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葫蘆哥哥
宮繁講,鐘意剛上小學的那幾年,她受了朋友的“指導”,堅決奉行不能溺愛孩子的孩子,讓她自立,免得嬌養出來一個小公主。
所以,等上了二年級,就連上下學,也不許鐘徽接送,而是讓她自己坐公交。
東關小學離家不過幾站的距離,剛開始的時候宮繁還偷偷跟着,後來發覺女兒自己沒問題之後,就放心由她自己去了。
宮繁挺滿意,覺着自己女兒雖然腦袋反應慢了些,但也挺懂事,不用人操心。
鐘意出事的那天,宮繁約了朋友出去逛街;恰巧,那天鐘徽也加班,下班時間晚。
等到夫妻倆回到家之後,發現女兒還沒回來,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因為人失蹤不到24小時,警、察無法予以立案;但孩子實在太小,鐘徽又懷疑是競争對手搞的鬼,所以還是派了兩名警、察,協助調查。
焦頭爛額之際,終于在第三天有了消息。
宮繁在醫院裏見到女兒的時候,眼淚刷的一下就落了下來——鐘意原本白皙的皮膚上青一塊紫一塊,淤痕斑斑,滿身髒污。原本柔順的頭發也焦了一塊,臉頰上的肉都下去了。
醒來後的鐘意是一問三不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到了這裏,像是忘掉了那幾天的事情。
宮繁也不忍刺激她。
具體經過還是聽警察說的,一開始欺負她的都是群半大孩子,最大的才15,小的11、2。
都在拘留所裏蹲着呢。
要不是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加上警、察的阻攔,鐘徽就沖過去把那群孩子的頭打肚子裏了。
然而,導致鐘意如此狼狽的,還是那個拾荒的瘋老太,如今被強制關在拘留所,因為她的精神問題和孤寡的身份,上面決定送她去精神療養所關起來。
宮繁講完這一段往事,但隐去了老太太和那三天的事情,只說當天晚上就找到了她,和宋老師說辭一致。
宮繁低聲說:“以前我沒能做一個好母親,很多事情上——”
“媽媽,”鐘意說,“都過去啦。”
宮繁說的這些事情她都不記得,她也不是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小姑娘了,宮繁的道歉也毫無用處。
小時候她總是羨慕別的小朋友,被寵的和蜜糖一樣;漸漸成長以後,她習慣了以後,已經不需要母親那麽多關心了。
鐘意也沒在家吃晚飯,陪母親聊了回天。
宮繁勸慰了鐘意半天,鐘意也很無奈——做夢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夠控制的。
童年陰影投射到潛意識裏,造成了一個接一個的噩夢。
臨走前,宮繁說梅存和拜托她的事情有着落了。她朋友的女兒,如今也是單身,比鐘意大上兩歲,模樣性格都沒的說。
讓鐘意把聯系方式帶回去,先讓梅存和與她聊着天,溝通溝通,要是合适的話,就約出來一起吃個飯。
鐘意臨走前,從家裏帶走了不少書,整理的時候發現了一摞日記本,順手也塞進了箱子裏——從小學到高中,她都堅持記着日記,幾乎沒落下過,只不過從來沒有回看過。
她想,說不定還能從日記裏發現點什麽。
經過昨天晚上的事情,梅蘊和突然意識到什麽叫做“臉皮厚則天下無敵”,鐘意性子軟,偏偏又有點小傲氣,有時候需要他也服個軟,軟硬兼施,她便沒了辦法。
梅蘊和今天下班後,麻溜地把自己的東西重新都搬到了卧室裏,把話梅包括它的零食墊子全清了出去。
重新占據卧室重地的梅蘊和心裏格外地暢快。
——這下,什麽都不能阻止他陪老婆休息了!
鐘意倒沒說什麽,也沒有趕他走;洗漱完,穿着睡衣,撩開上衣,對着鏡子左照右照,瞧自己的肚子。
梅蘊和順勢從背後摟着她,鐘意頭發柔軟,撩撥的他心癢癢,只好克制住:“在看什麽?”
“看肚子呀,”鐘意轉了個圈,仰臉問他,“哎,你有沒有覺着,我肚子好像變大了點?”
梅蘊和順着她的手往柔軟的腹部摸了一把,誠實地回答:“我感覺像是你晚飯吃多了。”
鐘意:“……”
“至少前三個月是不會太明顯的,”梅蘊和說着,手掌貼在她小腹上,她肌膚溫熱,皮下是柔軟的脂肪,包裹着有着兩人血脈的小生命,“一開始長的慢,後期會快一些。”
鐘意算了算:“那我還能穿上一段時間裙子……算了,估計到那個時候,大部分都穿不下了。”
——鐘意的很多衣服都是雲凝月陪着她去購買的,雲凝月說她腰細腿長,就該凸顯出來優點,是以購買的裙子,一水的掐腰,都緊貼在腰間。
到時候哪怕還未顯懷,鐘意也不敢再束縛自己的肚子了。
梅蘊和卻驀然想起鐘意十八歲生日的那場晚宴——
她穿了件白色的裙子,倚着金色的欄杆,明眸皓齒,滿滿的青春活力,腰肢盈盈,不堪一折,宛若百合花的莖,優美而脆弱。
百合花,是他私下裏給鐘意起的代稱。
純潔,美麗,脆弱,溫柔。
當時未曾出口的绮念,在今朝成了真;他擁有着完整的她,兩人血脈相融,又孕育出一個小家夥。
梅蘊和低頭,鼻尖磨蹭着她的脖子;鐘意脖子那部分比較敏感,灼熱的氣息使她微微顫抖,偏了偏,好避開他;如有微小電流,自她體內穿過,酥了半邊身體。
梅蘊和同她商量:“小意,明天讓孟陽過來看一看,好嗎?”
