之遙,瞠目結舌:“這麽遠?你師父居然安心放一個路癡自己來?啊,得罪得罪,沒惡意。”
“施主過慮。”
智回好脾氣,“也非師尊不愛護。只因一來,我日間發一夢,得佛指引,言我在此方有大機緣。二來,主持近日察覺此方有異動,似有秘境靈力波動,恐有大災。故而派我前來。”
胡天心道,靈力波動,別是沈老頭和那個鬼修搞的吧!
小沙彌又道:“說來也怪,我一路尋來,竟十分順當,只是不知為何到此又尋不到路了。”
胡天:“肯定是因為天黑。你今天睡上一覺,明天就哪兒都能去了。”
“借施主吉言。”智回笑。
兩人又講了幾句,胡天拖了被褥來,分了床被子給智回。又将自家的被子鋪在地上,就地躺下滾一圈。胡天也不管智回小和尚,自己閉眼呼呼大睡。
許是晚間多看了智回的光禿腦袋,胡天竟然做了個夢。
夢裏一個人趴在地上,披着黑色衣袍看不清面目,頭發倒是鋪了一地,黑漆漆不難看。
那人伸手氣哼哼地吼:“嗷!”
“嗷!”胡天吓了一跳,“老姐,有鬼啊!!!”
胡天猛然坐起來。天已大亮,老姐沒見到,只見智回打外間回來,手裏拿着兩個大饅頭。
智回講:“施主醒了,承蒙昨日留宿,方出門買了吃食。施主若不嫌棄,也吃一個。”
老姐也好,老鬼也罷,立刻被胡天都抛到了腦後。
吃罷,胡天将智回送到店門前,笑說:“別再迷路走回來了啊。”
智回雙手合十彌:“阿彌陀佛,迷津自有渡,不識路也無不可。”
胡天贊道:“這句挺不錯。”
送走了小和尚,胡天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他叫了蝰魯出來:“我都忘了,咱們該搞個地圖來,日後我也好逃啊。你給我畫個去寸海渺肖塔的路線圖吧。”
蝰魯卻不言語,半晌方道:“寸海渺肖塔所在,離此處甚遠。本方世界有三千界,每界之間由界橋連接。近日你倒是可以打聽,大荒界的界橋在何處。”
胡天不太明白“界”是什麽。
這個蝰魯倒是爽快講給胡天聽:“界乃是一方天地,不同的界有其運行規則……”
如此這般講了一通。
胡天聽得昏頭轉向,只把界當成星球理解了。只是這裏的星球過個橋就到,方便得很。
胡天在心裏感嘆世界真奇妙。
蝰魯又囑咐:“切莫對人講起寸海渺肖塔。此間人淺見寡識,提及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胡天點頭:“好,等會兒來人了,我就問大荒界的界橋在哪兒。”
誰知胡天剛拉開門板,徒然遠處“轟隆”一聲巨響。接着傳來驚恐的叫喊。
“快跑啊!妖獸發狂襲人啦!!!”
頓時雞飛狗跳,哭喊交織成一片。
有人吼:“快給萬令門報信!”
又有人哭:“那妖獸就是從萬令門方向一路奔襲而來的。”
胡天跑回後院,三兩下上樹,果見遠處有一大坨陰影疾速向此處奔來。第五季雜貨鋪似乎是它必經之地。
那陰影看着像個大臭蟲,身體頗重,挖土機一樣往前拱。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廢墟痕跡。
此時外街有人看到胡天:“胡掌櫃你還不下樹快跑!!!”
胡天真是有苦說不出,把沈桉上輩子的祖宗十八代都要罵過。
怎麽跑?
他被殺千刀的沈桉囚在這裏吶!
胡天看着那頭怪獸不斷挺進,單手拍在臉上:“要死了,快給我來個奧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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