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1)

作者有話要說:

果然,不出我所料,子瞻不久便向我說明了要舉家遷往常州的事情。我努力掩飾着自己的情緒,假裝事先并未知曉此事。

既然他瞞着我,是為了不讓我擔心,我何苦和他說明我已經知道此事,讓他失望呢?記得以前他明明知道我答應婚事的時候,心中有一點遺憾,然而,他卻并未向我言明,直到兩年以後與弗兒的一席談話,我才知道他是有意瞞着我,故意讓我以為自己的演技很好,成功的把他蒙在鼓裏,讓他過得無憂無慮。每次想到這裏,我的心裏都會漲滿暖暖的柔情,他對我用情至真、至深,我也要更加體貼他,照顧他。

然而子瞻卻挑眉微笑,“你的學習能力還真是不簡單,這麽快就學會這招兒安慰人的辦法了。不過,這是我多年前曾經用過的老招數了,你呀,想騙我,還難一點兒。哈哈……”

我又是驚訝,又是迷惑,疑惑的問他,為什麽會看出我已經知道了。他笑着回答說:“盡管你十分小心的把書稿恢複原樣,但是慌亂之間你怎麽可能記得那麽清楚,自然會留下些蛛絲馬跡,因此我便猜到了。”

正當我暗自反省,下次要更加努力的湮滅現場證據的時候,他仿佛看透我心思一般,笑眯眯的看着我,淡淡的丢過來一句話:“你可能不知道,你每次說謊的時候,眼神都有些游移不定。”

我幾乎抓狂了。

本人雖然不是個信口開河的大話王,然而以前為了讓自己和周圍的親戚朋友過得更幸福,也曾迫不得已的說過不少白色謊言。曾幾何時,我還以為自己說謊的本領雖然沒有奉行“騙死人不償命”的韋小寶厲害,但是也絕對不比《情迷大話王》中的OK?賴差呀。真是沒有想到……天啊,我的一世英名盡毀矣!

看着我蔫頭耷腦、無精打采的模樣,他又笑着摸了摸我的頭,安慰我說:“別這麽沮喪,你的謊話說得還是挺高明的。記不記得以前你騙定國關于你家鄉的事情,他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懷疑,前不久,他在信中還提及此事,問我你是否曾經想起了去往你家鄉的路。看來,他對未能親自拜會世外高人數馬老先生還是心有不甘,遺憾至今啊。哈哈……”

我尴尬的笑了笑,漸漸無語了。

沒錯,我的确是很成功的騙了定國,然而……這能算是我說謊話的本領高嗎?我怎麽覺得應該是另一個出在定國身上的問題才是主要原因呢?唉,算了,不說這個了。畢竟,定國也是子瞻的好兄弟,又是我的好姐妹邈兒的丈夫,也算是如同親人般的摯友了。不是有句名言嗎,家醜不可外揚……

說起定國,我不禁輕輕嘆息。他這個人,世居京都,從小便嬌生慣養的,如今被派到那麽遠的地方做官,不知道他能不能适應。何況,前些時候,先皇駕崩,如今聖上雖然也是長樂公主的親人,然而,皇室親緣本就盤根錯節,諸多牽絆,不知道他和邈兒何時才能還京呢?不過,即使嶺南風土再不好,但是有邈兒陪在他身邊,他是不會覺得寂寞和苦悶的。

看着子瞻溫暖的笑臉,我漸漸明白了,他是想讓我知道,我什麽事情都無須擔心,只要信賴他、依賴他就夠了。

凝望着他既得意、又深情的眼睛,我又是感動,又是無奈。看來,我這輩子是別指望能成功的瞞騙他什麽了。

告別了琴操和陳方兄妹,我們一家便起身,踏上了前往常州的路。未曾想,我們尚未到達常州,子瞻便又接到了還京诏書,以禮部郎中被召還朝。

于是,我們一家人又改行京都。

人生的起伏往往由不得我們自己,而且,也十分奇妙。能回到京城,我和子瞻自然很高興,但是,也深深覺得伴君如伴虎,盡管能為國為民多做些事情,不過,卻也有諸多束縛,需要處處謹慎、如履薄冰。就連年紀尚小的過兒在恭賀子瞻升遷之餘,也若有所思的搖頭說:天子近臣,固然富貴顯赫,然而有得必有失,只怕是不能随性而為,少了些自由吧。

