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

蘭欣不欲叫下人瞧見自己的狼狽,可出了暢怡軒,才發覺自己并無地方可去。

她忍了淚,挑了人煙稀少的小道走,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暢怡軒後頭的梅林。由于錦州城的地勢氣候原因,梅花十二月的時候開得最好,到了年關反而逐漸凋落。滿地梅花花瓣,一片殘骸,蘭欣不由想起那個看起來總是高高在上的三弟妹。

她出生大家,聽說諾大個朱家,她這一輩只她一個女孩子,從小就千嬌萬慣的養大。嫁到薛家也是屬于下嫁,不僅丫鬟仆婦們巴結,就連母親蔣氏和薛老太太都待她更為親厚些。有什麽大事,總要她也拿了主意,有什麽好事,總要她排在前頭。只是不知道怎的,這個弟妹,好似與自己有什麽不對付似得,總愛拿話嗆自己。

自己忍了一回了,兩回,但不能回回忍下去吧,便在蔣氏和薛太夫人不在跟前的時候,也要回嘴刺她兩句。但自己與她,并無深仇大恨。她那樣年輕,就帶着孩子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其實自己也是覺得可惜,甚至,都有些後悔從前為什麽不讓讓她。

“蘭欣,你果然來了。”

薛子平從梅林裏走來,神色激動的看着蘭欣。

蘭欣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悼念弟妹嗎?那我先走,不打擾你了。”

“蘭欣,”薛子平伸手拉了蘭欣的手腕,“我們之間,一定要提到外人麽?我好不容易才見你一面,你又要走是什麽意思?既然如此不待見我,又為何應邀前來?”

蘭欣掙脫薛子平的牽扯,右手輕撫着左手腕,問道:“我何時應你的邀了?”

薛子平急急道:“方才吃飯的時候我就給你暗示了,你不也留在大哥後面兩步了麽,若不是二嫂多此一舉,你定是早就來了,我原以為你想不透,沒想到你到底還是來了。”

說到後頭,臉上已是帶了笑,極為高興的樣子。

蘭欣暗暗叫苦,這個薛子平,怎的這般先入為主,這話要是叫建邺聽了,那不是要翻了天了。想是自己從前态度太綿軟,導致他總是以為自己也對他有情了,便板了臉,冷聲道:“你別誤會,我是出來散步,不小心走過來的,絕沒有私下要見你的意思。”

“對了,還有上回,你讓丫鬟約了我來,我來見你,也是因為你說要告訴我如何治療大少爺的病,其他的,可沒有什麽了。”

薛子平聽了蘭欣這話,猶如跌進了旁邊的曦月河裏,心寒一陣接一陣,“蘭欣,你怎可這般對我?”

蘭欣見他猶死不悔改,只好搬出當年給他寫的那封信來,“早在我與建邺成婚前,我就已冒險寫信告訴你,我對你,只有姐姐對弟弟的感情,旁的是什麽都沒有。你為何非要執念與此呢?”

薛子平詫異的擡起頭,“信?什麽信?我沒有收到你的信啊?你,你難道不是被迫嫁給我大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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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蘭欣之所以會嫁給薛建邺,是因為蔣氏見自己兒子一顆心似栓在了侄女身上,方故意設計,讓她在宴席上污了衣裳,換衣裳時又暗地囑咐丫鬟推了薛建邺過去,正好撞見。女子名節有了問題,要麽就嫁給那個侮了她名節的人,要麽就只有絞了頭發做姑子。

所以,她才不得不嫁給了薛建邺,而薛建邺這麽多年,一直以為是自己設計陷害了他的名聲,故而才對自己冷冰冰的。當初自己卻是不願,但後來……

“不是,我是仰慕大少爺許久,特意設了計才嫁給他的。而且,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也是為了逃脫你的糾纏,才決定一定要盡早嫁給他的。”

薛子平适才聽蘭欣說對自己只有對弟弟的感情,以為她是礙于身份原因,才這般解釋想叫自己死心的。自己還想告訴她,已經想好了法子,只要再等他兩年,他們就可以長相厮守了。這會聽了蘭欣的話,只覺自始至終,自己就像個傻瓜,從來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他不死心的分辨,“可是,可是上回朱寧薇欺負你,你不是還叫丫頭去向我求救了麽?”

蘭欣驚訝,“我何時有向你求救過?弟妹也并未欺負我啊!”

見蘭欣不認,薛子平只覺生氣,把自己利用完了,就這樣甩了麽?

上前一步狠狠抓着她的手腕,雙目圓睜,怒道:“你沒有!你沒有你身邊那叫翠羽的丫頭,會來找我?你沒有!寧薇就是見了這事受刺激,才一屍兩命的!我媳婦孩子都沒了,這都是為了你!你還敢說你沒有!”

