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詫異
心中的秘密就這樣被輕易戳穿,沈霜照的臉立刻就燒了起來,刻意地避開陸清容的視線,不敢再面對她。
陸清容偏偏不依不饒,目光一直追逐着她,想要探個究竟。
沈霜照緊蹙着眉,目光尴尬地不知往哪兒放,手中還緊緊攥着從陸清容手裏奪來的書。最後只能低着頭,長長的睫毛垂下替她遮擋了一些情緒。她覺得自己在陸清容面前幾乎就是透明的,不然為何對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看穿自己的心思?
“究竟是不是如我所說的那樣,霜兒方才心裏想的都是我?”陸清容惡趣味歸惡趣味,但她戲谑的話裏充盈着連綿的溫柔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
沈霜照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局部地咬着下唇,倔強地不說一句話。
陸清容最厲害的地方不在于用毒或是醫術,能被稱為妖女的,最厲害的手段就是對人心的把握。她能将沈霜照的那點心思很好地把握住,不光能猜透對方心裏在想什麽,還能輕易地牽着對方的情緒走。一舉一動間,她了如指掌。
“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到底如何,你我心裏都清楚的很。”陸清容适時收手。
沈霜照這才自在了些,窘迫逐漸退去,拿着書将其放回書案上:“你又來做什麽?”她背對着陸清容問道。
“之前我要走,霜兒還一副舍不得的樣子,追問我何時再來;如今我依約來了,你又問出這樣見外的話,着實令我心寒吶……”陸清容嘆氣,俨然一副失望的模樣。
“你少對我的話添油加醋。”聽她這麽說,沈霜照眉間露出不悅,哪有這樣冤枉人的?“我不過是想弄清你的目的,你留了太多的困惑給我,卻一個都不肯替我解答,受折磨的是我。”
陸清容踱步到書案的另一邊,剪水秋眼直勾勾地凝視着她:“霜兒對我的怨念好重。如此說來,在這段分別的日子裏,霜兒可沒少惦記我?”
“是又如何?”沈霜照怒,瞪着她。
陸清容嫣然一笑,甚是勾人:“難得霜兒這般直白,好,我願意為你解惑。不過僅限于三個問題。你可要想好了再問。”
沈霜照抿了抿唇,思索了好久,才道:“那日在沙海的牢裏,你說我已沒了利用價值,為何後來又命人将我送回了水瀾城?”
陸清容收斂了些許笑容:“手上人命多了,不想再背負一條。某些時候你确實令我生氣……”比如在她面前提淩煙的時候,“可如你之前所言,我既然救了你就沒必要再将你送上死路。況且,若是我殺了你,你師父哪日查出你死在沙海,指不定兩城之間又起沖突。這樣的結果誰都不願看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你送回來倒是更安生些。”
“那……那你就不怕我将你對我的事對師父全盤托出嗎?”沈霜照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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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容冷哼一聲:“你不會的。”
沈霜照不屑,頗為嫌棄地念叨着:“也不知你哪來的自信……”
“繼續問。”陸清容沒理會她的話,“你可謹慎些,只剩下一個機會了。”
“我明明才問了一個問題!”沈霜照反駁。
陸清容輕輕地搖頭,好心提醒道:“別忘了你又問我,是否擔心你将在沙海發生的事盡數告訴你師父。”
沈霜照雖暗自懊惱,卻又無可奈何,想了想問出了第三個問題:“你來水瀾城究竟所為何事?”
“那日我不是說了嗎?千裏迢迢來水瀾城,不過是為了見你一面。”陸清容說得坦然自若。
沈霜照聽了卻無法淡然處之,心“嘭嘭嘭”地又加速跳動起來,可表面上還是要裝作鎮定啊:“你休想再诓我。若是真為了見我一面,那前幾日你逗留了那麽一會兒就離開了,直至今日才來。”
陸清容抓着她的話,又開始曲解她的話:“聽霜兒的意思,仍是對我前幾日未在此留宿耿耿于懷……”
沈霜照否認:“并非如此!我只是疑惑中間的間隙你去了哪裏?況且,你早已見到了我,達到了目的,也該回沙海了……”
“看來你是不願我在水瀾城久留。”陸清容不再看她,情緒冷下來,“可是擔心我又鬧出李家藥鋪那樣的命案?”
