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四

一個包子兩拳大,胡天三兩口啃完。

片刻吃完兩個,胡天舉起食盒,看着易箜和菩回讓一回。這兩人自然是不吃的。胡天樂得如此,一食盒五個大包子,風卷殘雲,片刻被他啃幹淨。

胡天吃完打了個大哈欠,菩回等人只好告辭。

待得關了門,胡天把自己平鋪在床上。閉上眼,打了個飽嗝。又是翻了幾個身,撓癢抓頭揉肚子,坐起來。

只見五只兔子一排蹲坐在床前,仰着腦袋看胡天。

胡天樂:“你們也知道要走了?”

綠毛兔子打頭就往胡天身上蹦,可惜腿短蹦不上來。

胡天提綠色的,再順手撈起其他四個,擱在床鋪上:“不急,天亮了要去問個路,才能知道往哪兒去。對了,還要算算盤纏。”

胡天說着舉起左手,看了看中指。

意識集中,便進了指骨芥子。

甫一進來,便被各色物什晃了眼。大小法器,鍋碗瓢盆,還有第五季雜貨鋪的櫃臺博古架,哪哪兒都是,亂七八糟,好似一個廢物場。

胡天依稀記得,收刮第五季雜貨鋪時,分明是放得妥妥當當。

只是近來想到什麽拿什麽,許久沒在此處停留,未曾想過裏面已經亂成這副德行。

胡天心下翻白眼:什麽狗屁芥子,不避震!

整個指骨芥子,只七星鬥櫥依舊,正中抽屜微微拉開,最下層一角的抽屜緊緊閉合。

胡天招出黑條,圍着黑條轉三圈,又把黑條放回去。他再打頭拉抽屜,一個一個抽屜拉開。裏面自是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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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此時去看鬥櫥外的那一堆,突發奇想,便道:“架子,第一個抽屜。”

此言方歇,博古架立刻砸向第一個抽屜。抽屜“刺啦”抽開,“啪嗒”合上。不過瞬息功夫,竟将碩大一個博古架收納了。

胡天恍然,贊道:“這個好!”

胡天依這法子去挑下一個物件,卻見博古架去後,露出一只大魚缸。

魚缸卻是倒置着。靈石撒了一地,此時也看不見霧氣。

胡天湊近去看,魚沒了!

胡天便有些急。蓋因沈桉将犾言禁绶的另一頭扣在魚身上。若魚跑遠了,超出禁绶距離,受罪的還得是胡天。

胡天四下找,又想指骨芥子之中找物件全憑自己想。

胡天便道:“魚!”

念想一動,忽見個影子打牆壁上浮出來。

指骨芥子上下密密麻麻是小孔,四壁卻是光堂堂,牙白色還泛着柔光。

此時黑色鏡魚便在這牆上擺尾巴,白色那條跟着冒出來。雖是個隐約輪廓,但看情狀也是頗自在。兩條都比初來指骨芥子時肥上了一圈。

胡天想起蝰魯講,這魚是養在光滑平面上。如此也算解釋得通。

又見白魚游動,魚嘴張合一回,本是泛光的四壁,它嘴邊的一團便暗下。好似被它吞了一團光。

胡天瞧着有趣。想着指骨也是榮枯身體一部分,白光就是靈氣也說不定了。

如此将鏡魚養在指骨芥子裏,不怕它們跑了。更不用擔心它們與自己距離過遠,引犾言禁绶發作。

胡天便只将魚缸收好,再不管那兩條鏡魚快活逍遙。

此後又是一通指令,胡天把指骨芥子收拾妥當。各色物件,也有單放一格的,也有看着相似便扔在一處。

歸置完,不過用了兩層抽屜。只餘下前番搶奪來的三個乾坤袋。

這乾坤袋在指骨芥子裏打不開,胡天便提着乾坤袋,出了指骨芥子。

睜眼出得芥子。

胡天攤開手掌來,三個袋子在手中。

袋子都是紮口袋,緞面紅繩,巴掌大,提在手中也沒什麽分量。

胡天抽開繩子,将袋子倒過來,沒倒出什麽東西來。但他不是初來,知道是自己沒用對法子,又想這袋子還是晴乙幫他拿到手。本該見着有份的。

胡天向外望去,此時天邊有亮色。胡天便把床邊的兔子又揣進懷裏,提着三個袋子去隔壁。

推門卻見易箜已在屋前平地上,舉着虎筋鬼爪半月弓,拉滿弦放空箭。

易箜聽得動靜,轉過頭來:“胡前輩。”

“真勤快。”胡天由衷贊一句,“正找你,來來來。”

胡天由将易箜拉進屋,将三個乾坤袋拍在了桌子上:“我和晴乙打劫來的,合該分一分。就是我不知道怎麽打開。”

易箜瞪眼看胡天,又去看桌上的袋子,便說:“這乾坤袋是好物,只是上面有禁止,所以胡前輩空手是打不開的。”

胡天也知,禁制差不多就是個封印,攔着別人的法術,便問:“怎麽打開禁制?”

“只要道行比施法的人高,念個解除咒就行。”

胡天哪裏知道什麽解除咒,便将一個袋子推到易箜面前:“你試個給我看看。”

易箜将手放在乾坤袋上,念:“冥覽宗堂,廟祭陰陽,神谕天聽,破此萬方。”

易箜語畢,乾坤袋上所縛紅繩自行打開。易箜再将乾坤袋傾倒過來,便有物什落下。

易箜縮回手,紅着臉:“便是如此。”

胡天面無表情,嘴角抽動:“你剛才念了什麽?再來十遍。”

易箜拍腦袋:“咒多半是自己的話,或是一句,或是一段。将心意凝進,再念出那句便可。只是一旦成咒,下此再用,就要用上一次的咒語了。”

“這樣啊!”胡天松了口氣,伸手按在袋子上,突然有點小緊張。

易箜忙道:“想着解封,再用自己的話說出來即可。”

胡天點頭,看向乾坤袋,深吸一口氣。

心道:開開開。

嘴說:“噗噗噗!”

