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念
鐘意想了想,他做了讓步,今天自己讓讓他,也是應該的。
于是她乖乖地窩在了被子裏,配合着他的惡趣味,把話接下去:“那梅叔叔過來有事情嗎?”
“感冒了?”梅蘊和不答話,抽回了手,按住被角,拍了拍,防止她亂動:“怎麽不吃藥?”
“一直吃藥的話,細菌會産生抗藥性的吧,”鐘意無辜地說,“更何況,感冒也不是什麽大毛病,多喝點熱水就好了。”
“你倒是挺會找借口,”梅蘊和不輕不重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無奈地笑,“如果明天早晨還沒好,必須請醫生過來看一看。”
被他觸碰過的鼻梁麻麻的,鐘意抗議:“別刮了,都被你活生生刮平了。”
“怎麽會。”
鐘意的五官都算不上大,小巧玲珑的,惹人憐愛的精致。
偏偏這殼子裏住了個不安分的靈魂。
嗓子也有些幹,鐘意清清嗓子:“梅叔叔能幫我去倒杯熱水來嗎?我口渴。”
梅蘊和二話不說,給她倒了杯熱水回來。
溫度還有些高,他沒有直接往鐘意手裏遞,而是放在桌子上:“等一下再喝,別急。”
鐘意才不着急,她往旁邊縮了縮,看見梅蘊和把窩在她旁邊的話梅抱走。
話梅叫了一聲,甩了甩尾巴。
她忍不住了:“你想幹什麽?”
“什麽也不幹,就躺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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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窗上有軟軟的墊子,梅蘊和将話梅抱過去,放在上面;話梅倒也乖巧,只細小地叫了一聲,沒有反抗,乖乖地窩在男主人給它指配的新窩,好奇地看着男女主人。
被褥上沾了幾根貓毛,以他的性格,必然忍受不了;梅蘊和平靜地拿起沾筒,仔仔細細滾過一遍,這才脫去鞋子,側躺在了鐘意旁邊。
……反正也沒脫衣服,就讓他抱抱好了。等有了出格的行為,再狠狠地教訓他。
鐘意想。
兩分鐘以後。
鐘意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進一步動作,怒目而視:“梅叔叔你在做什麽?”
“做點梅叔叔應該做的事情。”
鐘意推開他的手,拿被褥把自己卷起來,像是一個粽子,蹭阿蹭的蹭到床邊邊上:“我記得我們關系才發展到約會這一步。”
梅蘊和長手一撈,輕輕松松把她給拽了回來,抱在懷裏,慢條斯理地剝粽子,好去品嘗裏面嫩生生的人兒。
動作不急不躁,免得驚了她,再惹她劇烈抗拒,就不好了。
他聲音低啞:“我說過了,現在是梅叔叔。”
傾身上去。
鐘意還想試圖反抗一下,轉念一想,畢竟自己這就快離開了,他心裏肯定也不舒服,才會過來尋找慰藉……算了,不如再縱容他這一次好了……
心裏這麽想,她表面上還是象征性地拒絕了一下:“我現在感冒了,是個病人。”
不要做的太過分啊!
梅蘊和單手解開襯衫上的扣子,解完扣子解皮帶,抽出來,丢到一旁。
皮帶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梅蘊和吻上她的脖頸:“我會溫柔一些的。”
頓了頓,他含糊不清地說:“适當運動可以發汗,能夠治療感冒。”
——信你才有鬼!
……
大約真的是憋得時間太久了,梅蘊和是舒舒爽爽地做了一晚上梅叔叔;鐘意就不太好了,手腳皆發軟,身體四肢都成了面條,還是煮過了的那種;最後還是梅蘊和攬着她,喂給她水喝。
當然,那一杯已經涼透,又重新倒了一杯來。
鐘意半靠在他懷裏,捧着水杯,也不顧及什麽形象了,咕咚咕咚地喝。
有水順着她唇角流下來,梅蘊和拿紙巾擦過,手指卻停留在肌膚上,不肯離開。
鐘意有氣無力:“我明天還要去學校呢……”
“我不動了,”梅蘊和從她手中接過空水杯,“還要不要喝?”