鐘意一僵。
她掙脫了梅蘊和的擁抱,面對着他,雙手搭上他的脖頸,笑容清淺:“沒事的,我最近沒有什麽事。”
梅蘊和不語。
他不欲強迫鐘意,尤其是現在,她眼睛亮晶晶,唇角也是上揚的。
她在對自己隐瞞,是因為發現了什麽嗎?
梅蘊和不敢輕舉妄動了。
當天晚上,鐘意半夜又驚醒了一次,滿臉的淚花,夢呓一樣,小聲叫着:“葫蘆哥哥……”
梅蘊和一震。
他将鐘意摟在懷中,輕撫她的背,宛若安慰幼童:“哥哥在,別怕。”
她這才漸漸止了淚,又睡了過去。睡覺的時候,她側着身體,雙手放在臉頰旁,蜷縮起來。
據說,這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姿勢。
梅蘊和久久未能眠,他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次日鐘意精神依舊不振,喝一口奶,打一聲哈欠;梅存和與那個姑娘在微信上聊的倒不錯,據說今天中午還約了一起吃飯;梅景然小聲告訴鐘意,說那姑娘很漂亮,聲音也柔柔的,與朱莉截然不同。
鐘意捏捏他的臉頰,笑:“還專門注意人家?這麽有空?不如想想期末考怎麽辦。”
梅景然信心滿滿:“這次期末考,我語文肯定是沒問題。”
梅景然這孩子,其他科目都不錯,就語文不太好;經過這麽長時間的努力,也終于能夠擠入班級前十了。
原以為今天必定得順順利利的,沒成想,剛剛和梅蘊和吃了飯,她就接到了朱莉的電話,哆哆嗦嗦的,舌頭都捋不直了。
她颠三倒四地重複了好幾遍,聲音都帶了哭腔,六神無主的樣子,鐘意耐心聽,總算明白了——
朱莉闖禍了。
也不知道怎麽那麽巧,梅存和中午約姑娘吃飯,路上被朱莉瞧見了車;朱莉打的追了上去,在後面尾随,倒也沒被發現。她就坐在梅存和後面的位子上,豎着耳朵聽兩人聊天,在得知是在相親之後,朱莉惱的站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就潑了人姑娘一臉。
其實不止咖啡,她把咖啡杯都丢了出去,還好沒打到臉,打到鎖骨上,一塊紅豔豔的傷。
朱莉蹦出來的太猝不及防,梅存和又傷着腿,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看朱莉咬牙切齒地要去抓姑娘的臉,梅存和才一腳踹開了她。
——他那包着石膏的腿,這下得重新打一遍了。
姑娘還是好脾氣的,當場扶梅存和去了醫院,當然,沒有忘記告訴朱莉——蓄意傷人,這是違法的,她會立刻報警,還請朱莉一同跟随。
朱莉當時不過是一時沖動,哪裏想得到這些。再說了,不過扔了個杯子而已,哪裏就到了需要出動警察的地步……
眼看姑娘不是在說笑,朱莉吓的六神無主。想着鐘意和梅存和算是親戚,祈求她念在同事一場的份上,幫忙求求情。
鐘意十分頭疼。
梅蘊和在她旁邊,也聽了個大概,問:“你要過去嗎?”
鐘意點點頭。
先不論對錯,倘若她今日置之不理,以朱莉的那張嘴,不出三天,整個辦公室裏的人都會知道她鐘意見死不救。
梅蘊和說:“我送你。”
到了醫院,梅存和還在手術室裏,據說他那條腿又折了一次;朱莉和另外一個女孩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待。
朱莉眼睛都腫了,吓的不停掉淚;女孩倒還好,穿了件墨綠色的裙子,發梢和領口都有咖啡殘留的污漬。
一張臉倒是幹幹淨淨的,只鎖骨上尚有紅印。
鐘意瞧她臉熟,想了半天,也沒能想起她的名字。
倒是女孩,見到她也是一怔,繼而驚喜地叫:“小鬧鐘?”
嗯?
看着鐘意仍一臉茫然,她抿唇一笑,大方地走了過來,親親熱熱拉她的手:“你不認識我啦?我是你小學同桌啊——那個老是把你欺負哭的!”
說到這裏,她還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你可別介意啊。”
鐘意:“……”
她想起來了,自己上二年級的時候,确實有個一個很兇的大姐頭同桌,說欺負哭倒不至于,都是些小孩子之間的小矛盾罷了。
不過這個大姐頭很快就轉學了,兩人同桌也不過兩個月,自然毫無聯系。
“袁青優,”女孩笑盈盈地說,“看來我眼光真不錯,小時候就覺着你是個美人坯子,長大後果然更漂亮了。”
被冷落在一邊的朱莉擦了擦眼睛。
有救了,她想。這又是老同學敘舊,又是哥哥弟妹的關系,只要鐘意肯為她說話,就不會有人追究她責任的吧?
鐘意抿唇一笑。
沒成想在這裏遇見小學同學,袁青優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親親熱熱:“哎,我記得小時候咱們倆過家家,你還當過我老婆呢。一晃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現在有男朋友了沒?”
她湊過去,賊兮兮地笑:“還是說,和你那個徐哥哥青梅竹馬郎情妾意了?”
鐘意笑容一僵。
她不敢扭臉看身後梅蘊和,滿腦子只有一個詞語。
救……救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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