看着人小鬼大的過兒,我和子瞻不禁微笑。這孩子,也許是像子瞻多些吧。記得我小的時候,心思似乎沒有這麽少年老成。

經過數日的兼程趕路,我們已經距離京都很近了。具體些說,就是翻過這座山,再往北走兩天就差不多到了。

這也沒辦法,馬車的速度,也只能這麽快了。

時近正午,我和過兒都有些餓了,因此子瞻便建議停車休息一下,大家可以安穩的吃頓飯,再順便下車活動一下腿腳。

我們下了車,大家找了一處比較陰涼的地方,席地而坐,正打算享用美食的時候,只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響聲,随即,一群衣飾粗糙、面目兇惡且手持刀斧的人便沖到了我們面前。

為首的一個中年人輕蔑的打量了我們幾眼,便扯開嗓門,粗聲粗氣的大聲喝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打此過,留下買路財。”

聽到這個熟悉的對白,我不由得微微一愣。

打劫?而且還是在光天化日、天子腳下。這、這實在是……不過,這說辭也太老套了。我不禁懷疑,是不是每個打劫的在行事之前,都要不厭其煩的複述這幾句幾乎人人都耳熟能詳的話呢?

如若不是情勢危急,我也許還會忍不住笑出來。記得以往每次看到電影中的武林豪俠們把攔路打劫的惡人打得落花流水、慘不忍睹的時候,我總是會哈哈大笑,拍手稱贊。而且有些固執的認定,那些前赴後繼、不辭辛勞、拼着小命不要也會按時趕到,忠于職守的完成搶劫使命的惡徒們,往往都是被編劇安排去跑龍套的小配角,他們是否成功并不重要,關鍵的是要按照劇情需要,完美的表現出劍客、豪俠們的卓越武藝及懲惡除奸的江湖豪情。

只是可惜,現在并不是在拍電影。而且,盡管就連我這個不懂半點武功的非江湖人士也可以清楚明白的看出他們只是一群武功平平的烏合之衆,應該不難對付,不過,那是在被打劫的人精通武功的前提下。

看着面前之人個個面目猙獰,體格粗壯,而且,手中又都握有兵器,顯然是有備而來。

再看看我們幾個人:

子瞻——不用多介紹了,典型的書生一個。他若是能瞬間亮出纏在腰中的祖傳寶劍,使出隐藏多時的絕世武功,只須輕揚幾下手臂便可以成功的喝退這幫劫匪……那麽,估計太陽就不再是打東邊出來的了。

本人——說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的确是有些冤枉了,不過,也不算冤枉得太過分。

明月——比我力氣大點有限。

劉安——蠻力不小,獨自突圍尚有希望,然而……

過兒——臨危不亂,勇氣可嘉!不過,再怎麽說,也還是個小孩子呢,而且,還是個不懂半點武功的小孩子。

劉博——更別提了,至少還需要半年才能斷奶呢……

至于那幾個雇來的車夫,已經被吓得哆哆嗦嗦了!唉,不說了。

而且,我們幾個人正打算吃飯,身上連一把水果刀都沒帶,倒是還有幾根筷子和湯匙……

我臉上雖然不動聲色,然而,心裏卻十分着急,手心已經有些冒冷汗了。

怎麽辦,他們的功夫再不濟,也比我們厲害很多。我們這幾個人怎麽可能是他們的對手?而且,我們身上的財物也不太多,真不知道能不能滿足他們的胃口。忽然間想起了香雪兒時全家被劫的可怕經歷,是不是能財去人平安,還真是難說。

正在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子瞻忽然淺笑着開了口:“我勸你們還是趕快走吧,千萬不要惹了不該惹的人,到時候追悔莫及。”

看着子瞻神情自若、言語輕松的模樣,劫匪們不由得愣了愣。

為首的那人又仔細打量了子瞻半晌,然後,發出了有些做作的狂笑聲:“哈哈哈哈……你這個白面書生,竟然說這種大話,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大爺我。快點,乖乖的留下随身財物,我也許可以考慮放你們順利離去。如果你再敢玩什麽花樣,我就不客氣了!”

