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緋染朱砂,傾蠱世塵

更新時間:2014-8-20 13:56:45 本章字數:5857

“外界如何傳聞?”薄唇微扯,“久居椒蘭?不良于行?久病成槁?”

他笑,那眸中微微湛藍緩緩透明,荒涼又倥侗。

怎麽回事,胸口某個地方又抽了一下,她覺得她着魔了,捂着胸口,湊過去:“傳聞額點朱砂。”伸出手,輕觸了一下,“是胎記嗎?”

那雙微微湛藍的眸子忽然凝成一汪深深的藍色,便那樣直直望進她眼底。

容淺念忽然覺得指尖麻了一下,立馬彈開,然後做賊心虛地左看看右看看。

奇怪,平日裏做賊也沒有這麽心虛過。

見蕭殁沒回答,她轉頭又問:“是不是點上去的?”

蕭殁說:“是毒,名喚昙花一現。”

“昙花一現?”黑紗下的眸子放大,那種連她自己都從未熟悉的情緒,叫慌張。

昙花一現……

傳聞天下第一毒,傳聞妖點紅妝,傳聞花落是初花開便亡。

傳聞……

蕭殁說:“無解。”

是的,還有,傳聞無解,中者必死無疑。

他說的時候,是輕描淡寫的,好似紅塵浮世都落不進他眸裏。

“咚!”容淺念重重一跌,案幾上的茶杯打翻。

無妄禪師的八字命言,原來真的還有四個字。絕代風華,不良于行,不過二五。

滾燙的茶水,一滴一滴砸在她腿上,她卻覺得心裏拔涼拔涼的。

“覺得可惜?”他伸手,手指有些白得透明,将茶杯拾起,聲音很輕,“左右不過是半腳踏了黃土,”

因為湊得近,她聞見了他身上淡淡的藥香,鋪面而來,還帶了點點夜裏的微寒。

忽然,她覺得那世間傳聞美若芳華的昙花刺眼極了,她伸手,指尖揉着蕭殁額間的朱砂,十分粗魯的動作,嫌惡地念了句:“醜死了。”

好吧,她撒謊了,很美,但是就是不順眼,讓人不爽,讓人冒火,讓人想咬人……好吧,容姑娘今天晚上不止一點半點的抽風。

“為何?”他不生氣,竟也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傳聞蕭殁溫婉如玉,翩翩君子,果然沒錯,容淺念後知後覺地縮回手指,有些讪讪,眼珠子亂瞟。

“衛國寺無妄禪師曾言,昙花灼灼,傾世夭夭。”眸子微藍,他看她,“你為何不喜?”

“我不喜歡後兩句。”語言搶先了理智一步,說完,她低頭,手暗暗垂在了身側:奇怪,老是心虛作甚?

容淺念活了兩世,動不動就抽風中邪外加心虛慌張還是第一回。

是的,她又莫名其妙了,很不喜歡無妄老禿驢的後兩句:緋染朱砂,傾蠱世塵。

這塵世有沒有被傾蠱她不知道,她倒覺得自個被傾蠱了。

良久,蕭殁沒有說話,很安靜地看着容淺念,她覺得渾身都像着了火一樣,尤其是臉,還好,一身黑,啥也瞧不見。

正好,這時外面有響聲。

“去那邊看看。”細微的聲音,十米之外。

“青衣。”

門外,有男子回應了一句:“王爺,禦林軍往椒蘭殿來了。”

“啾啾啾。”被遺棄在角落的元帥激動了。

容淺念這才如夢驚醒,擡頭看看橫梁,又低頭看看屏風,尋思着躲哪裏。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容妖孽七暈八素,鼻尖全是淡淡藥香,耳邊,兩個心跳,一個劇烈,一個緩慢,前者是她,後者是他。擡眸,蕭殁的側臉便在眼前。低頭,蕭殁的手便在腰間。

窗戶上,兩個人影,合成了一個。

容淺念淩亂了,暈乎了,找不到東南西北了。

“什麽人?”

蕭殁的聲音真好聽。

這種火燒眉毛的危急時刻,容淺念腦子裏就在想這些。

“左翼軍統領齊鳴參見殁王殿下,奉皇後娘娘旨意,捉拿逆賊。”

“退下。”不怒而威,還是淡淡的,這也是蕭殁。

“王爺,臣奉旨辦事。”

容淺念不是第一次來皇宮掃蕩,與這左翼軍統領齊鳴也打過照面,是個頑固又恪盡職守的人。

“皇後問起,便回,”蕭殁嗓音一沉,多了幾分森然的冷漠,“殁王旨意,椒蘭殿禁入。”

外面的人躊躇了片刻,領旨道:“臣領旨。”

左翼軍走遠了,容淺念還沒有找到北,蕭殁的手還在她腰間,白皙得像寒玉的手微涼,落在她烏黑發間:“院子裏的鈴蘭草,所剩無幾了吧?”

