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

成功是這樣組成的,它從一次失敗走向另一次失敗,卻不喪失熱情。

當機遇來敲門的時候。

何北查手機集資的結果就是發現除了何東,好像沒人能給他投。要不是有一天何東喝多了吹牛,不小心漏出有十五萬存款的絕密信息,何北還真找不到人給他投酒吧。這不就讓他給惦記上了,教訓呵。

何北是這麽跟何東忽悠的:“哥,我有辦法了,咱不用巴巴地上趕子去幫別人創業,咱自己創,咱集資開酒吧,給自己幹……”

說的多善解人意呵。

都下午了何東還窩床上呢,何北趕緊上廚房忙活,然後端着一碗銀耳羹輕輕推開卧室門,對躺在床上的何東說:“哥,哥,快起來,冰糖銀耳羹!”何東确實躺餓了,就勢大口吃了起來。

吃人嘴短真沒錯兒,何東喝了銀耳羹又被何北按澡盆裏泡澡,何北還端一托盤站旁邊候着,上面有啤酒和桔汁。

何北畢恭畢敬地問:“哥,咱來點啤酒還是桔汁?”

“冰茶吧。”

何北端着冰茶進來:“來,冰檸檬茶。”

何東端起杯子很享受地喝了一口然後說:“給你投酒吧的事……”

“你想好了?”

“是肯定不成的。”

“現在沒想通沒關系……”

“咱能不能以後就別提這事了?鬧心。”

“不提,半個字都不提。洗完了,咱出去玩玩……”何北是誰呀,能那麽納不住氣嗎?

“不去!”何東不想再受何北擺布了。

“別介呀,再把自己給呆堆淬了。咱現在不是養精蓄銳,等着東山再起呢嗎。”

“起不來了。”

“那哪能夠呢,咱哥是什麽人呵。”

何北還真就把何東押上他的車。

“咱這是去哪兒?”何東問。

“看看咱北京的景色,有一段沒看了吧?在家都快把自己憋馊了吧?哥,不是說的……”

“停,再說我下車了。”

“別別,我不說還不行。”何北心說怎麽在家呆得快成女的了,比唐嬌還難伺候。

何北是誰呀,七拐八拐就把何東帶到目的地了。等何東醒過味來問:“這是哪兒?”

“三裏屯酒吧一條街。”

何東警覺:“幹嗎上這兒來?”

“給你的第二春上點色(shai),咱找個清靜的地方喝兩口,好好唠唠嗑。”

“幹嗎非上這兒,咱家有啤酒,也清靜,也是咱倆?”

“哥,你看你,又out了吧?老頭兒才一個人憋家裏喝悶酒呢,咱這歲數……”

“你要願意費事我也不攔你,不過我那保底的私房錢真沒法兒往外拿。”

何東何北倆人坐一小桌上喝着啤酒的時候,何北說:“哥,錢是你的,你不樂意我也不能生搶是不是?”

何東仰着脖子“咕咚”往嘴裏倒了一口酒說:“那倒也是。”

“那你就放開了讓我說,過過嘴瘾,說總不能把錢說少吧?”

喝了點酒的何東心寬了:“這事能答應,說,可勁兒地說。”

何北計謀得逞,偷着樂:“哥,這事表面看是我求你掏錢給我開酒吧,實際上是為你。”

“為我?”

“那可不是。你為什麽不跟權筝登記,為什麽辭職,因為你想換一種活法兒。為什麽你想換一種活法兒,因為你原來過得郁悶,你想把自己這輩子過高興,過幸福了,是不是?”

“這不明擺着的嘛,還用你說?”

“然後你發現你願意幫人家創業,幫人家創業你有幸福感,可惜人家不給你那機會。他們不給,弟弟我給!你幫我創業,你幫我把酒吧開成功了,你不幸福誰幸福?你說這是不是為你?我這忙前忙後的也就跟着沾點兒光,撿點兒洋落兒而已。”

“那要失敗了呢?”