子瞻笑得更加淡漠,眼神中盡是不屑的神色,“我怕你們有命拿錢,沒命享用。”

子瞻說着,便取出了一錠一百兩的金元寶。劫匪們看了,個個面露貪婪之色。子瞻笑了笑,手臂輕揚,元寶在空中劃了一個完美的弧度,準确的落入為首的那個中年人手中。

那首領一看手裏的元寶,不由得大驚失色。

“你,你是九宮堡的主人……這,這……”

其餘劫匪一聽九宮堡這幾個字,個個吓得面如死灰。紛紛跪在地上,大喊饒命。

“堡主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

“大爺饒命啊,饒了我們這次吧。我們向來都是劫些小財,從來沒有害過人命的……”

“放過我們吧,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呢……”

這演的是哪出戲呢?我看得直迷糊。

九宮堡的堡主,不正是香雪的夫君楚宣嗎?記得那時候,她匆匆忙忙的随楚公子離去,想必是終于被楚公子的真心所打動了吧。

我雖然與楚公子相處的時間不多,但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位沉默寡言、誠實可信之人。雖然外表儒雅斯文,但卻有着一身深藏不露的武功。提到九宮堡,江湖上的人無不敬仰,黑白兩道也都會給幾分薄面。

看樣子,他們是誤會子瞻是楚公子了。

這倒奇怪了,莫非是那錠元寶有什麽玄機?

“你們如果不想死,就乖乖的把這藥丸吞下去吧。”

子瞻說着,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半個巴掌大小、刻有梅花圖案的白玉瓶,打開瓶蓋,倒出了幾粒黃豆大小的丸藥。

他們一見這丸藥,臉色更加蒼白。但是,卻又不敢忤逆子瞻的意思,因此便皺着眉頭,哭喪着臉咬牙吞下。

“現在,你們都吃了九宮堡最厲害的毒藥黑翼,如果你們不想在一個月後毒發身亡,便老老實實的從新做人。如果,讓我發現你們日後仍然為非作歹,那你們就別指望能按時得到解藥了。”

“多謝堡主饒命,我們以後再也不敢了。”

“這是您的元寶,請您收回。都是小的們瞎了眼,擾了您的雅興……”

他們慌慌張張的把元寶還給了子瞻,便頭也不回的飛快的逃命去了。

若不是地上仍然殘留着他們倉皇逃走時失落下的武器,我甚至不禁懷疑剛剛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看着子瞻手中的小玉瓶,我的嘴角都有些抽筋了,“子瞻,這個不是你剛剛研究出來的、用來預防傷風的藥丸嗎?”

我記得很清楚,前些日子,我才剛剛服用過。聽子瞻說,這裝藥的白玉瓶,還是多年前晦明方丈所贈。晦明方丈與子瞻十分投緣,結成忘年之交。他們二人盡管相聚的時間并不多,然而這份恬淡如水的友誼,卻十分清澈透明,難以割斷。

“是啊,你說的沒有錯。這的确是預防傷風的藥丸,而且,效果非常好。”

看着子瞻輕松的笑臉,我卻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家夥,真是太大膽了!

想起剛才危險的處境,我不禁仍然心有餘悸。

“你,你也太……”

“太聰明了,是吧?”子瞻笑着打斷了我的話,“好啦,既然他們已經被咱們唬弄跑了,咱們也該好好的吃午飯了。”

我們幾個席地而坐,我一邊心不在焉的吃飯,一邊還在思索着剛才奇怪的經歷,半天回不過神來。

“對啊,對啊,我的肚子都餓了。”過兒剛坐下,便拿起饅頭咬了一大口,“嗯,真好吃!娘,你也別研究了,咱們先填飽肚子,再請爹爹慢慢解釋為什麽那錠元寶上面會多了幾個手印。”

“手印?”我從子瞻手中搶過了那錠元寶,仔細看了看,果然在上面印有五個清晰的指痕。

我震驚極了。大力金剛指?這不是少林的絕世武功嗎?據說,這門功夫是需要深厚的內力來催動的,子瞻不可能會才對啊。但是,剛剛他從懷中取出元寶的時候,我明明清楚的看到,上面并沒有任何指痕呀?莫非……

“子瞻,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會變魔術?”

