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就親自把你拎出來。”酒吞童子十分不耐煩地吼道。

大天狗躲在屋裏,趴在門框上,十分想死。

如果他還是那位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大妖怪,他當然可以拍拍翅膀,不帶走一片羽毛地潇灑飛走。然而問題在于,現在他不是——以至于不得不面對酒吞童子堵門的下場。

該死的安倍晴明。

大天狗忍不住将手指扣進了木門——那家夥根本就是猜到了有這麽一天的吧!

“煩死了!”酒吞啐了一口,“我倒數三秒,三,二……”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見一聲輕響,門被打開了,一直躲着不肯見人的小鬼第一次出現在了人前。晴明這幾日為了京都的安全幾乎跑斷了腿,大天狗也跟着他,來來回回地成長了不少,因此,現在酒吞童子看到的大天狗,單純從外表上來看,已經有十歲左右,整個人想死雨後竹筍抽條一樣地長開了,嬰兒肥消失不見,只顯得秀靜。

然而這一切都不能挽救大天狗身上那套糟糕的衣服。

茜草紅,搭配,松柏綠。

紅配綠,冒傻氣。

這顏色的衣服簡直就是對大天狗審美的侮辱,然而他甚至還說不出一個不字,畢竟當初是他自己堅持要求這塊顏色的布料的——撇開配色而言,這布料的質地确實是很好,并不遜色于當年大天狗用妖氣自己弄的衣服……

……但什麽也挽救不了這審美。

大天狗面無表情地看着酒吞童子。

笑就笑吧,反正他這段時間遭受的嘲笑難道還不夠多嗎?

不過話說回來……

酒吞童子看着大天狗的這聲新衣服,眼睛一亮,哦了一聲:“新衣服看起來挺精神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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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天狗看着酒吞童子……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金燦燦的胸,搭配着悶騷的豔紫色,他甚至把自己的鬼葫蘆都染成了紫色,顏色之微妙,竟然讓大天狗一時都說不出吐槽的話來,半晌,他才艱難地開口:“你不覺得……紅色,還有綠色,這中間有什麽不對嗎?”

酒吞童子茫然了半天:“看着……挺和諧的啊。”

大天狗又看了他一眼,那閃着金光幾乎能把人亮瞎的胸口,決定再也不和酒吞童子讨論任何審美上的問題了——就他這個審美,能追的上妹子才叫見了鬼呢!哦,不對,酒吞童子本來就是鬼,他還是個鬼王呢。

大天狗已經明智地跳過了這個話題,然而酒吞童子還在一路上琢磨。

路上遇到了茨木童子:“摯友!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再去定一套綠衣服,畢竟紅和綠感覺很搭配啊。”

茨木童子愣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紅的,他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十分感動地又嚎了一句:“摯友——!”

酒吞童子還在摸着下巴思考:“……和紅葉站在一起一定很搭配。”

茨木童子的表情很像是當面被人澆灌了一桶冰水。

大天狗明智地繞着這兩個人走了,他一點也不想做那個被殃及的池魚。好在院子原本也不大,一會兒大天狗就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安倍晴明坐在正中央,散開的雪白的長發順着他繁複的衣服褶皺垂下,他偏側着頭,柔聲細語地和幾個小式神在說話,偶爾往桌子上的宣紙寫上幾筆。

“你來啦?”晴明瞥見大天狗,未語先笑。

大天狗總覺得晴明話中有話。

事情發生在幾天前,衆所周知,晴明正在準備京都的安全工作,在這個過程中,也并非只有他一個陰陽師,和其他陰陽師之間的合作除魔也是必不可免的。而巧之又巧的是,那天和晴明合作的陰陽師身邊,也有一個大天狗。

成年的,長大的,就是呆板了點,顯得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畢竟也只是一個妖氣化身。

大天狗剛好就坐在他這個妖氣化身的身邊。啧啧,看着這個妖氣化身一路上開着羽刃風暴,任何妖怪都沒能在這個大天狗妖氣化身面前支持三秒,就全部灰飛煙滅——晴明似乎忘掉了他還有茨木酒吞姑獲鳥,看着十分眼熱。

他哀怨地捅了捅自家的大天狗:“狗崽?”

“怎麽了?”

晴明一臉深沉地看着他:“狗崽啊,你看着隔壁,就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大天狗歪着頭想了半天:“……好帥?”

晴明無語凝噎,眼神哀怨到不行。

這件事情以後,晴明連着好幾天,看着大天狗的目光都透露着一股子哀怨的味道。大天狗至今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戳到了晴明敏感的神經,繞着他走。若不是他這段時間身子又長大了些,需要重新測量改板做衣服,晴明硬生生用陰陽術·縛把他給抓下來的話,大概這種怪異的情況還能再持續幾天。

節操這種東西,掉着掉着就沒了。

想當年,大天狗并不是個欺淩弱小的大妖怪,但在黑晴明手下當值的那幾個月,還不一樣抓勞工都抓成習慣了——現在到了白晴明手下,也就這麽半個月,他就染上了晴明手下式神的最顯着的氣質……死豬不怕開水燙。

晴明倒沒把他哀怨的心情帶到這場夏日祭典上來,他對大天狗招招手:“要來玩抽簽嗎?”