“你倒想失敗,顧客也不給你機會呵。酒吧是九十年代才進咱們中國的,現在以每年百分之二十的增長率在發展着,全年消費二百多個億,這麽多錢,往咱們頭上攤一點兒那就海了去了。”

“整體看好,不能保證每個個體的成功。”

“又老了不是,幹什麽沒風險呵?你辭職沒風險?要讓自己習慣生活在風險中。為了圓你想幫別人創業的夢,這險你值得冒。哥,不是我說你,你要沒這個魄力,趁早回原單位上班去,什麽幸福不幸福,就當咱中國話裏沒這詞兒。”

“哥不是不支持你自立……”

“哎,別弄錯了,不是支持我自立,是支持你自己。”

“可我不是你爸,我做不到十幾萬打水漂還能假裝淡定。這錢在銀行放着我心裏踏實,什麽時候沒活幹了,我知道我餓不着。”

“我有點暈菜,你現在是不是在青春重新走一回的路上?”何北說。

“是呵,怎麽了?”

“要真是,你就別想那麽多。你看哪個小年青老想吃飯的事兒?沒飯吃回家呵,什麽時候老爸老媽能讓你餓肚子?”

“嘿,在這點上我還真不想那麽年青,辭職是我選的,我得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任,而且我爸我媽也容不得我啃老。再說有了這些錢,萬一有女孩問起我住房狀況什麽的,我也可以挺直腰杆說,現本人有五平米的購房能力,也還是有一定吸引力的。”

“老哥,錢和夢想哪個重要?”

“錢可以支持我實現夢想。我是想幫別人創業,可我冒不起把十幾萬家底都扔進去的風險。”

“你還有夢嗎?”

“沒了。”

“那你還留着錢幹嘛?”

何東瞪着何北不說話。

權筝把老何家的人挨個兒扒拉一遍,發現只能跟唐嬌商量怎麽讓何東去香港參加哈佛MBA學習班的事兒,她不但主意多而且跟雨後春筍似的,還一茬一茬來的那叫快。

一聽香港,唐嬌又熱血了一會兒,好像權筝要請她去那兒旅游似的。等落了地兒,唐嬌才說她得先想想,但囑咐權筝別讓何西何南何北知道是權筝在幫何東,怕再徹底沒戲了。

唐嬌的話:“咱也不是當雷鋒光把好事兒往日記上記,等何東從香港回來,再跟他說是你幫的,那時候他再有什麽感覺也晚了,這人情就欠上你的了,你說是不是?”

權筝看着唐嬌崇拜得直點頭。

唐嬌跟權筝說的先想想,是想權衡何東去香港對給他們投酒吧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去了以後是更想投了還是更不想投了。

何北的答複是肯定的:“想投,學了半天回來不就想練手嗎,拿什麽練,咱酒吧呵。”

“那十五萬也不夠呵。”唐嬌邊在櫃臺裏面邊幹着邊跟趴櫃臺上啜着酒的何北說。

“有這十五萬打底忽悠別人就容易多了。”

“哪咱就忽悠他去香港?”

“到底怎麽回事,你得跟我說清楚,我不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把我哥送上飛機,真學MBA還行,這要是把他送泰國當人妖怎麽辦?”

“他這歲數還人妖,你就免了吧。實話告訴你,人一公司包了一學習班,再多去幾個外人,公司的實際費用不就降低了嗎,這都不懂。”

“那你怎麽知道的?”

“他們聊的時候我聽了那麽一耳朵,趕緊就把何東介紹給他們了。”

“那大街上拉個人交那麽點錢就能跟他們去香港,也太容易了吧?”

“誰說什麽人都成了?你不是說何東有港澳通行證嗎,辦個簽注就行了,再說就是到何東原單位不管怎麽調查,他也合格呵。你說他要真得抑郁症了怎麽辦?我認識一姐們兒就得了這病,一張口就是想死,特吓人。也就是咱哥,別人我才不管呢。”

“真是那什麽哈佛最新MBA學習班,不是哈爾濱佛學院辦的班?”

“你上網能查到這個班,地點,時間都對着呢。咱哥去那兒第一能逛香港,散散心。第二能學點對他有用的東西,以後再去應聘,幾個詞就先把人砍暈了,讓他們再敢小瞧咱哥。第三說參加這個班的都是人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萬一要看上咱何東哥,他一感激那存款是不是就投給咱們了?”

何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以後我哥再去什麽創業工場就牛了,人上香港學過哈佛的MBA,吓死那幫土鼈,讓他們再敢說書本知識是創業的障礙。(話鋒一轉)那我哥要不去怎麽辦?他現在可挺別扭。”

“忽悠呵。”

太對了,忽悠!