看着我異常嚴肅的表情,子瞻不由得哈哈大笑。

“呵呵,朝雲,好久沒有看到你這麽嚴肅、又這麽困惑的表情了。我剛才的确是用了一些障眼法而已,還好,手法還算不錯,沒有露出破綻。”

“那,那這元寶上的指痕,究竟是哪位高人捏的呢?”莫非是楚公子?他怎麽會少林的武功呢?不對呀,子瞻應該不認識楚公子才對呀。

“是一個你和我都認識的人,前些時候才剛剛見過面的,這麽快就忘了?”

我更加迷惑了,“前些日子,而且是咱們認識的人,莫非是……”

子瞻笑着點點頭,“對,就是晦明方丈。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閑談之間提起他的幾位徒弟。他嘆息着說起他最小的一個俗家弟子,便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九宮堡的主人楚宣。聽晦明方丈所言,這位楚公子原本是個生性灑脫、不拘小節之人,雖然有仇必報,卻不是個殘暴的人。然而,近些年,卻為了一些私怨,用極其殘忍的手法懲治了幾夥謀財害命的匪徒。晦明禪師并非反對他懲惡除奸,只是不贊成他這種過于殘酷的方法,因此便出言規勸,但楚宣半點也聽不進去,依然我行我素,讓晦明禪師十分無奈……”

我越聽越迷惑,楚公子為什麽要如此憎恨這些匪徒呢?莫非是……

“我五歲那年,在我全家去山西探親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山賊,我的父母和哥哥,都被殺害了。他們搶了我們随身攜帶的財物,又覺得心有不足,便開始打我的主意。他們把我關了兩天後,便賣給了一個人販子……”

忽然間想起香雪童年的悲慘經歷,這份血海深仇定會讓她銘心刻骨吧,她想要報仇也是自然的。楚公子又如此珍愛她,當他得知她所有不幸的根源,就是那些貪婪、殘忍的劫匪,他是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記得當初,香雪和楚公子如此匆忙的離開眠月樓,也許正是得到了仇家的消息……由此看來,香雪那次找我聊天,還有意把童年的經歷講給我聽,是不是希望我能把這些話告訴給楚公子呢?只是,我卻認為這些還是由她親自對楚公子說比較好,所以除了她不喜歡彈琴這件事以外,并沒有多說什麽其它的話。

唉,她如此小心翼翼,想來是對楚公子還有所防備吧。

她曾經受過那麽多沉痛的傷害,也許是疼怕了吧,所以,便把自己裝進殼裏,小心謹慎的防備別人,從此封閉起自己的傷痕累累的心,帶上面具過日子,為的只是希望自己不再覺得疼痛……

我還清楚的記得那雙明明十分憂郁卻又裝作滿不在乎的眼睛,讓人看了如此的心疼,如此的難過……

“朝雲,你又發什麽呆呢?這勺湯你已經舉了半天了,你到底要不要喝?”

聽着子瞻調笑的話語,看着他若有所指的充滿笑意的雙眼,我尴尬的把湯喝下,“也沒什麽啦,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

“是香雪姑娘吧,記得當初,你們可是眠月樓裏面最紅的兩位姑娘。聽說她嫁給楚公子,生活得很幸福。楚公子的雙親長年四處游歷,而且生性灑脫,不但沒有計較這位兒媳的出身和經歷,反而因為她的溫柔、乖巧,十分喜歡她。楚公子就更不用說了,對她更是呵護備至、體貼寵愛,晦明禪師還戲談說,終于了解了為什麽當初楚宣只願意當他的俗家弟子,呵呵……”

聽着子瞻講述他們的幸福生活,我卻并不十分肯定。唉,但願他們像傳聞中說的那麽快樂……然而,總是被仇恨所累,又如何能真正快樂呢?

“對了,晦明方丈為什麽要送給你一個帶有指印的元寶呢?”

看着我依舊迷惑的樣子,子瞻不禁無奈的笑了笑,“沒辦法,誰讓我不懂半點武功呢?晦明禪師這麽做,也是希望如果咱們萬一遇到意外,也可以自保脫身而已。而且,經過九宮堡的大規模圍剿,如今剩下的匪徒也只不過是些略懂一點拳腳的烏合之衆,所以,我這招和晦明禪師學會不久的障眼法才能奏效啊。”

“呵呵,原來是這樣。”想不到,晦明禪師還想得挺周到的。

“姐姐,我覺得,晦明禪師這件事情做得最有價值了!”

