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PART.3 XX仙尊

仙尊似乎也有些尴尬,沒說什麽,轉身而去,臨去時将手中的花擲了出去,直直刺入一塊石頭裏。

他一走開,我立刻好奇地去看那石頭,只見柔嫩的花瓣一半嵌在石頭裏,我把它取下來,露出石頭上一道凹痕。

可以,不愧是飛花拈葉皆能傷人。

想起這話是誰說的,我又是一陣內傷,手裏撚着花瓣,将花汁沾滿手指,我嘆了口氣,舉步向李有福家走去。

36

李有福答應幫我問冷夜的下落,我跟他比劃了一番,二十出頭的青年,人長得俊,但是冷冰冰的,其實又比較心軟。

李有福憨厚地笑道:“小公子,他性子什麽樣,外表看不出來啊,您說什麽打扮,多高,是胖是瘦就行啦。”

我愣了一下,改口道:“他的頭發是紫色的,很深的紫色,打眼一看像是黑色,他的眼睛也是紫色的。”

“紫發紫眸,嚯,那不是惡鬼淵的魔種嗎?”李有福吓白臉,連連擺手,“小公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惡鬼淵?這個地名我很久之前好像聽說過……

冷夜好像還跟我說過,神墨大陸沒有鬼,只有惡鬼淵才有。

什麽紫發紫眸就是惡鬼淵的魔種了,為毛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說法?

“是惡鬼淵的魔種啊,老漢不騙你。”李有福招呼我進屋,“旁的我不敢說比別人知道的多,但這魔種是我祖上一個行腳僧人親眼所見,小公子,來,來,我娘知道的比我清楚,問問她就知道了。”

我進了屋,一股藥味撲面而來,床上躺着個瘦骨如柴的老太太,看樣子很是可憐。

李有福在她耳邊絮絮叨叨說了一陣,她才擡了擡眼皮,渾濁的瞳仁始終對不上我,模模糊糊地說:“咳咳,雪、雪山神子呀……老身多謝……你……救了俺家有福……!”

“雪山神子”?我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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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福憨笑道:“我娘耳朵背。”

李老娘又嗫嚅着跟李有福說了些什麽,李有福直起腰來,沖我搖搖頭:“抱歉啊,我娘她記性不好了,哎,只說那惡鬼淵裏的魔種是十八代前的一個先人看見的,紫色頭發,紫色眼睛,後來被神墨的道長們給封印起來了。”

“十八代?那得有多少年了?”我心裏算着,這裏的人大概二十算一代,十八代,那就是三百六十年,可真夠久遠的。雖然我管仙尊叫萬年老妖怪,但他和壽祺皇帝的事,大約也不過是兩百年前發生的。

“唉,這世上紫色頭發、紫色眼睛的人,大概不止魔種一個,小公子要找的那個可能是恰好發色特異吧,我幫您去鄰裏問問。”說着,李有福卻沒動,只是可憐兮兮地看着我,嘴巴動了動,沒出聲。

我看着他,預感到他要說什麽了。

“噗通”一聲,李有福雙膝跪地,連連向我磕頭,磕了十八個響頭,“崩崩崩”砸着地面。

他在求我救他的老娘。

我不是什麽濫好人,在現實中,我甚至是個極端利己主義者,畢竟要守住父母留下的巨大家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看到癱瘓在床的李老娘,不知為何,我就想到了小時候的一些記憶,醫院刺目的白色燈光,巨大的移動病床,還有那些行色匆匆的醫生、護士,還有神色驚惶的病人家屬。

曾經,在我不知道死亡的意義是什麽的時候,我失去了我的父母,我跟在那些巨大的病床後面跑,看見本來好端端的一個人,變成骷髅一樣憔悴瘦弱,無力地躺在那裏,不管多麽有錢,都無法挽回他們的生命。

後來,我也看過很多書,書裏的主角常常被扔到生死抉擇之間,不過抉擇的不是他自己的生死,而是別人的生死,多管閑事去救人的主角也有,不想為別人的性命浪費自己資源的主角也有,不同情況,不同人,不同抉擇而已。

可能,觸發人想去救別人的心情,只是一瞬間滑過腦海的記憶,而不是什麽道德覺悟……

我撩開李老娘的衣服,把手放在她胸口潰爛的瘡面上,身上的力氣仿佛被一個吸附力極強的黑洞吸收走,很快就被抽幹,随之而來的是漫長的記憶,每一次李老娘為了親人和丈夫傷心、憂心,和人起沖突暴怒的時候,都像走馬燈一樣出現在我眼前。

我收回手,看到瘡面收斂了一些,腐敗的臭味不見了,随之而來的健康的紅色肉芽,我知道她的病是長年累月積攢起來了,要一次治好根本不可能,也是我力所不能及的事。

“先這樣吧。”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穩住身體。

“孩子,”李老娘清醒過來,口齒清晰,神智清楚,她握住我的手,灰白的臉上有了生機,“保重身體,你臉色不好,別為了老身這半截入土的浪費力氣了。”

“你也保重。”我忍着頭暈惡心,輕輕拍拍她的手,把手從她手裏抽出去,向外走去。

身後傳來李有福感激的叫聲:“小公子,謝謝你的救命大恩啊!我李有福甘願做牛做馬報答你!小公子,歇息一下再走吧——”

他話音未落,只聽“轟”的一聲,我回頭,看見李有福家的門板重重砸在門框上,隔斷了裏面的情形,連同破房子都震了震。

仙尊的聲音裏帶着壓抑和徹骨森寒,貼着我耳後傳來:“洛言,你是想死麽?不想找你的小侍衛了?”