一回家,何北就上何東卧室察看,他正在睡覺呢,就上去推他:“哥,你整天老這麽睡可不行,該睡出毛病了。”

何東睜開眼睛:“幾點?”

何北看了看表:“十二點十分。”

“上午?”

“晚上。”

“晚上?那現在不睡覺還幹什麽?”何東說着就用被蒙住自己的頭。

何北掀開他被子:“哥,我跟你說件事你得答應……”

何東只得睜開眼睛:“明天說吧。”

何北說:“不行,反正你也醒了。”

“什麽事?要是投酒吧,就省了吧。”

“不是不是,你看你把我想成什麽了,我是那種沒皮沒臉的人嗎?我想送你一生日禮物,你得接受。”

“我生日不是都過了嗎?”

“明年的。”

“明年?”

“咳,我就跟你實話實說吧,我正好有這麽一上香港學習的機會……”

“你學習?”

“朋友給找的,是哈佛最新MBA強化短訓班,我這人別的不行,經商是天生的,就不用學了,想把這機會讓給你,又不想白讓,就算你明年的生日禮物,怎麽樣?”

“不去!”何東說着又用被子把自己頭蒙了起來。

何北把被子掀開:“為什麽呀?”

“學了也是白學,沒實踐經驗,學半天也找不到工作,費那事幹什麽?”何東說完又把被蒙到頭上。

何北只好給唐嬌打電話,他不去,別忙活了。唐嬌又馬上告訴權筝,他不去,怎麽辦?權筝問,他們兄弟幾個誰的話他聽,那剛從加拿大回來的何南怎麽樣,他幫助勸勸是不是有戲?唐嬌說,有屁戲呀,何南自己的事都掰斥不清呢。

權筝問:“他有什麽事兒?”

唐嬌馬上顯出自己是老何家人的架勢,特門兒清地說:“他爸要結婚讓他幫助解決婚房,他自己帶一多功能拐棍回來急着找投資商賺錢呢。他要找不到投資商,他爸爸就讓他先回加拿大賺錢去,你說這是什麽事兒呀?咱北京什麽時候興兒子給爸買婚房了?”

權筝沒主意了,只好咨詢丁香,先從何東的抑郁談起。沒想到丁香說:“不用擔心,這種情況大多數人都能自我調節,少數人需要外力的幫助比如強迫他換個環境,或用其它的事分散他的主意力,讓他快點恢複正常。”

“所以呵,我們想讓他去香港參加個學習班換換環境,可他堅決不去,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男人在這時候最煩被別人憐憫,他現在卡門呢,下了那麽大決心辭職,是想過得高興,沒想到幹自己喜歡幹的事那麽難,不知道怎麽往前走了。”

“那你說讓何西去勸勸他行嗎?”

“何西?你跟他說吧,我們倆早沒戲了,他沒給我打電話,可能又見別人了吧?我也懶得理他。他是見別人了嗎?”

“不知道,要不你幫忙勸勸?”

“我?”

“嗯。”

“我說有用嗎?”

“比別人說有用,”權筝仔細選着詞,“因為你是精神病醫生,他現在精神有點問題。”

丁香在電話裏笑了。

何北和何西何南商量怎麽能讓何東去香港參加學習班,老這麽抑郁下去不行。何南說:“就這點事兒?走走走,咱們先拉他蹦迪去。”何北說,沒用。何西說,他能去嗎?

何南倒是硬把何東拉去了,但他死活不跳,無精打采地坐旁邊看着他們蹦。

何北跟何南說:“我說沒用吧?”

何南問:“你們說他臉上線條變柔和點了沒有?”

何西扭頭看坐着的何東:“好像好點。”

何南說:“走!”他們三兄弟就朝何東走去。

何西何南何北圍着何東坐下,何南剛開口:“哥,聽說香港……”

何東說:“打住!說不去就不去。”

“就去玩玩呗!”何西來軟的。

何東站起來:“再說?”

何北看着何西何南,那眼神裏的意思是,“切,我說沒用吧,哼!”

