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藺溪在門外來回踱步,他根本靜不下心去幫游弋準備什麽吃的東西。
剛才游弋的表情已經說明白了他和計允關系斐然,卻不能開口跟他談論。
所以到底是斐然到了何種地步?藺溪太想弄清楚了。
藺溪靠在牆邊,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腦子裏卻忍不住一遍遍回想起,師兄想起計允是何人之時的表情變換。
他在意極了,計允不願意告訴他,現在師兄想清楚了,也不願意告訴他。
這就像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秘密,不能讓他這個第三人知曉。
藺溪站在屋檐下,忽覺涼風四起,頃刻間,耳邊想起雨水低落的聲音。
呆愣了片刻,雨勢大了起來。
藺溪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雨霧,心思全都系在與他一門之隔的師兄身上,鬼使神差一般,藺溪放緩了呼吸,擡腳走進雨中。
雨水打在他的頭頂,微微仰頭,又大顆大顆滴在他的臉上。
藺溪自問自己不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也從未做過什麽人神共憤的歹事。
他此生想得到的唯這一人的一顆心,卻總是做了許多,仍是枉然一場。
往日想起這些,總會憤然,會不甘,會想做些什麽将師兄綁在身邊,可今日加上這場雨,藺溪再想到這些,就只是滿心的疲累和滿腔愁緒。
要如何做呢?該如何做呢?
到底要做些什麽,師兄才會喜歡他,才會心甘情願留在他身邊,才會不再看着別人呢?
藺溪忽覺這麽多年,其實他什麽都沒得到,想要的東西無法擁有,可不就是一無所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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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冰冷的雨水中,無力地蹲下身子,雨霧迷了眼,耳邊一片嘈雜,恍若這天地間就剩下他一個人。
這滋味他在師兄“死去”後,常常體會,無南宗不要他也沒什麽,他當時滿心都想着師兄怎麽能棄他而去,所以在察覺師兄離去的真相之時,抵抗無南宗,屠門之戰,都只是轉移注意力的方式罷了。
如今師兄僅跟他一門之隔,為何藺溪會覺得,比當日以為師兄身死魂滅之時,距離他還要遙遠呢?
藺溪在大雨中停留了很久,屋裏的人什麽都不知道。
雨停了,藺溪又過了好久,才佯裝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起身施施然離開。
游弋躺在床上,想着計允的事,大概是受到了極大的沖擊,竟然想着想着就像個普通人一樣不堪思想重負一樣,迷迷糊糊睡着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的夢裏真的出現了計允,而且計允還跟着他回到了真實世界裏,催促他趕快下筆寫屬于他的故事。
“要比藺溪的故事精彩才行,否則我就日日夜夜纏着你。”
游弋不明所以,問:“藺溪呢?你跟着我回來了,那藺溪去了哪兒啊?”
計允一直面無表情着看他,足足看了有一分鐘,突然燦然一笑:“哦,藺溪啊。”他就跟才聽到之前游弋的問題一樣,恍然大悟一般出了聲。
游弋心裏有些害怕,情不自禁往後退了退。
計允笑容虛僞,游弋只想躲開他,又聽到計允出聲:“……他死了啊。”
游弋聲音微顫:“你說什麽?”其實他聽清楚了,他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不,這不可能,藺溪是不會死的……藺溪是不會死的!”
“怎麽不會?”計允依然是一臉的笑,這會兒看起來倒真誠了不少。
“為了讓你順利回來,靜下心來,心無旁骛地寫我的故事,我幫你殺了系統,它不會再把你帶進藺溪的世界裏了,可你依然不願意回來,只顧着護着那個藺溪,只想着跟他糾纏在一起,我就只好把他也殺了,藺溪一死,他的世界就不複存在。你再也不用擔心他對你怎麽樣了,畢竟你再也不會見到藺溪了,這樣不好嗎?”
游弋一直搖頭,“不好……”他哽聲道:“當然不好!”
明明計允只是那麽随口一說,他并沒有亮出什麽證據來,游弋卻信了。
游弋認為藺溪這是真的死了,突然發現自己以後再也見不到藺溪,就忍不住落下淚來。
為什麽?為什麽藺溪死了他會這麽難過?如計允所說,藺溪活着就會永遠纏着他,那樣他就開心了嗎?
“可是藺溪不能死,藺溪不可以死啊!”
“為什麽不可以?”計允收起笑容,臉上露出孩子一樣疑惑的表情:“你在他身上花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他看起來很不高興:“你陪了他将近百年,一顆心系在他身上,我簡直要嫉妒死了,你就不能看看我嗎?我跟他是一樣的呀,我跟他都是你的傑作不是嗎?為什麽……為什麽我什麽都沒有,他卻什麽都有了呢?”
問到最後,計允像是已經不好奇答案了,更像是一種悲憤的質問,質問命運不公,質問創作者偏心。
游弋沒打算回答他,他也沒辦法回答,他滿腦子都是藺溪死了。
藺溪,那個瘦瘦小小的家夥,那個在他面前哭過笑過的小男子漢,那個只會在他面前展現出所有想法的乖孩子,他舍不得藺溪受一丁點兒苦,而現在,藺溪卻死了?
他連計允是怎麽殺死藺溪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好像從心髒湧出無數苦水來,幾乎淹沒了他。
“你不能殺藺溪!”游弋泣聲喊道:“你不能傷害藺溪!”
計允像是局外人看好戲一樣俯視着游弋,無奈聳肩:“可是你又能怎麽樣呢?我已經殺了他了。”計允彎起唇角:“我們都回不了頭了。”
“藺溪……藺溪……我得回去找他!”
游弋瘋了一樣推開自己熟悉的書房門跑了出去,穿過走廊,又回到了房間裏。
重來一次,還是一樣。
再來幾次,都是一樣。
計允坐在他家客廳,悠閑地拿起茶杯喝茶。
游弋渾身失去了力氣,頹然坐在地上,渾身是汗,再也跑不動了。
計允回頭看他,笑了笑,“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呀,我們都回不了頭了。”
游弋狠狠瞪着他:“我一定要找到藺溪,我一定要找到他,他不會死的,我會救他……我要救他的……”
計允啧啧兩聲,不再理他。
“師兄?”
游弋突然擡頭,看向自家的天花板,他竟然聽到了藺溪的聲音,太真實了,确實是藺溪的聲音。
但怎麽會從他家天花板上傳出來?
而且眼前的計允好像并沒有聽到,還在給自己續茶。
“藺小溪……你也過來了?你沒死?”
游弋抹了一把淚,睜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看出個藺溪的影子,哪怕是模糊的都好。
“師兄……醒一醒,你是被魇着了,醒一醒。”
游弋又抹了一把臉,臉上還是一片冰涼,淚水就像是抹不完似的。
眼前也總是模糊一片,連計允的身影都看不真切。
游弋心裏煩悶,又抹了抹臉,還是看不清。
他正想破口大罵之際,突然發覺臉頰附上了一片溫暖,是誰的手?幫他輕柔地拭去眼淚。
“師兄,你在做噩夢,醒一醒。”
做夢?做噩夢?
游弋使勁兒睜開眼睛,果然看到了藺溪的臉。
“藺小溪?”他出了聲才發現自己聲音都了,藺溪卻對他微微一笑,“是我,師兄。”
游弋幾乎喜極而泣,不管不顧一頭紮進藺溪懷裏,他從來沒有想過藺溪的懷抱會帶着他如此真切的安全感。
“我夢見……我夢見你死了……”
藺溪輕輕拍着游弋的後背:“是夢,我沒有死。”
游弋吸着鼻子:“你可千萬不能死。”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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