我一愣,仙尊怎麽知道我的真名的?這麽久了,還是第一次被叫真名,我真是有點不習慣……

再次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

這一次不知暈了多久,醒來時聽見木勺碰在木碗上的聲音,還有攪拌的湯湯水水聲。

睜開眼睛,我被眼前奢華的全套木制家具給震驚了。

本來還空空蕩蕩的三間木屋,現在就我躺着的這間,又有四柱大床,又有衣櫃,又有茶幾和椅子,白發束在身後的人正側身坐在椅子裏,白皙修長的手裏拿着木勺,不緊不慢地攪着一碗粥,碗上冒出熱氣和粥的香氣。

我肚子“咕嚕”一下。

心裏卻是“咯噔”一下。

仙尊這是恢複了本尊的樣貌,看樣子是不打算繼續和我兜圈子了,這可有點麻煩,本來還能借着“無何子”的耿直品性擠兌他,現在,不被他設計就不錯了。

“餓了,雪山神子?”仙尊微微笑着,眼裏的冷光卻好似嚴霜一般,挑目瞟過來,凍得我一個機靈,他勾起唇角,揶揄道,“聽說神子得道辟谷,不食人間煙火,怎麽還會餓?”

看來李老娘恢複的還不錯,還有空跟人嚼舌根。

我嘆了口氣:“你怎麽來了?”

接着就看見,一向淡定得像得道高人一樣的仙尊,猛地站起身,手裏的粥碗灑出半邊來,往日裏像三月春水一般的眼,此刻正咄咄逼人地盯着我:“洛言,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這療傷的術法從哪裏學來,但你這樣随意施法救人,無異于自戕性命,是愚不可及的行為。你知不知道,世上有惡疾者千千萬,哪個不是纏綿病榻可憐得要死,你有本事就一個個救過去啊!”

【溫馨提示:沉軒對玩家的好感度+14500!】【警報:玩家與壽祺皇帝的印象重合率+20%!現為78%!】仙尊舀了一勺粥,嘗了嘗,又舀了一勺,強硬地遞到我嘴邊,飛快地說“不燙,吃”,我愣神,被他把勺子塞進嘴裏,便順勢吃了一口。

仙尊面無表情,一邊喂我,一邊繼續教訓道:“我不知你為何會突然愚蠢至此,若不是我去那凡俗子弟門前找你,你還能回得來嗎?慈悲病發作,真是無藥可醫!”

說着,又強塞了一口粥給我。

我立刻吞咽下去,腹中饑餓稍微緩和了一點,才争辯道:“我也是量力而行,感覺有些體力不支了,就立刻出來的……”而後又問,“你沒把老李怎樣吧?”

“呵,我就知道你鬼心思不少,早就看出我是假扮的。”仙尊用勺子把我的嘴堵上,一臉不贊許地看着我,“別以為自己有幾個心眼,有些本事,就恨不得飛到天上去了,就你這點功力,若不是我護着,你早不知道死到哪個山溝裏去了。”

【溫馨提示:沉軒對玩家的好感度+5000!】【警報:玩家與壽祺皇帝的印象重合率+15%!現為93%!】我一臉懵逼,仙尊他口不對心到如此境地……不禁又有些可憐那個抖M壽祺皇帝了。

仙尊把空碗放下,從懷裏掏出一本舊琴譜,放在床邊,道:“你不是不喜歡受制于人麽,給,你撈的那些破魚我都給你扔了,這本《廣陵》可以穩固心神,只是技法難度比《逝水》高了幾百倍,不知你那笨蹄子能否學會。”

【溫馨提示:沉軒對玩家的好感度+500!】【警報:玩家與壽祺皇帝的印象重合率+5%!現為98%!】還差2%就到了,我精神一振,終于要戰三觀了!我會用我無敵的歪三觀幹掉仙尊的!

我擦了把嘴,坐起身來,把《廣陵》揣進懷裏,下地往外走。

仙尊一把拉住我的手臂,他特別愛這樣,手勁又大,勒得我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都疼。

“去哪兒?”仙尊的聲線不悅地壓低了。

“去看看老李還活着沒。”我說。

“你敢再治一個試試,你治一個,我殺一個。”仙尊眯起眼睛。

被稱作仙尊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也是絕了。

不過看樣子,他并沒有打傷老李,省得我重新去找一個打探消息的人。

我打開門,走出去,被外面黑壓壓的人群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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