何西何南何北電話會議了半天,最後商量了這麽一主意,老何家全上。為了幫何東,老何家真上下團結一致,摩拳擦掌,使命感又一次油然而生。何守一鄭玉英雖然挺窩心,兒子怎麽這樣了。可在何西何南何北三人有技術含量又帶充足感情色彩的宣講下,鄭玉英是信了,只要兒子能去香港,就能時來運轉,柳暗花明。何守一是想換換環境,學點東西也不是壞事兒,再說讓何東在學習班裏跟別人比比,對自己的能力有個正确的認知,沒準他能就此打住,回歸正常了。

于是,老何家就借了個“爺爺想大家的”由兒,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上餐館搓去了。

飯桌上爺爺招呼着:“何南把酒杯都給倒滿了……”

何南站起來圍着桌子挨個給倒酒。

何守二用下巴指了一下郎教授問坐他旁邊的何守一:“這阿姨是誰呀?”

“看那樣象老爸的女朋友。”

何守四就說:“爸爸,您還沒給我們介紹一下這位阿姨呢?”

“你急什麽?酒都倒了嗎?”爺爺說。

何南說:“倒了,倒了。”

爺爺舉着酒杯站了起來:“這是你們的郎阿姨,郎奶奶,是我女朋友,在南南的幫助下,我們最近才确定關系,今天正式介紹你們認識……”

郎教授笑咪咪的舉着杯子站了起來:“太隆重了……”

大家也都舉着杯子站了起來:“歡迎郎……”

“歡迎?”聽了這詞何守三心裏就別扭,這郎阿姨要進了門,他還能蹭着住家裏嗎,再說原來還打算萬一何南現在不能幫助買婚房,他還留一手勸梁美麗暫時跟他住爺爺家,這路怎麽今天就讓這什麽郎教授給堵死了?心裏想着,嘴上就說出來了:“不對呀,今天不是說勸何東去香港嗎?”

何東舉着杯子的手僵住了,大家也都僵住了,跟速凍似的。

鄭玉英救場似的扭頭跟坐旁邊的何東說:“兒子,咱去香港玩一趟,媽陪你去?”

何守一不屑:“你陪?”

鄭玉英馬上瞪着何守一說:“你別管我!”

好好的一場家宴就這麽夭折了,誰也沒勸成何東不說,爺爺嚷嚷着直要轟何守三出去住,何守三更窩心“在南南的幫助下?”,這兒子就是成心跟他作對,憑什麽不幫自己的老子,要幫老子的爹?

從餐館出來,因為何守一騎車,鄭玉英坐公交,所以他撈着跟何東私下聊會兒的機會。何守一不是個固執,粗暴唯我獨尊的父親,他曾經聽過那麽一事兒,有一當爹的是将軍,兒子要報考清華,他一口咬定兒子考不上,最後兒子以兩分之差被清華刷下,從此特佩服老爹。何守一認為這老爹就是一無知的暴君,殘酷扼殺了孩子的追求和自信心,應該被判死刑。

可到底應該怎麽對兒子,他自己也擰把着呢。兒子不結婚他生氣,兒子要順順當當結婚生子,他不就大功告成了嗎。可兒子敢于按自己的想法做選擇,不象他那麽窩囊,他心裏也挺欣慰的,起碼兒子的婚姻會比他幸福。

兒子辭職,他急了,這工作幹的好好的,起碼他能在同學同事堆裏大言不慚地侃兒子,時不時還能用假謙虛調調味兒,哎,我兒子就那樣,沒出息,其實滿足的很。當父母的到了他這歲數,什麽都不比,就比孩子。錢不錢的都是小事兒,孩子好,家長不但活的踏實張揚,還什麽聚會都敢去。孩子不争氣,不但打蔫,還輕易不跟朋友聚,就是聚也是溜牆根當啞巴家雀兒。可兒子真敢辭這鐵飯碗,還不是為錢,就為了能活出自己,活出幸福,他又有點小驕傲,原來以為兒子跟自己一樣本分保守,不知道兒子怎麽就成這樣了,思想上還挺前衛。

再一聽兒子還沒怎麽着又堆粹了,又嫌他不皮實。他推着自行車和何東邊走邊說:“這就禿嚕啦?”

何東說:“我又不是鐵人王進喜還不能有點情緒波動?”

“大發了點。”

“您能不管我嗎?您不是喜歡唱歌嗎,上您那黑土地合唱團唱去呵,甭管我,行不行?”

“那你争點氣,我就不管你!”

“就這樣兒了。”

“沒出息!”何守一說,“跟你媽一個樣兒!”

