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總是比你想象中要多一些。”藺溪彎了彎唇，擡手妥帖地幫他抹了眼淚：“師兄別哭了，我早就不難受了。”

游弋偏頭不看他：“誰為你哭了，我這是哭自己睜眼瞎，那麽多年虛與委蛇，跟那些人稱兄道弟，甚至把他們當成是家裏人，一片真心喂了狗！”

藺溪輕輕呼吸着，近在咫尺，游弋擦幹了淚，擡頭看他，對上真誠專注的眼神。

游弋突然發覺，這麽多年來，他似乎每次朝着藺溪看過去，對方都是用這種眼神看着他。

每一次都是一樣。

游弋以前以為，這是他們兄弟兩個心有靈犀，每次自己看過去，藺溪都提前知道他要看過去，所以目光就提前在那兒等着。

今天才知道，哪兒有什麽心有靈犀，你看過去，對方也在看着你，那是因為，他一直都在看着你，無關你看不看他。

“我似乎做錯了很多事。”游弋喃喃道。

藺溪看着他：“師兄不必懊惱，真的都過去了，我早就不疼了，其實……我都忘了那是什麽感覺了。”怕他不信，又加了一句：“真的。”

“不是這個。”游弋搖頭，在這個小破屋子了踱步，走來走去，看起來很煩躁。

藺溪的目光在他身上來來回回，也不阻攔，更不催促。

游弋做什麽，他就守着陪着，游弋說什麽，他就聽着等着，游弋是什麽樣兒，他都願意穩穩接着。

過了好一會兒，游弋終于停了下來，走過來看着他，眼神中似乎有急切的情緒。

“你說過，等你結丹成功，要跟我說些什麽？”

藺溪的心髒像被一塊突如其來的大石頭狠狠壓住，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我想告訴師兄，我心悅師兄，又想問問師兄，願不願意……與我結成道侶？”

Advertisement

藺溪臉色蒼白，游弋近距離看着他的臉。

他近日還是着一身黑衣，整個人沒什麽精氣神，死氣沉沉的，黑衣埋沒了他的氣質，也在某種程度上掩蓋了他出衆的樣貌。

藺溪這麽一張可稱得上是妖異的臉，确實不像個名門正派的弟子。

而此刻，不……在之前的很多時刻，藺溪的眼睛都很幹淨，那眼中，什麽都尋不到，只有一個人的影子。

游弋相信，若是自己沒有回來，自己的身影，也會永遠存在于藺溪的眼睛裏。

“我願意。”游弋輕聲開口。

藺溪與他對視了許久，游弋驀然出聲，說了這麽三個字，他有些沒反應過來，一開始是愣怔，等反應過來了，猶如被雷劈了一樣，眼睛瞪得老大。

“師兄……我方才……好像幻聽了……”

“你沒有幻聽，我确實說了那三個字。”游弋抿唇微笑。

不知道為什麽，确定了某件事之後，他心裏的一切疑慮在轉瞬之間統統消失。

連同對計允的那些小情緒也都不見了，若是一味地只考慮往後的日子，又要如何過好今天的日子呢？

游弋不是個瞻前顧後的人，但系統不在，他亂了陣腳，将藺溪拒之門外，含含糊糊應付，又忍不住擡手去撫摸藺溪曾經的傷痕，他心裏難過，恨不得讓那些欺負過藺溪的人陪葬，但就在剛才，游弋突然發覺，自己何嘗不是在欺負藺溪呢？

若他真的不願意跟藺溪在一起，就應該不再給他希望，想要将他拒之門外，就應該連個門縫都不要留。

可是他做不到，他會為藺溪受傷流淚，也會為過去沒能好好保護藺溪而後悔。

他是在乎藺溪的，之前他一直以這個為借口，作為為藺溪留後路的借口。

可是剛才游弋突然想清楚了，那不是他為藺溪留後路的借口，他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反向思考，讓他把藺溪掃地出門，此生再不相見，或者，将藺溪關起來，只準他好好修煉，有朝一日沖擊化神，他願意嗎？

