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被關押千年的人,現在突然之間從地牢裏面逃了出來,且那人還是曾經血洗過寒溪宗的魔頭。

不論從什麽角度來說,這都是件轟動整個玄青大陸的大事。

華恃在聽到這消息的瞬間頭腦空白了片刻,立刻就在腦子裏理出了一條線來。

聞重被關在地牢裏整整千年都沒有出現過任何意外,但是今天出事了。

而今天出事之前,最後見到聞重的,就只有他和周鯉。

周鯉是寒溪宗弟子,大家自然不可能懷疑他,而除卻他之外,就只有自己的嫌疑最大。

否則就連華恃自己都解釋不了,為什麽自己才剛剛見過聞重,前腳才剛剛離開,聞重就立刻逃出了地牢。

可是現在的問題就在于,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人究竟是怎麽離開的!現在要是被懷疑到頭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要怎麽樣才能說得清!

華恃感覺一口大鍋霎時扣在了頭上,連帶着整個腦袋都是暈乎乎的,這種套路他實在是太熟悉了,名門正派弟子被人冤枉追殺無處落腳,最後被逼入絕境,所有劇本都是這麽來的。

他幾乎是本能地就立刻出聲辯解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我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鑽出地牢啊!”

那頭又靜了片刻,不知道周鯉究竟想到了什麽。

華恃在這片沉默中繼續想着要如何替自己辯解,然而對面的周鯉卻突然出聲道:“你覺得我在懷疑你?”

華恃怔了下:“難道不是嗎?”

周鯉道:“我們靈道中人怎麽可以互相猜疑?你是玄靈閣宣閣主的弟子,是我的朋友,我将這件事告知于你只是想知道你那邊是否有什麽發現,你認為我在試探你?”

華恃:“……”

雖然聽周鯉這番話讓他心裏有些感動,但他仍是忍不住問道:“你們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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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調查下自己?他明明看起來這麽可疑!

好在周鯉立刻又道:“更何況你離開地牢之前我就看過囚室內的情況,那時候聞重還在裏面,并且所有鎖鏈和陣法都是好好的,根本沒有被破壞過的痕跡,就算真的是你想救走聞重,時間也對不上。”

華恃再度陷入沉默。

……這不還是懷疑過他嗎?

不過現在不是去深究這些問題的時候,華恃連忙向周鯉了解情況,這才知道聞重徹底失蹤應該是在兩個時辰之前,而那個時候華恃還在馬車上和江亭晚說話,要說見到什麽異狀,那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沒有辦法為周鯉他們提供幫助,又問是否需要他再回到寒溪宗幫忙,周鯉道是寒溪宗現在混亂得厲害,讓華恃不必再來,并且之前華恃還與聞重接觸過,若是路上遇到了逃走的聞重那才是真正的危險,所以希望他能夠盡快回到玄靈閣,并将這裏的事情告知于宣書致。

華恃猶豫片刻,現在接着睡覺是睡不成了,他在腦子裏和系統商量之後,決定将車夫和江亭晚叫醒,連夜出發回到玄靈閣,将事情盡快告知于宣書致,希望宣書致能有什麽線索或者解決的辦法。

不過華恃在情急之中并沒有注意到,系統回答他的時候,語氣分明有些古怪。

因為出了這個插曲,原本從寒溪宗到玄靈閣兩天的路程,被華恃壓縮到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華恃終于回到了玄靈閣中。

回到熟悉的地方,華恃安心了不少,見周詢師兄前來迎接,華恃也沒有廢話,兩句話問出了宣書致現在在何處,他便立即轉身朝着靈閣趕了過去。

靈閣之內,宣書致依舊坐在房間裏和易湛下着棋,房間的爐子裏面燃着檀香,旁邊甚至還有人撥弦撫琴,兩個人皆是一副悠然閑散的樣子。

華恃從外面進來,與易湛相互對望了眼,兩人都有些驚訝。

“你怎麽還沒回去?”華恃不解地看着這位已經将玄靈閣當作第二個家的破雪齋主。

而易湛則顯然不怎麽歡迎華恃地道:“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華恃:“……”

他不知道這位是從哪裏來的自信,竟然看起來比宣書致還像是玄靈閣的主人家,他瞪了眼易湛,這才回頭看向宣書致,開口将自己這些天在寒溪宗的情況,以及自己離開寒溪宗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宣書致。

宣書致耐心且安靜的聽着,從頭到尾都表現出令人安心的沉靜,就算聽到聞重越獄消失,他也不過是輕輕挑了挑眉,接着便意味不明地浮出了個笑容。

華恃急急忙忙地說完了這些話,見到宣書致的反應,忍不住問了出來:“師父,你不擔心嗎?”

宣書致收斂笑意,點頭道:“是挺擔心的。”

他這麽說着,視線仿佛不經意般掠過華恃耳後的紫色印記,并不怎麽走心地道:“他現在已經入魔,若是讓魔頭出來繼續害人便麻煩了。”

華恃連連點頭:“可是現在該怎麽辦?周鯉說四處都找不見他,他會不會躲在什麽隐秘的地方了?”