“又來這套!”何東急了,“這麽多年,我身上一有什麽你不喜歡的東西就說我象媽媽,我說什麽話惹媽媽不高興了,她就說我象你,你真的以為我聽着你們拿我互相攻擊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們自己選錯了對象,為什麽來傷害我?”

何守一受到觸動:“對不起,我從來沒想到我和你媽的關系會對你有這麽大的傷害。但你不能因為我這個爸當的不稱職,就對自己不負責任。”

何東喊着:“我自己的命,想不負責任就不負責任,怎麽啦?”

甭看何守三攪了大家的局,他心裏還窩一大堆火呢,看何南在卧室,他推門就進。

正坐手提電腦前的何南說:“老爸,咱能記住先敲門嗎?”

何守三退了出去又進來說:“咱中國沒這規矩,我就甭費事記了。你爺爺今天是什麽意思?”

“沒意思呵,就是讓大家都認識一下郎奶奶。您覺得怎麽樣,特不錯吧?咱們得忽悠他們趕緊結婚。”

“你有沒有腦子?他結婚,我上哪兒住去?”

何南摸摸頭:“喲,我還真忘這茬了。那咱們也不能因為您沒房住就不讓爺爺結婚呵。要不我跟爺爺說說,您就在這兒住,只要不結婚爺爺應該能同意。”

“憑什麽他結婚我不能結婚?”

“還不是因為我你沒房住嗎。”

“知道就好。你那拐棍聽說他們藍娜公司還挺喜歡……”何守一想把賣何南專利的事兒跟兒子說開了,既然老爸的房也指不上了,還得靠兒子。

“好呵,什麽時候可以一起談談入股的事兒。”

“你就賣了吧,咱們多跟他們要點,你再發明點別的,一根拐棍有什麽搞頭?我幫你說去,你後媽的哥,怎麽也能多給點兒,你說是不是兒子?”

“您千萬別去說,我不賣。”

“離何東遠點,你看他瞎折騰把自己都折騰糊塗了,連去香港這麽好的事都拒。人,尤其是年青人還是得正常點,趁着精力旺盛先把房子掙下來,有了房子什麽就都有了。”說完,何守三直生自己的氣,怎麽賣專利的話就跟兒子說不出口呢。兒子留學是好事兒,可一留六年,父子生分了不說,自己看着他老跟看老外似的,隔着層什麽。看人老四剛才在餐館外面訓何北那架勢,“又幹什麽違法亂紀的事了?何東現在這麽不着調,就是受你影響!趕緊走,看見你我那氣就不打一處來。”那氣魄,當爹當成這樣才叫沒白當,就是不知道何北怎麽就讓他給訓成這樣了?

何西何南何北光想着讓老何家全體出動幫何東,公而忘私得有點過,就沒想想這事兒能反饋到自己身上。

從餐館回來,假裝坐餐桌旁看報紙的何守二就沒看進去一個字,一直偷窺着坐他旁邊看手機上新聞的何西,想着怎麽能跟兒子深入地聊聊。他終于擡起頭,正常地看着何西卻來了這麽一句:

“我都不用說……”

何西眼睛都沒擡:“那就省了吧。”

“實踐證明,何東的路走不通。你趕緊讓他去看看心理醫生,你看他那臉緊的,原來多随和的一孩子……”

何西還在看手機:“我跟他性格不一樣,這路我要走肯定能走出彩兒來。”

何守二覺得自己很有肚量:“現在這專業是你自己要學的吧?”

何西始終在低頭看手機:“沒錯。”

“懸壺濟世治病救人不但能造福于人,還能讓自己有成就感幸福感,所以你就不用費事去找別的路讓自己high了。”何守二很為自己能這麽心平氣和又意義深遠地教育兒子自豪。

“十八歲以後的生命就歸我自己負責了。”

“你?”何守二有點納不住氣了。

這時何西手機響,接聽:“什麽?他不在這兒。”

何北在手機裏告訴何西:“何東不見了!”

何北開車帶着何西何南滿大街找何東,何北說,自從何東住進來,我怎麽就突然榮升當爹了?這爹可不好當,真操心。他發現何東又不知道上哪兒去了,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告訴了唐嬌,就你非讓他去香港,這回真去了。唐嬌一聽這個有點害怕,這事确實跟自己有關系,可去香港不是好事兒嗎?她馬上就打電話告訴了權筝,要不是她,她上哪兒知道什麽香港不香港的,還MBA?