他不願意，因為藺溪不願意。

游弋一直拿藺溪不能喜歡他，不應該喜歡他，來作為拒絕藺溪的借口，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若是真的與藺溪一刀兩斷，他自己舍得嗎？

他不舍得。

什麽天道，什麽正途，什麽師兄情誼。

都不重要，他就是在剛才，才突然想明白，藺溪只要問他這個問題，他會給出肯定的回答。

夠了，已經夠了，剩下的以後再說，他只知道現在自己的心，是向着藺溪的。

“師兄說願意……是願意……”藺溪不敢相信，還是在猜。

游弋笑了笑：“我願意與你結為道侶。”

藺溪眼圈紅了，“師兄是說真的？”

“是真的。”

“我這是在做夢嗎？”

游弋無奈聳肩：“若是夢，那我們可能在淩桓的夢裏，不過也挺好的。”

藺溪往前走了一步，想擁他入懷，卻堪堪停住腳步：“師兄是在可憐我嗎？可憐我以前吃了噬心丹，受的那些苦，師兄是在補償我？”

“我是什麽樣的人，我以為你再清楚不過了，我會因為那些事情可憐你，就委身于你嗎？”游弋低頭，片刻後，擡頭看他：“我答應你，是因為如今我終于願意面對自己的心，願意回應你的心意，無關其他。”

藺溪揉了揉眼睛：“我……我曾做過很多次這樣的夢，我分不清。”

游弋走上前去，雙手扶住藺溪的臉，對着他潤澤的唇，吻了過去。

“你的夢裏，也有這個？”

藺溪看起來呆呆傻傻的：“有，還有更過分的。”

游弋笑了起來：“那我可沒轍了，要怎麽讓你相信這不是夢呢？”

藺溪眨了眨眼睛，顯得無辜極了：“師兄從來不聽我的話，師兄……再親我一下吧。”

游弋遲疑了一下，眼看着藺溪的眸子一點一點晦暗下去，他才出聲：“好。”

話音剛落，藺溪感覺自己的唇被擒住了，對方明顯是想點到為止，藺溪卻不甘願，抱住游弋，反客為主，舌尖輕輕觸碰游弋的唇瓣，對方沒有躲。

藺溪感覺，自己胸腔裏那個跳動了近百年的東西，被什麽東西充斥得滿滿當當的。

他喜歡這種感覺。

游弋擔心剎不住車，也只敢讓藺溪放肆那麽一會兒，輕輕推開他：“一會兒淩桓回來，肯定要吓死的。”

藺溪不滿：“師兄既然願意與我結為道侶，往後就該只看着我，管他做什麽？”

游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不答應你，你一副小肚雞腸的樣子，我答應了你，你怎麽還這麽霸道。”

藺溪眼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擔心招惹師兄厭煩，才不敢說，我煩透了他叫師兄的樣子。”

游弋覺得人很奇怪，之前他覺得藺溪對他是可怕的占有欲，如今真的敞開心扉接納藺溪，竟然覺得他這種霸道的占有欲很可愛。

“行了吧。”游弋擡手抹了一下藺溪的臉，看起來像是在教訓他，實際上是愛撫：“你得到了最好的，別人叫我幾句師兄又怎麽了。”

游弋說完，就像往外走，被藺溪抓住，藺溪蹭他的手指，顯得戰戰兢兢。

“師兄真的願意與我結為道侶？”

游弋看着他，點頭：“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藺溪露了笑：“那我可不可以告訴別人？”

游弋不解：“我們結為道侶，這事又不丢人，為何不能告訴別人？”

“我也可以告訴淩桓？”

游弋明白了，這是在示威，他恍然回到了很久遠的，帶孩子的階段，循循善誘：“可以，但是你要講究做事辦法，別一不小心把你師弟吓死了，罪過就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沃德碼。生死時速，打完收工，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