宣書致還沒出聲,易湛也看着華恃耳後的印記,低低“啧”了聲道:“是還挺隐蔽的。”

華恃沒聽清易湛的話:“什麽?”

易湛搖了搖頭揮手道:“行了,寒溪宗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好了,你來得正好,韻秀筆帶來了嗎,我和你師父正好要到韻秀筆中去練功,你快替我們把空間打開。”

華恃急急忙忙要處理聞重的事情,卻沒想到不管是宣書致還是易湛,兩個人竟然半點也不着急,他遲疑着不明白這兩人的意思,聽見易湛這話還是忍不住問道:“現在就進去嗎?真的不管寒溪宗的事情了?”

宣書致道:“不是不管,只是還需要從長計議。”

華恃低聲“哦”了句,不放心地看了看宣書致和易湛,又小聲問道:“你們該不會想在我的空間裏……做那種事情吧?”

宣書致瞬間聽懂了華恃的意思,尋常總是不動聲色的臉上,這時候竟隐約有些泛紅。

而易湛則忍不住瞪向華恃,大聲教訓起來:“你小子究竟在想些什麽?現在是做這個的時候嗎!而且就算我想,你師父他現在也不肯啊!”

宣書致受不了這兩人:“易湛!”

易湛和華恃同時閉了嘴,華恃雖然不解,但到底還是沒有再多問,很快依言開啓了韻秀筆空間,将在場的宣書致易湛和江亭晚全都帶到了空間裏。

等到進入韻秀筆空間之後,華恃本以為宣書致他們兩人又要去那處從前常去的房間,他正打算喚出白貓自己抱着貓去旁邊玩,誰知道回頭之間,才發現不管是宣書致還是易湛,都全部站在原地,沒有半點要挪動步子的意思。

華恃疑惑道:“師父?”

他話音剛剛出口,還沒有來得及再多問什麽,突然感覺天旋地轉,接着便失去意識,閉眼往地面倒去。

不過就在他倒下的剎那,金色的光暈自他的胸口升起,接着是戴着面具的黑衣身影緩緩浮現,正好攬住華恃的腰,将人抱扶住沒有讓他就這樣倒在地上。

雖然早已經見過此人化作白貓時的模樣,早已與之對話過多次,但他們已經許久未曾見到對方以這種模樣出現。

“邪主。”

易湛和宣書致同時俯首出聲,等待着對方的回應。

方微輕輕攬住華恃,又垂眸看着華恃耳後的那片紫色印記,垂眸出聲道:“可以出來了。”

片刻之後,紫色的流光自華恃耳後旋繞着飛出,最後落在地面,化作了衣衫褴褛的高大身影。

正是不久前從寒溪宗地牢裏失蹤的聞重。

雖然從安排華恃去往寒溪宗的時候,就已經料想到方微必定能有辦法将聞重救出,但這時候見到聞重好端端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宣書致和易湛還是忍不住驚訝。

而在這片沉默當中,方微終于出聲道:“下次不要再這樣利用他了。”

他口中所說的“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宣書致和易湛都知道他們說的正是此時昏倒在方微懷中的華恃。

宣書致無奈道:“若有其他辦法,我也不願讓我的弟子前去冒險。”

易湛咳了咳,沒有出聲,心道是宣書致此人本就如此,只要能夠達到目的,這天下恐怕沒有幾個人不會成為他的棋子。

他們說完這些話,方微托起華恃,将人抱入房間內休息,而宣書致他們四人則緩緩跟随着方微的腳步,也一道進入了房間當中。

直到将人好好放到床上,方微才回身對衆人道:“你們有什麽話便說吧。”

房間裏的幾個人相互對望,眼神或是複雜或是茫然,又或是如江亭晚那般空洞,過了好一陣,易湛才率先望着聞重開了口道:“那個,這家夥的入魔已經好了?”

方微正欲開口,聞重卻主動擡眸對上了易湛的視線,擰着眉頭開口道:“你是個什麽東西?”

方微:“……”

易湛瞠目結舌,瞪着眼道:“這、這家夥是什麽意思?”

聞重不知為何忽地将手掌擡了起來,捏着拳頭冷聲道:“區區猴精,也配與仙君說話?”

易湛氣急:“喂,你腦子沒問題吧?”

宣書致早已經看出了不對,他擡起執扇的手,以扇面攔住易湛的動作,低聲道:“不要激怒他。”

易湛掙了掙,怕傷到宣書致,沒有再動,而聞重也注意到了出聲的宣書致,挑眉傲然道:“你這狐貍精倒是懂事。”

宣書致勾着唇沒出聲,手中的扇子卻驀地被捏得變了形。

方微這時才終于找到機會插嘴,面具下的臉收了笑意,裝作沉冷的面目道:“他現在精神狀況不穩,入魔的狀況還沒能解除,只能短時間內想辦法抑制。”

他說着走上前去,熟練地以神識的力量替聞重安撫躁動的靈力。

片刻之後,聞重悶哼了聲,身形微微躬着,這才緩緩擡眸看向四周。他目光先是落在方微與江亭晚的身上,在喚過了“殿主”之後,他接着又見到了對面的宣書致和易湛,他目光略有些茫然,出聲問道:“你們也在這裏?你們……為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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