權筝一聽就徹底崩潰,把丁香從家裏叫了出來,趴她懷裏就哭,邊哭還邊絮叨着,他要真出事兒怎麽辦?我也沒怎麽呀,不就想幫幫他嗎?他也不知道是我怎麽就非不去呢?你說這事兒怎麽成這樣了?

“你放手不就什麽事兒都沒了嗎?”丁香說,直看自己毛衣的前襟,這要蹭上鼻涕還能幹洗嗎?

“現在說放手也晚了呵,是我把他害了。”權筝抹着眼淚。

“出不了事兒,那麽一大男的能出什麽事兒?”

“你真覺得出不了事兒?”權筝擡頭求救般地看着丁香,還沒等丁香說什麽,她馬上說,“他肯定出事兒,我也不活了。”

“別沖動,等看見他躺停屍床上了,你再決定自己的生死也不晚。”

當醫生的就這麽冷靜。

何西何南何北正商量要不要告訴大伯何東失蹤的事,告訴,要是他跟上次那樣呆會兒就回來了,就有點小題大作惟恐天下不亂的嫌疑,以後再出事兒就沒人信了。不告訴,真有事兒,大家就說你們要早說,老何家一起上,興許就能阻止事情的發生呢,反正怎麽都是他們有理。要不就報警?可不到一定時間,人警察也不管呀。“這樣”何南說,因為他剛回國,雖然處處顯得巨傻,可就因為這種傻能讓他提出一些國內常駐主不敢想的事兒,“咱讓警察幫助查查看哪兒有游蕩的可疑男青年?”

“你打吧,人要懷疑你居心不良,你就說剛從國外回來。”何西說。

何南拿出手機:“110還是120?”

這時何西手機“的”一聲,何西察看,馬上說:“等會兒,是何東短信:我在小西山寺廟,別來找我。”

得到這消息,權筝跑到酒吧跟唐嬌抱頭痛哭,就跟是唐嬌找到何東似的。

唐嬌說:“那咱們就甭讓他去香港了,多吓人呵?”

權筝擦幹眼淚,身上透着一股刑場行将就義烈士的那種凜冽的勁頭兒:“去,還得讓他去,他不是也沒怎麽着嗎?”

在北京小西山寺廟,權筝和丁香躲在人群中看着一掃帚一掃帚在掃院子穿着袈裟的何東。

權筝小聲說:“丁香,你得救救他。”

“當和尚不錯呀,六根清淨,從此就幸福了。”丁香說。

“他這是逃避。”

“塵世那麽繁雜,逃避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不是逃避塵世,他是逃避挑戰,他不會幸福的。”

丁香看着權筝嚴肅地說:“你回避。”

權筝躲了起來,丁香姍姍走到何東旁邊輕聲:“你好!”

何東擡頭看着丁香燦爛的笑容愣住了。

何東丁香在一附近的小茶館坐下,何東低頭撚着佛珠:“阿彌托佛,施主請講。”

丁香問:“還習慣吧?”

“施主,什麽事?”何東堅持。

“要說來上香跟你偶遇你肯定不信,那就直說吧想跟你聊聊。”

“聊吧,就是別勸我去香港。你要同意咱就聊,要不同意,就請你走人。”

“一言為定。”丁香跟何東握手,“你願意我把你當朋友還是當病人?”

“随你便。”

“憑你這句話,我還是把你當病人吧。”

倆人都笑了。

權筝拿個望遠鏡躲樹叢裏往這邊瞭着。

“你為什麽活着?”

“還真不知道現在。”

丁香站了起來:“我不想談了,你好自為之吧。”說着就要走。

何東茫然地站了起來:“不談你也得跟我說清楚呵,本來我沒事,讓你這麽一閃給閃出精神病,你說這算誰的?”

丁香笑了:“你就一膽小鬼,跟你浪費半天時間能談出什麽?”

“我怎麽膽小了?”