驟然乾坤袋紅色自行打開。胡天提起袋子,學着易箜的樣兒,将袋子倒過來,倒出幾張符箓來。

易箜目瞪口呆。

胡天喜笑顏開,撿起符箓來:“還真行嘿。”

一時又覺着這個過程有些熟悉。

胡天未深想,又将手掌按在最有一個袋子上“噗噗噗”,破了乾坤袋上前主人的禁制。

胡天又去問易箜:“要是想從裏面拿一個東西,怎麽做?”

易箜說:“沁入心神,見到那物即可拿出。”

這倒是和芥子差不多。胡天失了玩心,便把三個乾坤袋裏的東西攤平在桌上。

自然又有胡天不識的東西,一一問了易箜。也都不是什麽稀罕物件。有那易箜見了紅臉結巴起來的物件,胡天便給了他。一時倒是易箜拿得多了些。

易箜不好意思,執意要把乾坤袋都給胡天。

胡天這才知曉,乾坤袋在此地還是個稀罕物件。胡天卻有指骨芥子用不上,只留了一個:“我這不是拿了不少白澤降靈符嘛。”

“那也不值幾個玉石,我都能畫出一打來的玩意兒。”

胡天一聽這話高興了:“真的!快給我畫個百十張來!”

可惜畫符也需要物件,黃紙朱砂是必須的。易箜從前沒有乾坤袋,身上自然沒這些。

易箜想了想:“這些也不是難得的,我去找主持借了,這就給您畫。”

胡天琢磨着,自己要走總得和菩回說一聲。胡天招呼來兔子塞進衣服裏,對易箜說:“一起去。”

便是相攜去了往菩回的禪房去。

路上胡天問易箜日後打算,易箜說:“等我築基了,想去善水宗試試。沈掌櫃倒是說過,他可以保薦我去。但我有點不好意思。”

胡天一聽“善水宗”就莫名其妙打冷戰,幸而已到了禪房外。

卻聽禪房內有人在争辯。

有人言辭懇切:“大宗師,魔自其心,您切不可一葉障目啊。”

又有人急火攻心:“現下衆寺廟均有人在此,若大宗師執意如此,後學如何看之!我十方立妙院幾百年清譽不存矣!”

又有人聲淚俱下:“便是他不是魔,那也可是個魔徒魔衆。還望大宗師莫要執迷不悟!”

易箜白了臉。

胡天摸了摸腦殼,問他:“魔徒魔衆是個什麽玩意兒?”

易箜啞着聲音:“是追随了魔族的人類。是邪道……”

胡天便知自己終究低估了情狀,留在此處自己沒好處,好似菩回也要被牽連,趁早溜之大吉為妙。

胡天扭頭要遁。

卻聽菩回在屋內嘆氣:“自在在心,甚的清譽。諸位着相!此人本是我第二世舊識……”

一聽菩回要講榮枯的事,胡天不由豎起耳朵停下腳。

“彼時他乃八階高手,卻屈尊與我相交。秉燭夜談,于輪回之道,死生之境,彼此進益。一夜所得,勝過一世。更是印證了死生輪回境之所在!”

如此便停下,胡天心說怎麽不講了。

他還好奇着死生輪回境呢,卻見禪房驟然洞開,菩回打頭走出,房內僧衆齊齊看過來。

胡天吓一跳,心道糟糕,跑不了了。只得硬着沖衆人施禮:“諸位,早上好啊。大家也別争了,我這就要走……”

“罷!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一聲暴喝,一老僧蹦起來沖着胡天而來。

菩回急去攔阻:“師父不可!”

胡天欲哭無淚,這地界尋常禿頭也是打不得,何況是智回師傅?

胡天便是撒歡就跑,誰知老和尚道行,高繞開菩回就沖着胡天而來。

眼見就是被追上,胡天打芥子裏拿出黑條,反手握住。心道少不得要不敬一回。

然則菩回趕到,沖上前去,提起胡天後衣領,帶着他上了半空中。

菩回四世生死,佛法精深早就在衆人之上,只是此時才顯露。瞬時,便将胡天帶離了包圍。

一時胡天腳再落地,他二人已然是站在了月迷津的橋上。

橋下一個圓形池塘,內裏睡蓮各色,迎風搖擺煞是可愛。

胡天不由往後退一步,摸了摸屁股。

菩回看向胡天。胡天幹笑:“大師見笑,我對池塘水溝什麽的有點心理陰影。”

菩回卻直言:“胡施主,你今後有何打算?”

胡天也知自己留不得:“向大師打聽個路,我這就去。”

“何處?”

“寸海渺肖塔啊。”

“胡施主,寸海渺肖塔在天啓界。那處輕易去不得。”

胡天不解:“有什麽難處?”

菩回卻不答,他沉默片刻:“罷了,前世相交已是難得。今次我困于佛法,你點化于我,更是恩重。無以為報……”

“我雖不能送胡施主去天啓界,但送胡施主一場造化,卻還是行得。”

菩回語畢合掌,月秘境霧氣驟起,橋身順着圓形池塘,轉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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