蘭欣怔愣,自己真的沒有,況且翠羽,一向也是建邺使喚的啊!忽地想起那日來,那日也是翠羽,跑到她跟前急急地說三少爺尋她去梅林見面,為着忌諱,她不肯去。還是翠羽急了掉了淚,說三少爺是要告訴如何治療大少爺身體的法子,還求她看在大少爺的份上,暫時別顧忌那麽多了,自己才去的。

而自己去了梅林,還未開口,薛子平就罵起了三弟妹,自己不過勸了兩句,他就道連碰朱寧薇一下都覺得惡心。

薛子平見她不說話,手上更用了力氣,冷笑道:“你怎麽不說話了?終于想起來了啊!”

蘭欣只覺手腕火辣辣的疼,掙又掙不開,走也走不了,不由惱了,罵道:“你發什麽瘋呢,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不知道是哪個丫頭亂嚼舌根的,你休要賴我身上!”

兩人糾纏間,翠欣尋她的聲音遠遠傳來,蘭欣吓了一跳,忙更用力的掙紮,見薛子平仍是死死攥着她手腕不放松,不由哭道:“蘭欣是母親給的,你這樣,是叫我活不成了,你以為你又能活得好麽?爹爹本就怪你沒好好待弟妹,現在你又這樣對我,就算母親再護着你,你也沒好果子吃!”

薛子平想起這次薛懷義回來,卻是幾次聚在一起,都沒搭理自己。不禁想起小時候有次自己搗亂,被他吊起來打得半死,吓得一哆嗦,手便松了些。

蘭欣趁此機會狠狠踩了他一腳,見他吃痛抱腳亂跳,忙回身撒腿就跑,邊跑邊答翠欣的話,“翠欣,我在這裏。”

薛子平跺跺腳,恨恨的看了眼蘭欣跑走的方向,到底沒敢追上去。

蘭欣驚疑不定的回了暢怡軒,一不留神就撞上了正準備推輪椅出來的薛建邺,輪椅慣性的向後倒退,薛建邺忙伸了手抓了門檻,險險躲過撞擊。見蘭欣一臉的狼狽,不悅道:“跑什麽跑,撞見鬼了?!”

蘭欣拉了輪椅就往內室走,邊走邊喝退丫鬟,又喊了劉媽媽,好好守着門。這才坐了椅子上,端起一杯茶喝了,平複了驚濤駭浪的心緒。

想了好幾個法子,但都被自己推翻了,雖然自己私下見薛子平是不好,但自己問心無愧。到底還是決定實話實說,“我方才去見了子平,他同我說了件蹊跷事。”

薛建邺臉色沉了沉,雙唇緊閉,只拿一雙眼睛盯着她,好像在說,不給個滿意的答案,看我待會怎麽收拾你!

蘭欣打了個激靈,快速的說道:“你還記得吧,三弟妹出事的那天,那天我去梅林見了子平。實際上是翠羽來告訴我的,我本不想去,但翠羽說子平那有給你治病的新方子,我才去了。恰巧剛才子平提到這事情,卻說是翠羽去尋了他,說我被三弟妹欺負,求他來救我的。”

“你說奇怪不奇怪,我并沒有被欺負,也沒有讓翠羽去尋他啊!你說翠羽到底是想什麽心呢?”

薛建邺見她這樣說,已是信了。

先頭剛聽到她說為了尋方子治療大少爺病的時候,還覺得她是狡辯,待聽得說薛子平言道有丫鬟為了蘭欣去向他求救,自己才想起臨死之際,也正問了薛子平,為何明知自己愛去那梅林之地,還要在那和蔣蘭欣相會。薛子平也是回答,有小丫鬟說自己欺負蔣蘭欣,去向他求救的。

見薛建邺不說話,蘭欣伸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怎麽不說話?”

薛建邺唔了聲,扯了蘭欣衣袖,讓她坐安穩些,一拉衣袖,露出半截手臂來。原本潔白細膩的手臂上,竟然是青青紫紫的掐痕,看着好不瘆人。

他拉了她手臂,怒道:“這是誰幹的?”

蘭欣忙抽了手,見他目光如炬,知道就算自己不說他也知道,只好老實回答,“是子平。”

聽得意料之中的答案,薛建邺有點鬧不準自己心中到底是個什麽想法了,又氣他傷了蘭欣,又覺得蘭欣是活該。

想不明白幹脆就不想了,把念頭先繞到翠羽身上來,“怕咱們前頭想錯了,翠羽,應該不是母親派來的。”

蘭欣點點頭,“是啊,母親是絕不會讓子平私下見我的,況且還約在極有可能撞見寧薇的地方。”

薛建邺冷笑道:“看來這暢怡軒,還真是藏龍卧虎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萌萌的存稿君。

主人去上課了,大家保佑她明天可以準時更新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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