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花子饒有興趣地觀察着所有人的神色，但讓她失望的是，沒有人大吃一驚，或者滿臉不敢置信地否認他的話，硬要說，倒是判官比較吃驚，微微露出了驚訝之色；而其中最平靜的則屬于晴明，從頭到尾他連情緒波動都沒有。

花子有些惱怒：“我說的是真的。”

這種帶着一點孩子氣的惱怒，倒是讓晴明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用折扇抵了抵下巴，眼角彎彎：“……其實我一直都覺得神樂這孩子有點悶，小孩子還是應該活潑一點的。女孩子啊，叽叽喳喳一點，都是很好的。然而神樂……”晴明微微蹙起了眉頭，他沒有明說，但大天狗能夠領悟得了他的未盡之言。

神樂身上确實缺少一份生氣。

有時候，那些天天在晴明的庭院裏鬧騰的花花草草的妖怪們，看起來，都比神樂更像是擁有喜怒哀樂的人。

“你們感情很好嗎？”晴明笑着問她，“即使是沒有失憶的神樂，我也很難想象，她會是一個會随便在背後非議的人……那麽，恐怕我确實是做了很不适宜的行為呢？她一定是很關心你，才告誡你……”

聽見晴明越說越離奇了，大天狗忍不住打斷他：“你把自己當做什麽人了，晴明？”

“唔，當然是安倍晴明啊。”晴明狡猾地回答。

而花子卻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後，她木然的泛着死氣的雙瞳，突然就浮上了一層霧氣。她呆呆地用手指觸碰了一下臉頰，很是錯愕地發覺自己竟然已經淚流滿面，她哽咽了一聲：“神樂……神樂是我最好的朋友了，她腰間的金魚挂飾，還是我親手給她做的。”

讓人感覺到不詳的陰氣從花子身上逸散出來。

花子突然捂着臉大哭起來：“可那天晚上之後，神樂就不見了……那天晚上，安倍晴明你出現在了神樂的家裏，他家裏人邀請你去做客。神樂偷偷地和我說，她在你身上感覺到了不詳的氣息，囑咐我最好不要太靠近你……”

“她囑咐了我，可那天晚上之後，神樂就不見了。”

“姨母說，神樂是不小心走丢了。但我知道不是這樣的，神樂很聰明的，她才不會走丢的，她是沒辦法回來了。”花子悲鳴道，“我知道，我也有會這麽一天，不能回來的……流傳在京都裏傳說的神隐少女……”

“等一下。”晴明終于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神隐少女？不是妖狐綁架的少女嗎？”

說起生前的情郎，花子非但沒有含情脈脈，反而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就他？如果不是我給了他那麽多便利行事的機會，他哪兒有可能混進家門來，真當京都的陰陽師都是廢物嗎？況且，我明明幫了他那麽多，最後還是被這只長翅膀的妖怪給堵住了，當真是個廢物！”她說道最後，神色間仍然是止不住的惱火，處心積慮了那麽久的計劃，最後因為妖狐的二突子而毀于一旦，誰都會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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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用扇子掩着臉，咳嗽似的笑了一聲：“他可不是什麽尋常的妖怪啊。”

大天狗一愣，莫名地緊張起來。

然後，晴明接着說：“……他是我的式神啊。”

大天狗面無表情地把頭扭過去。

說完一通牢騷話，花子好奇地看着晴明，問道：“誰告訴你，京都的神隐少女事件是妖狐制造的？還是你親眼看見了。”

晴明一愣。

他自然是沒有親眼看見了，而告知他神隐事件始末的，則是八百比丘尼，當時她輕描淡寫地說，所有神隐事件的受害者少女都已經釋放了，她們完好無損地回去了。當時，晴明竟然絲毫不覺得，以妖狐喜歡把人做成标本的性格——那些少女又是怎麽會活下來，而當時，晴明甚至沒有去親眼确認一番。

如今想來，确實是漏洞很多。

晴明下意識地嘆了一口氣：“……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花子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追問道：“神樂她到底怎麽了？她看起來……很奇怪。”

“神樂她……”晴明猶豫了一下，還是将情況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花子，“我在黑夜山上遇到了神樂，當時的她什麽都想不起來，之後，她就一直跟在我身邊。關于她過去的事情，我也只知道她是博雅的妹妹而已。”

“是這樣的啊……”花子悵然若失地說。

天色已經漸漸變得昏暗起來，橘黃色的夕光籠罩在這個小小的房間裏。花子盯着自己的腳尖，她的腳趾近乎半透明，落在踩在地面上也沒有任何影子。她看了看晴明，難過地抿了抿嘴角，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悲傷來。