容淺念撓撓發,頭頂兩根鈴蘭草落下,她囧了,厚着臉皮說:“還留了幾根。”忽然瞳孔放大,“你看到了?”

“嗯。”

完了!形象全完了!這是容妖孽的第一想法,第一次為自己彪悍的行為感到可恥:一個大姑娘家的,怎麽能給人命根子穿針引線呢?

容淺念抓耳撓腮了……

“一個姑娘家的怎生如此折騰。”月下,男子唇角微揚,眸中一抹柔光。

蕭殁說完,容淺念想死的心都有了,還厚着臉皮問:“那你為何還要幫我,我們素不相識,雖然我不是淫賊,可我是賊。”

“我知道。”

額?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翻雲覆雨的容家妖孽愣了。

這男人,果然克她。

輕咳一聲,容淺念又道:“這杯子是青州新出土的烏金釉瓷,那個硯臺好像是失傳已久的沉香墨,就連屏風上的流蘇也是北寒國的簟白玉。”

果然是行家,識貨!

蕭殁只點頭,未語,眸間若有所思。

好了,再直白一點,容淺念摸摸下巴說:“你知道吧,我是打家劫舍的,我現在看上你殿中的寶貝了。”

蕭殁沉默,半邊臉籠在燭光下,眸光忽明乎暗的。

容淺念在想,要不要直接上去搶,她倒想看看,蕭殁救了她會不會悔青腸子。不料,蕭殁說:“你若喜歡便拿去。”

這麽大方?可是為毛啊?她雖是佳人,也挺妖嬈,怎生也是賊啊。

“這屋子裏最貴的是那顆珠子。”蕭殁指了指橫梁上的夜明珠。

好家夥,雨落國的鹬蚌珍珠,好大的手筆啊。

容淺念腳下踉跄了一下,蕭殁環着她的腰,她乍一跳,退遠了,扯扯嘴幹笑:“貪心就是犯罪,我是良民。”

說完,也不客氣,默默地将烏金釉瓷,沉香墨,簟白玉收在随身攜帶的兜袋中,往背上一扛。

這男人打什麽算盤?貪戀美色?看着蕭殁那張極美的臉,容淺念再摸摸自己的臉,識相地承認:她沒有美色。

蕭殁也看她,略顯蒼白的臉好看得不太真實:“左翼軍還會回來,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下逐客令?容淺念又困頓又不爽,心裏跟堵了石頭似的,沒好氣地嚎了一嗓子:“元帥,打道回府。”回頭,立馬變溫順的小貓,“那我走了。”

“小心。”

“嗯,那我真走了。”

容家老九這妖孽什麽時候這樣磨磨唧唧,啰啰嗦嗦過。

天蓬元帥鄙視:抽風!

馱着一袋子的寶貝,才走了兩步,回了三次頭:“真走了。”

“名字。”

“十一。”回答得飛快,一臉的雀躍。

這厮,就等着這一句呢。

“逸遙,我的字。”

容妖孽笑得像朵迎春花。

元帥捶胸頓足撓地板:我家妖孽不正常了。

“走了。”

元帥被容淺念提着一只小短腿丢出去了。

“啾啾啾!”

妖孽移情別戀了,元帥大人擠出一滴眼淚來。

窗外,人影遠去,燭火晃動,他似笑非笑。

“這屋子裏最值錢的你不要,偏偏挑選了三件有毒的,你到底認于不認得?”

靜谧的夜,椒蘭殿外只餘風聲。

久久沉默後,糊紙的窗前,一道敏捷的身影躍然而上。

女子微微氣喘:“千萬記住,不要喝禦膳房送來的藥。”

蕭殁啞然失笑,這個女子,是只貓兒,專撓人心肺。

“我走了。”

她又道了句:“這次真的走了。”

蕭殁移動輪椅,窗外已沒有人影,真的走了。

“原來你識得醉眠,那又如何會不知……”蕭殁淺笑。

那烏金釉瓷是太後所賜,沉香墨是皇後所賜,簟白玉是皇帝所賜,皆是致命的毒。

“這世間竟有個這樣的十一。”

那女子啊,是個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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