“嗯,我也贊成明月阿姨的話。”過兒一邊發表評論,一邊繼續狼吞虎咽。

這個家夥,近來的食量非常大,幾乎是以往的兩倍。果然是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吃得特別多。

吃完午飯,我們一家便上了馬車,繼續往京都跋涉。

我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對了,剛才我們在那裏說話,是不是有些太危險了。如果,那群人去而複返,聽到了我們的談話,豈不是會前功盡棄、弄巧成拙嗎?”

子瞻笑着搖了搖頭,“不會的。江湖上都知道,九宮堡行事,一向讨厭其他門派窺伺,他們那些小小的匪徒,是一定不敢犯這個忌諱的。更何況,即使他們真的聽到了,又怎麽敢得罪與九宮堡有深厚淵源的我們呢?”

看着子瞻平靜的笑臉,我不由得有些迷惑:這個家夥,是不是什麽事情都會被他算計得好好的,不會出一點差錯呢?

哈哈,也不是。至少,他現在就不知道楚公子之所以用殘酷手段對付匪徒的原因。

“聽晦明禪師所言,楚公子是一個行俠仗義、心胸開闊之人,他之所以一反常态的做出如此殘忍的行為,應該是因為仇恨吧。可若是他自己與那些匪徒有仇,以他的個性,即便是出手懲治仇人,也會選擇簡單痛快的方法。但他卻沒有這麽做,而是慢慢的将仇人折磨致死。能讓他違反自己的本性,不惜任何代價也要這麽做的原因,我想,只有一個:他是想要保護一個人吧,一個他鐘情、癡情,希望能夠得到幸福的人。”

我震驚極了,沒想到子瞻竟然能猜到這麽多真相。

香雪是楚公子最在乎的人,即便是自己尊敬的師傅,楚公子也不會把香雪的苦衷講給他聽的。然而,子瞻卻可以憑借着種種蛛絲馬跡,得出與事實相去不遠的答案,真是讓我又是驚訝,又是無奈。

越是敏感的人,往往越容易受傷。

看着子瞻臉上的輕愁,聽着他無奈的嘆息,我情不自禁的緊緊握住他的手。

子瞻,你別難過,你知道嗎,每次看你露出落寞、無奈、甚至心痛的神情,我都會十分難過。子瞻,你要記得,只有你開心,我才會覺得開心……你便是我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守護的人……

我很想靠在他的懷中,在他耳邊把這些心裏話講給他聽。然而……

看着過兒瞪着大眼睛,嘴角含笑的看着我們,我……實在說不出口!

子瞻溫柔的看着我,反握住我的雙手,臉上的笑容溫暖如春……

兩天以後,我們一家人順利到達了京都。

重新回到京城的家中,唏噓感慨之餘又倍覺親切。

子瞻在朝半月,便被升為起居舍人,三個月後,又升中書舍人,不就又升翰林學士。 一時間,官運亨通,風頭一時無二。

人在高處,逢迎的人也自然很多,然而這種逢場作戲、爾虞我詐的官場生活也讓子瞻覺得十分無奈。

相比之下,和自己的親友、學生相處的時間,便成了子瞻最開心的時候。

除了文采斐然的秦少游以外,黃庭堅、晁補之和張耒三人都曾得到他的培養和薦拔。在子瞻衆多的門生和崇拜者中,他最欣賞和重視這四個人,他們既是師徒,更是摯友。由于子瞻的推譽,四人很快名滿天下,被稱為四學士。

他們四人造詣各異,受子瞻影響的程度不一,文學風格也大不相同。比如黃庭堅的詩自創流派,與子瞻并稱蘇黃;少游的主要成就在詞,但是他的詞卻不走子瞻的路子,而專以纖麗婉約見長。

在他們四人中,尤以黃庭堅最喜歡和子瞻開玩笑,二人常常鬥嘴為樂。除了東坡肘子外,子瞻還擅長燒魚。記得有一次,子瞻雅興大發,親自下櫥做魚。剛剛燒好,隔着窗戶看見黃庭堅進來了,知道他又是來蹭飯的,便慌忙把魚藏到了碗櫥頂部,想和他開個玩笑。

黃庭堅一進門便笑着說:“今天向子瞻兄請教,敢問蘇轼的蘇怎麽寫?”