大天狗曾經見過花子的表演，可謂是将一個愛慕妖怪的人類少女刻畫的入木三分。但現在看來，卻有不免覺得之前的表現太過浮誇了。人類真實的情感往往是這樣的，哀而不傷，太極端的情感無須表現，而表現出來的往往都是給別人看的。

鬼使白提醒道：“時辰已到，該上路了。”

“哦，好的。”花子慌忙地擦了擦哭花了的臉，勉強對晴明笑了笑，“那麽就……再見啦。”她勉強地笑了笑，确實是容貌絕豔的美女胚子，比春光更豔麗。而鬼使白牽着這個小姑娘的手，一步一步地離開了人間。

鬼使黑留在後面，還很有心情地和晴明打了一聲招呼：“希望能幫到你，如果有什麽用得着我們的情況，不要客氣！”

“我會的。”

晴明微笑着說。

然而等夜幕降臨，最後一點夕陽的餘光沒入地平線，晴明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感覺真是有點糟糕啊，還是快點趕回庭院比較好……對了！”

大天狗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時候自己竟然被提起了。

然而晴明很高興地給了他一個，很安倍晴明式的擁抱，原本似乎是很正常的舉動，但這一刻卻給了大天狗更多細微的感受，他嗅到晴明宛如月下溪流的雪白發絲上的清香，一側臉就能看見晴明弧度柔和的耳廓，大天狗甚至知道，當它紅起來的時候，到底有多麽嬌羞可愛。

大天狗艱難地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可晴明偏偏還不肯饒過他，反而收緊了手：“我聽小蝴蝶說了，我能從夢境裏醒來，多虧了你呢。”

大天狗下意識地一哆嗦。

他想，蝴蝶精肯定沒有具體解釋——

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天狗，首次對一件事情産生了畏懼，但說到底，這也不能算是他的錯吧，說到底……晴明到底為什麽會産生那樣一個夢境呢？

就在大天狗走神的這一會兒，晴明已經松開了手，他的目光無意識地在大天狗的面容上晃動了一會兒，随即就重新收斂到了眼瞳最深處。他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勾住了大天狗的脖子：“那就拜托你了！趕路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哪怕是有問題，晴明這句話一出來，那也絕對是沒有問題了。

大天狗無可奈何地一伸手：“過來吧。”

……

……

如今，當大天狗再看見庭院裏一片狼藉，他內心已經出不了多少波動了。

……看起來像是發了洪水。

但那水中夾着的滾滾如同黑煙般的陰氣，連妖怪都退避三舍。好在晴明的結界足夠強大，不至于讓這個夾雜着滾滾陰氣的河流到處流淌。而在波濤中，一塊額外令人眼熟的木頭在其中起起伏伏——

荒川之主，或者說，某只水獺就這樣用小爪子抓住了木頭的尾端，用小短腿在河水裏頭蹬蹬蹬，雖然形象有損尊嚴，但他确實是京都數得上名號的大妖怪，區區陰氣根本無傷大雅。反而是晴明平日裏養在庭院中的那群花花草草都受不了。

現在，這群花花草草們，全部都端坐在那塊木頭上面。

水獺推木頭推的很穩，連晃動都沒有。

他就一直推着這群妹子到了晴明的面前，在水獺的身後，青行燈坐着她那長長的燈柄，也飛了過來。水獺拍拍胸脯，就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一樣，誇耀道：“這世界上果然沒有什麽技能是沒用的呢！哪怕是推木頭，也是很重要的能力！”

大天狗突然又想一腳把他踩進水裏了。

但畢竟是在晴明面前，他還是收斂了一點，只是扇子一揮，甩了一個威力一般般的風襲過去——沒多少傷害，但強力旋轉的風力足夠打破水獺本身的平衡了。水加風，立刻就回旋成了一個漩渦，吸的水獺不斷地下陷。

水獺艱難地舉着小短手維持着木頭最後一點的平衡。

眼見，一波浪頭打過來，就要吞噬掉這小小的木頭船，水獺的眼珠子都快紅了——他猛然大叫起來，從一個身長不足手臂的小水獺，瞬間化身成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堵上我大妖怪荒川之主的尊嚴！也不能讓這個木頭翻掉！”

浪頭被驅散了。

荒川之主躺在水面上，松了一口氣。

大天狗腦門又爆出一根青筋來，很好，荒川之主的尊嚴就是推木頭不能翻……你還是去做你的水獺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的更新……網易去死吧！

我辛苦練了那麽就的主力說廢了就廢了，滾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