鐘意搖了搖頭。
梅蘊和放好水杯,扶她躺下,拉被子給她蓋好。
“睡吧,晚安。”
“……晚安。”
鐘意枕着他的胳膊,迷迷糊糊地想。
不愧是梅蘊和,好一招溫水煮青蛙,用的出神入化。
只可惜那只小青蛙,可憐動也未動,直接被煮成了一份溫香軟湯。
吃了這次的教訓,一直到鐘意上了東關小學的大巴車,鐘意都沒有再讓“梅叔叔”進門。
她總算是明白了。
男、人、吶。
呵。
梅蘊和倒是替她考慮的周到,行李箱裏的東西收拾的整整齊齊,吃穿用,無一不準備的妥帖。
就差把他自己打包塞進行李箱中了。
臨行前,他給了鐘意一個電話號碼,說是祁老三的,也可以向他求助。
畢竟,霞照市和陸林市挨着是不假,到底是兩個城市。
鐘意不以為然。
學習交流而已,能遇到什麽事?
等真到了地方一瞧,鐘意有點發愣。
原來,俊華小學周遭在拆遷,新校區還沒蓋好,所以學生們現在依舊在舊校區上着課;這一片的街道基本上扒的幹幹淨淨,有一塊是施工現場,噪音極大,沙塵亂飛;更多的,是空蕩蕩的、倒塌了的房屋。
蓋因附近沒有酒店公寓,這些來交流的老師,暫時住在俊華小學的教師宿舍中——問題是,這教師宿舍也有兩三年沒住人了,一溜煙的二層小樓,樓梯扶手鏽跡斑斑,門窗還是老舊的木門,斑斑駁駁,油漆大片脫落,露出裏面潮濕發黑的木頭來。
鐘意被這艱巨的條件給驚着了。
領他們過來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哎,老師們都別介意啊,忍一忍就過去了。再說了,這宿舍多麽原生态啊,多麽具有複古風情啊……”
鐘意看着牆縫裏肆意生長的青苔野草,一只小蜘蛛淡定地順着牆往上爬。
嗯,的确很原生态。
同行中有個約莫四十多歲的老師感慨:“确實挺複古的……和我當年在這上學時候的一模一樣。”
……都三十多年了,這宿舍還能留到現在,他們保護的可真好啊。
看來俊華小學真的是資金不夠了。
大概因為老教師這麽一句話,領頭的人臉紅脖子粗,讷讷地跑到一邊給領導打電話。
“……确實不能住人了……嗯嗯,還有兩個女老師呢……”
他跑回來,滿臉笑容:“好了,我和主任反映了一下。主任說,重新給老師們訂了酒店,離這不遠,我這就送你們過去。”
老師們齊齊松了一口氣。
說實話,要是真在這裏住一晚,只怕明天個個都是百毒不侵了。
領頭人指揮大巴司機左拐右拐,穿過一片綠油油的麥子地,最後停在了一棟自建小洋樓面前,下了車,扯着嗓子叫:“翠花姐,我給您帶人過來了!”
鐘意靠着窗,聽着他喊,心裏琢磨。
這語氣,怎麽跟“翠花姐,給您送豬過來了”一模一樣?
緊閉的大門打開,出來個胖大姐。兩個人說了些什麽,領頭人數出來幾張人民幣給了她,胖大姐笑着接過來塞進褲兜裏,拍了拍他的肩膀。
鐘意:“……”
怎麽有種被賣了的感覺?還是倒貼錢的那種。
小夥子很快走了回來,笑的腼腆而不失禮貌:“老師,就這裏了。”
翠花姐這邊是自住房改的賓館,營業執照齊全,不算黑店。唯一不方便的是,浴室和衛生間都是公用的。
抛開這一點不講,就沖翠花姐家這白牆白地磚的,就甩那原生态複古宿舍十八條街。
有了這麽慘烈的對比,衆人對現在的住宿條件還是挺滿意的。
同行的女教師,除了鐘意,就只有一個藺老師了。藺老師剛過完四十五生日,自诩半條腿跨進老年人生活,十分的佛系。
鐘意就和十分佛系的藺老師分到了一間房,同睡一張大床。
白天的時候倒還好,有衣服的遮擋,看不出來鐘意脖頸上的吻痕,可一換上睡衣,就暴露無遺了。
鐘意對着小鏡子左瞧右瞧,幾天過去了,那些痕跡非但沒有消除,甚至還有點更明顯。
她十分沮喪。
這要是被藺老師看到了,怎麽辦啊……
正想着,藺老師拿了個保溫杯,慢悠悠地進了房間,湊過來瞧了瞧她脖子,一副了然的模樣:“喲,去刮痧了啊。師傅下手可夠狠的,看上去挺疼的哈。”
鐘意:“……”
行吧,您說刮痧就是刮痧了。
晚上倒沒什麽,藺老師也不是多麽健談的人,更何況也沒什麽話題可以聊;幾乎是剛關上燈,藺老師的呼嚕聲就響了起來。
鐘意真心佩服藺老師的睡眠質量。
鐘意側着身體,縮在被窩裏給梅蘊和發短信。
白天只給他發了幾條,彙報行程,基本上都是“到學校了”“到旅館了”這樣的話。
梅蘊和回的也很簡略。
“不要亂跑。”
鐘意捧着手機,開始敲字。
[我們住在一個家庭旅館裏哦,有點偏僻,不過還好,畢竟有車接送。]
梅蘊和回的很快。
[需要重新幫你安排住宿嗎?]