子瞻笑着回答:“蘇者,上草下左魚又禾。”

黃庭堅又道:“那這個魚放到右邊行嗎?”

子瞻道:“也可。”

黃庭堅接着問:“那這個魚放上邊行嗎?”

子瞻迷惑的問:“哪有魚放上面的道理?”

黃庭堅指着碗櫥頂,笑着說:“既然子瞻兄也知曉這個道理,那為何還把魚放在上面?!”

一向才思敏捷的子瞻,卻也啞口無言,只能搖頭苦笑。

而一向喜好文學的過兒卻突然對武功産生了莫大的興趣,回到京城不久,便整天往東方府裏跑,纏着逸教他功夫。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也小有成就,就連逸也不停的誇贊他天資過人、刻苦勤奮。

有一次,我們一家三口去東方府小坐閑聊,卻意外的遇到了莫雨晴。

自從上次在懸崖邊分開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

只見她身着一身深藍色衣裙,臉上少了些往日的厲色,雖然仍有些揮之不去的淡淡輕愁,卻是和善、溫柔了許多。

看她與逸的相處,似敵非敵,似友非友,隐約之間,似乎還透着一絲暧昧,真是讓人摸不清頭腦。我可以肯定,他們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些什麽。可是,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就不得而知了。而逸又總是避免提起關于他和雨晴的話題,我也只能裝做什麽都沒看見了。

唉,要是邈兒在就好了,說不定可以從她口中知道些原委。聽子瞻說,皇上已經下旨招王鞏一家人回京,算算時間,我們很快便可以見面了。

一天,子瞻下朝回來,特意買了幾壇上好的美酒,我們一家人早早便到了東方府,專程為我們的好友逸慶祝生日。

由于逸不喜歡過于鋪張,所以只邀請了自家兄弟和幾位摯友。适和遙協同家眷,專程從蘇杭趕回京城,兄弟三人難得見面,覺得特別開心,似乎有着說不完的話。幾個年齡相仿的孩子聚在一起,也玩得十分快活。只是,過兒和東方濟還是老樣子,兩個人一見面,便又開始了争着作兄長的老戲碼,讓人又是無奈,又覺好笑。

雨晴也來了,還帶着一把上好的古劍,說是送給逸的生日禮物。

只見這把古劍泛着藍色的清輝,銀色的劍鞘及劍柄上刻着複雜圖騰。

逸見到這把劍,不由得神色微變,眼中盡是疑惑及震驚,“你是怎麽得到這把劍的?”

雨晴凝視着逸的雙眼,臉上的笑容淡淡的,語氣輕柔平和,“這是我偶然間巧遇的一位得道高僧所贈,他告訴我,這把劍,可以解開我的心結。開始的時候,我并不相信。但是,漸漸的,我明白了它的神奇所在。現在,我把它轉贈給你,希望它也能幫助你解開心結,撥開心中的雲霧。”

逸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古劍,呆了半晌。經由遙的提醒,才漸漸回過神來,略有些尴尬的向友人笑了笑,請大家繼續用餐。

“子瞻,朝雲,我敬你們二位一杯。”雨晴忽然站起身,向我和子瞻舉起了酒杯,“以前的陳年往事,就不再提了。就讓咱們共飲此杯,為這塵世間奇妙的緣分,也為這無法逃脫的宿命,為了人間無法舍棄的真情,也為了,為了這注定凄豔的榮幸,對,凄豔的榮幸!咱們幹杯!”

說完,雨晴便仰頭把酒一飲而盡。之後,她有些失神的坐下,嘴角仍然帶着苦澀的笑容。

我和子瞻愣了愣,也默默的把酒喝完,沒有多說什麽。

無意間擡起頭,我意外的看到逸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眼中有深情、有心痛,還有着淡淡的無奈及憂愁。

我的心裏忽然一陣難過,覺得十分煩悶。那種突如其來的濃重的苦澀仿佛就要溢出來一般,叫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慌忙低下頭,用喝湯來做掩飾。

怎麽會這樣呢?我的心裏為什麽會這麽煩亂,這種不好的預感又是為了什麽呢?