丁香坐下:“試着先跟你談幾分鐘,不行,我肯定撤,我的時間是生命的一部份,我挺寶貝我生命的。”

何東也坐下了:“我現在懷疑精神病都是精神病醫生給治出來的。”

丁香笑了:“我為什麽跑這兒來跟你談,因為我佩服你追求幸福的勇氣,佩服你敢辭了政府工跑餐館端盤子的勇氣,佩服你能對自己這輩子負責的精神。”

“好漢不提當年勇,都過去了。”

“你再說一句這種沒骨氣的話我就走了。”

何東點點頭。

丁香說:“你知道嗎,走這條路之前,你有一點沒想清楚就是走自己選擇的路其實更難更具挑戰性。”

“但是我喜歡,這就不一樣。”

“區別就是喜歡和不喜歡,喜歡并不代表這條路就容易。我一表弟喜歡設計跑車,他辭了職專門搞這個,想當中國跑車創始人。他是學園林設計的,有固定的工作,收入也不錯,完成任務以後就什麽都不用想了。可他非辭職搞跑車設計,結果設計的圖紙沒人要,想到汽車廠當裝配工人家都不要他。現實非常殘酷,不會因為你喜歡就變得容易了,你說是不是?”

何東點頭。

丁香說:“我問你的時候你可以說話,但記住沒骨氣的話不能說。”

“那還是你說吧,那你表弟最後怎麽樣了?”

“他的出路,一個是繼續設計他的跑車,不論以後多窮,多潦倒,老婆離婚,孩子不認他,他都能堅持下來,不在乎成不成功,他都能從他的設計中感到快樂,這麽過一輩子也值了。還有一個就是重新認識自己的能力,找一個自己喜歡也能幹好的工作幹。最後就是一邊養家糊口,讓全家過正常日子,業餘時間設計跑車。”

何東看着丁香不說話,想着。

丁香看他這樣就說:“你可別忘了,你走這路不是為自己,所以別太自私,別不想走了就撂挑子,你這是給大家趟路呢。誰不想幸福,誰不想把自己這輩子過高興了,何西何南何北權筝唐嬌我和咱們大家的父母一輩人,都想幸福。就是有人不敢象你這樣說辭職就辭職,還有人不相信你真能找到幸福,所以走給他們看看!”

“你相信我能幸福?”何東問她。

“相信。”

“真的?”

“真的。”

“是醫生在安慰病人?”

“哎,別不知足了,又沒把你治成精神病,告訴你只要不半途而廢肯定能成。再加一句別把招聘的人對你的評價太當回事,不值,參考而已,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知道不?”

別看何東沒答應去香港,可整個表現據權筝觀望還算正常。畢竟從城裏折騰到小西山也不是什麽夢幻之旅,挺累的,權筝就說哪天她要請丁香吃飯,讓她挑地兒。

再說何東不管在哪兒呆着吧,總算落地兒和沒有生命危險了。何西就想起自己的煩心事兒,就打電話問何北:“你讓我抻着丁香,人家就沒再搭理我,我還這麽抻着有勁兒嗎,你可別把我這事兒弄黃了,我好不容易看上一個。”

何北告訴他:“經過這次考驗,說明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她就沒看上你。”

“所以我就不能再抻着了,我得讓她看上我。”

“不到黃河不死心,還想再碰幾回壁才踏實?”

“她什麽時候喜歡上我我什麽時候才能踏實,那也不能踏實,得登了記,進了圍城,那也不能踏實,我想見她……”

“約呵,你不是想讓我幫你約她吧?”

“那倒不用,我想跟她偶遇,特別沒準備的,然後我就撲了上去……”

“跟僅次于狼那樣?”

“你得幫我。”

“我怎麽突然發現我成你們大家的爹了?”

何北只好跟唐嬌商量,怎麽讓丁香上他們月亮灣酒吧跟何西偶遇。唐嬌說,這事交給我了,有扯證的具體日期嗎,要有一塊兒都給辦了,真熱血。然後她就給權筝下達任務,把丁香帶酒吧來玩。權筝意思,這麽做太明顯太缺創意,她想了一招,告訴唐嬌,倆人拍手稱快,女光棍俱樂部開始了第一次行動。

權筝不是欠丁香一頓飯嗎,就問丁香想上哪兒吃。丁香說饞蟹黃獅子頭了,于是權筝就在一家叫“秦淮河畔”的餐館訂了位子。那廂邊,何北就跟何西說,幫兄弟一忙,幾點幫我上“秦淮河畔”那家餐館買兩個菜,給唐嬌送酒吧去。何西沒多問,以為何北幫他安排去酒吧見丁香,就好好打扮了一下,還噴了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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