[不用啦,我只是感嘆一下而已;和同事們在一起,我挺安心的。]
鐘意換了個姿勢,不清楚是不是因為暈車,她今天老是感覺乏力,沒有精神。
[那好吧,你照顧好自己。]
[嗯!(≧▽≦)]
鐘意放下手機,室內昏暗,只有角落裏的小蘑菇夜燈發着幽幽的光。
突然有點想他。
忙碌的時候倒不覺着,在這寂靜的夜裏,思念就如同野草肆意生長起來。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她才勉強入睡。
不過這晚,她睡的很不踏實,幾乎每隔上一個多小時就會突然驚醒一次。
每次都是摸到手機上的時間,又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如此反複,第二日她也精神不振,洗臉的時候,拿涼水一激,才好受了些。
不管怎麽說,俊華小學的師資力量還是不錯的,現留任的有不少老教師,還有兩三個,曾經在東關小學任教。
鐘意就遇見一個。
彼時剛剛走到辦公室裏,角落裏,一個頭發幾乎全白的老教師,站了起來,眯着眼睛打量鐘意,好久,才問出聲:“你叫鐘意?哪個鐘?哪個意?”
“鐘鳴鼎沸的鐘,情意的意。”
旁邊有老師笑出聲:“怎麽了,宋老師?遇見熟人了?”
他在看鐘意的時候,鐘意也在打量他。
毫無印象。
鐘意确認,自己不認識這個老師。
宋老師摘下自己的眼鏡,放在桌子上,慢吞吞地開口:“這是我以前的學生……你以前是在東關小學上的,對吧?”
鐘意點點頭。
“好了,宋老師,等一會有時間給你們敘舊,”葛主任笑眯眯地開口,“現在呢,我們得去開個會,喏,就九點,開完會再回來哈。”
宋老師點點頭。
他又慢慢地坐了回去,戴上眼鏡,手旁放了一摞厚厚的作業本。
他在改作業。
鐘意的心猛地一縮,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感覺……很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的情緒一直持續到開完會,她返回那個辦公室,宋老師已經離開了。
“宋老師回家了,”一個老師好心腸地和她解釋,“他就住在附近,中午都回家吃飯。”
鐘意看着空蕩蕩的桌子,心裏的那點不舒服又溢了出來。
奇怪,她怎麽不記得自己上小學時有過姓宋的老師?
中午的飯菜也不甚美味,鐘意照例給梅蘊和發短信,流水賬一樣,彙報今日行程——上午開了會,現在在吃飯。遇到一個姓宋的老教師,很奇怪,他說認識我,但我卻沒有印象。
旁邊的藺老師打趣:“怎麽,這麽大了,還要和家裏人彙報行程啊?鐘老師真是個乖孩子。”
衆人都笑了起來。
鐘意紅了臉:“不是家長。”
頓了頓,她補充:“是我丈夫。”
藺老師感慨:“到底是年輕人啊,甜甜蜜蜜的;哪像我家老劉啊,做了幾十年夫妻了,他出差半個多月,連個電話都沒打過……”
所幸這個話題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衆人又開始談俊華小學遷校區的事情了;像現在這種樣子,那肯定不成。周遭人員混雜,這些孩子們年紀又小,容易出事。十幾年前,東關小學就出過一次意外……
鐘意如今的注意力都在手機上面。
她嚼着一片藕,又在短信末尾加上一句話。
[我有點想念梅先生哎。]
把手機放回口袋,她默默吃飯。
另一邊,王特助剛剛喝了杯熱咖啡,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
玻璃門忽然打開,梅蘊和大步走出來。
“把今明兩天的會議都推遲一天,”他說,“叫司機過來,我要去霞照市一趟。”
“……啊?”
王特助一臉懵逼,依舊是乖乖按照他的吩咐做事情。
先生這是……又抽哪門子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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