那是一種明明知道自己最珍愛的人就要離開自己,而自己卻無法阻止的心痛,這種痛真實而綿長,那麽的無奈,那麽的悲傷……

我下意識的緊緊握住子瞻的手,心裏卻仍然無法平靜。

“再吃一塊紅豆餅吧,你吃的實在是太少了。”子瞻把紅豆餅放到我的碗裏,臉上的笑容溫暖平和。

看着他熟悉的笑臉,我的心裏也不由得湧起了絲絲暖意。我一口一口的吃着紅豆餅,漸漸的,覺得平靜了許多。

“大哥,大哥,你看是誰回來了?”

随着輕靈的笑聲,一抹淡紫色飄逸的閃進屋裏。

“哈哈,子瞻兄,你還記不記得小弟我呀?”

身着墨綠色長衫的人滿臉笑容的拍了一下子瞻的後背,眼中的玩笑與不羁恰如以往。

“朝雲,還記不記得我,你答應過,會陪我游覽湖光山色、共享良辰美景的。”

鵝黃色的身影輕靈的閃入我的眼中,晶瑩、奪目的眼睛裏有着暖暖的笑意。

我站起身,緊緊握住了長樂公主的手。

太好了,竟是他們回來了……真是太好了……

一年多不見,王鞏似乎比以往成熟了一些,然而眼中的赤誠與熱情依舊,臉上竟無一絲風霜與倦容。

公主經過此番游歷,也多了幾分成熟的韻味,原本就十分明亮的眼睛變得更加清澈動人。

邈兒精致美豔的面孔絲毫沒有被嶺南的風土所改變,笑容竟比以往更加甜美。

輝輝與琪琪也長大了許多,尤其是輝輝,竟比上次見面的時候長高了近兩寸,弄得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那天晚上,我們秉燭長談,開懷暢飲,竟鬧到了半夜。

第二天傍晚,定國和邈兒帶了嶺南的特産荔枝,專程來看子瞻和我,還說昨天由于人太多,都沒有聊得盡興。

酒過三巡,子瞻笑着問起為何定國在偏遠的嶺南仍然不覺得郁悶,反而似乎過得還非常惬意灑脫?

定國笑着回答:“即便是遭遇再大的苦難,如果有心意相通的人與你一起分擔,那麽,困難也可以變成幸福。記得邈兒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只要有我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因為,我可以給她溫暖,讓她覺得安心。在賓州的時候,她總是會把自己新編的曲子唱給我聽,有這樣的紅顏知己陪在身邊,我怎麽會覺得寂寞呢?”

聽了定國深情的講述,我和子瞻都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對方,心中似有暖流滑過。

“廣南的風土和京都不同,你過的還習慣吧?”

聽了子瞻的問題,邈兒卻只是淡淡的微笑:“當然習慣。至于原因,定國不是已經回答了嗎?”

子瞻的眼中閃過驚訝及感動。他凝視了我一會兒,忽然站起身,取來了筆硯,略一凝神,便揮筆寫下了一首詞。

“邈兒,早就聽朝雲說過,你非常喜歡唱歌,對音律又十分精通。今天,為了慶祝你和定國還京,我将這首《定風波?常羨人間》送給你,希望你能喜歡。”

邈兒低頭看了看,笑着說:“這真是首好詞,情真意切、渾然天成。我現在就唱給大家聽聽吧。”

邈兒說着,便吩咐人取來了古琴。她輕輕撥弄琴弦,歌聲婉轉動聽。

常羨人間琢玉郎,

天應乞與點酥娘。

自作清歌傳皓齒,

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裏歸來年愈少,

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

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聽着邈兒動聽的歌聲,我不禁又想起了湮沒在心中的往事。

記得張老師曾經講過,白居易《初出城留別》中有“我生本無鄉,心安是歸處”,《種桃杏》中有“無論海角與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等語。我在課堂上聽到這幾個詩句的時候,便有種異樣的感覺,似乎心裏的某一根弦被輕輕的觸動了。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不可救藥的喜歡上了張老師的課。

後來,我只身來到了陌生的宋代,遇到了子瞻。

記得邈兒問我為什麽喜歡子瞻的時候,我情不自禁的回答說:“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會覺得很幸福,很溫暖,就像是種家的感覺——仿佛是遠行的旅人終于找到了歸宿一般,很安心,很舒服。這種安心只有他能夠帶給我……盡管我不喜歡四處奔波,可是我卻覺得,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記得子瞻和我提起打算主動請命去杭州做官的時候,還有他無奈的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