他手中抓着一把簽問大天狗。

大天狗很是警惕——昨天他就是被晴明這種看似無辜的表情騙下來的,然後一個陰陽術縛就落在了他的腦袋頂上——從晴明手中抽了一張簽出來。白紙展開,上面寫着十個字:

朦胧春月夜,美景世無雙。

第32簽,大吉。

大天狗把這張簽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仍然沒有鬧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晴明已經大松了一口氣,對仍然挂在他身上的一群大大小小的式神露出了一個歉意的微笑:“抱歉啊,畢竟是大天狗抽出來的大吉,按照規定,陪我一起去祭典的就是他了呢。”

好多式神都露出了傷心的表情,但在晴明的糖衣炮彈(沒錯,真的是糖+衣)之下,不一會兒就破涕為笑,找到和自己熟悉的小夥伴們,開開心心地跑出去玩了。晴明看着最後一個式神消失在門外,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他毫無形象地軟癱在了地上:“累死我了。”

大天狗斜了他一眼:“你故意的吧。”

這句話沒頭沒尾,然而晴明一下子就聽懂了,他裝作無辜地眨眨眼睛:“沒有,像我這麽善良的人,怎麽可能作弊呢。”

大天狗原本還不太肯定,這會兒才能肯定,晴明果然在簽上動了手腳,也虧的一群小式神對他們的主人堅信不疑,他皺了皺眉頭:“為什麽選我?”

“嗯?”

“既然你想讓誰抽出大吉都無所謂的話,為什麽選我?”

“并不是……誰都無所謂啊。”晴明吭哧地笑出聲來,“狗崽你對我成見很深啊。”

大天狗還沒來得及否定這一點,就被晴明抓住了手。這位大陰陽師站起來,他身上沾滿了落在地上的櫻花花瓣,随着他一動,就紛紛飄落下來:“今日月色這麽美,可不要辜負春光哦。”

大天狗手指忍不住抖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又被晴明很緊地抓住了。妖怪的手總是帶着點陰氣的冷,指間通常都很尖銳,然而晴明的手卻是很溫暖,卻很柔軟,那種任何一個妖怪都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捏碎的柔弱,以至于只能讓大天狗小心翼翼地捧着,就像是捧着一片花瓣。

晴明問他:“怎麽了?”

大天狗強行将起伏的心情壓了下去,鎮靜點,這是白安倍晴明,他什麽都不記得了。剛才也只是一個巧合而已。他鎮靜了一下:“沒什麽,我們出門吧!”

慶典比大天狗想象的還要熱鬧,人山人海。一出門,兩個人就直接被淹沒在人群裏。晴明抓他抓的很緊,像是生怕他一不小心就走散了。大天狗跟着也有點吃力,他的翅膀很大,平時都喜歡半張開,但現在被人都快把翅膀骨頭給壓碎了——他還得克制住反擊的本能,不讓羽毛激射出去,将旁邊的人給劈成兩半。

好在,這樣的困局很快得到了解決。

“讓讓,讓讓……你們可以跟在我身後。”酒吞童子帶着茨木童子,兩人高大的身形從人群裏擠出了一個巨大的縫隙。晴明眼疾手快地拖着大天狗跟了過去,這才艱難地找到了一點喘息之地。

“真是謝謝了。”

“啧。”酒吞童子對晴明的感謝不屑一顧,“人類可真是多啊,他們自己可不嫌擠麽!晴明你也真是,專門搞了一個孟婆和山兔的跑道讓她們比賽也就罷了,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可以賭注……”

晴明苦惱地嘆息了一聲:“可是大家都很開心啊。”

他眺望了一眼,不提跑道上的兩只女妖怪有多麽的歡騰,她們不僅能在已經被收拾整理好的道路上肆意奔騰,不用擔心撞到任何東西。兩旁還有好多人在為她們鼓勁歡呼——畢竟都下了賭注,不在意也行。

因為晴明最近的新提議,許多妖怪和人類臉上都帶了面具,以至于彼此之間根本就分不清誰是人,誰是妖怪。就連大天狗都得到了一塊小小的,看起來頗為可愛的天狗面具,邊緣被描繪了一串羽翼,只是大天狗懶得帶,只是斜斜地扣在頭頂上而已。

晴明認認真真地說:“我只是在想,如果人妖之間的界限不那麽分明的話,人和妖怪之間的愛戀,也不會再有那麽多悲劇了吧。”

酒吞童子斜了他一眼:“……多管閑事。”

“櫻花還在等着她的戀人轉世呢。”晴明聳聳肩,也不為自己做更多解釋。

茨木童子站在一邊也不做聲。實際上,從晴明的宅子裏出來之後,茨木童子就一直是這麽一個魂不守舍的狀态。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似乎有人——也有可能是妖怪——指着衆人中鶴立雞群的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大喊道:“看啊,茨木和酒吞呢!昨天不是那個茨木童子,追着酒吞童子大喊着‘摯友啊讓我把身體奉獻給你’跑了整整三條街的?!”

酒吞童子原本還在喝酒,聞言,一口酒水就直接噗了出來。

酒吞童子扭過頭,盯着身後的茨木童子看:“你就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他身後的茨木童子呆呆傻傻地看着他:“啊?”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裏爆發出了一聲無比響亮地吶喊:“摯友啊,你到底被人群擠到哪裏去了!在人群裏找到你也是你給我的考驗嗎!感覺渾身上下都燃燒起來了呢!我一定會以最快速度找到你的等着我啊摯友啊!”

酒吞童子吧唧一聲把手裏的酒葫蘆捏碎了。

晴明尴尬地笑了起來:“其實我剛才就想提醒你了,你好像……呃,抓的是茨木童子的妖氣化身呢,并不是本人啊。”

酒吞童子捂住了臉,并不想和晴明說話。

随着一聲驚天的巨響,地獄之手和黑焰齊飛,無數弱小妖怪們都被掀飛上了天,還伴随着各種各樣讓人聽了就覺得面紅耳赤的勁爆言論。酒吞童子看起來就讓人心酸,然而沒有辦法,作為鬼之王,他今天又沒有關好自己的部下呢。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大家都需要歐氣,給你們蹭蹭。

雖然感覺我自己也沒剩多少了,最近不是管狐就是巫蠱,都湊夠兩排了,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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