這話有諷刺與自嘲的嫌疑,每當提起李家藥鋪的事,沈霜照總是分外難受。她是極不希望命案是陸清容所為,可種種跡象與證據都指向陸清容,并且對方也承認了。
這令她十分地矛盾,更讓她覺得不安的是自己還對沈婉蓉隐瞞了這件事。若是将來陸清容在水瀾城鬧出了什麽事,僅是自己隐瞞她與陸清容的關系這一條就足夠她以死謝罪了。
“你在想什麽?為何不說話?”陸清容又望向她,沈霜照的猶豫讓她說出的話的溫度直線下降,話中也帶了刺,“看來我的出現的确很令你為難。既然如此,我還是早些離去為妙。”
陸清容的臉翻的太快,方才還與她談笑風生一副好脾氣,現在卻是陰沉着臉,沈霜照的心因此而高懸起來:“不是!”
陸清容轉身就走,沒有一刻猶豫。
沈霜照還未弄清狀況,就見陸清容要離開。顧不得原因,她急忙追了上去。
陸清容餘光瞥了沈霜照一眼,絲毫沒有停步的意思,走得反而越來越快。
沈霜照滿心焦急,卻難以趕上陸清容的步伐,只能喊她:“你先別走,我們之間定是有誤會!”
走出了湖心小築,陸清容獨自上到了小船上。她站于船頭,轉過身面對沈霜照。沈霜照還喘着氣,也随之停下了腳步,雙眸望着陸清容。
“我對你撒謊了。”陸清容揚眉,唇角勾起一絲不明的笑意。
沈霜照屏息凝神,眼裏盡是不解。
“此行我并非是來水瀾城,我會來湖心島的确是想再見你一面。”此話說得還留有餘地,可後面的話讓沈霜照堕入了另一個世界,“淩煙病了你知道嗎?”
“什麽?”沈霜照訝異地瞪大了眼睛,臉色都變了,“她病了?”
陸清容冷笑:“你竟然不知道?她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啊……”
沈霜照自沙海回來後就鮮少出門,對各事不聞不問,水瀾城裏的事她都知之甚少,更別提青城裏的事了。
沈霜照惶然又驚訝的表情此刻在陸清容看來越發地刺眼,她又道:“據說在你走後她就受了極大的刺激,之後一病不起,昨日我又聽說她恐怕活不了幾日了……”
“怎麽會……”沈霜照搖頭,眉梢緊鎖,抗拒着接受這個消息。
“我與趙越瑤私交還算不錯,雖然之前因為你險些與她撕破臉皮。我在沙海聽聞淩煙病重的消息,就想着能否借此機會與趙越瑤重修。”
“你的意思是你能救她?”沈霜照從她的話裏提取了最重要的信息。
陸清容負着手,清傲地揚起頭,顯得頗為目中無人:“不錯,我有法子救她。”她的桃花眼眯起,潛藏着最為深層的惡意,“可是如今,我改變主意了——就讓她自生自滅吧!”話畢,她将船支離岸邊,就要離去。
沈霜照此時倒未憂心淩煙如何,陸清容的愠怒讓她更為揪心着急,她連忙跨步追了上去,輕輕一躍到了船上。
她的到來讓小舟搖晃得厲害,陸清容像個發脾氣的孩子,用手去推她,語氣越發地惡劣與不善:“誰允許你上來的?下去!”
沈霜照不依:“你莫要生氣,我想與你好好說一陣子話。”
陸清容諷刺她:“若是與淩煙有關,你還是早些作罷吧。”
“不是。是我與你……”沈霜照努力解釋,“我無意得罪你,也沒有嫌棄你,要你走的意思,我只是……”
“回你的湖心島去。”陸清容哪裏還聽得進她的好言好語,心裏是煩透了眼前這個人,不斷地用手推離她,拉大兩人的距離。沈霜照又想捉住她的手,讓她冷靜下來。小舟因為兩人的動作搖晃得越發厲害,終于一陣搖晃後,推搡之間陸清容落入了水裏。
濺起的水珠灑了沈霜照一臉,她慌了神,勉強在小舟上站穩了腳跟。
陸清容伸着手在水中撲騰,頭浮浮沉沉:“沈霜……照……救我……”她的聲音因為溺水而起起伏伏。在水中上上下下,她的世界一片渾濁。
沈霜照吓壞了,急忙脫去外衣跳入水中,向她游去。
費了好大的勁,沈霜照才将陸清容救到岸上。陸清容嗆了水,不斷咳嗽着,前所未有地難受。
沈霜照不動聲色,只是望着她。
陸清容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眸色冷淡地掃了她一眼:“你看什麽?”
沈霜照不語,只是慢慢地湊近她。陸清容的頭發衣衫都在滴水,可是毫無狼狽之感,反倒是令她整個人顯得格外柔和,少了往日的淩厲。
湖水仿佛洗去了陸清容的妖媚,精致的五官清麗無比,就連平日那雙妖冶的眼眸也變得格外明澈。明眸皓齒,黛眉微蹙——沈霜照幾乎就要淪陷于她的眼裏,不舍得将目光移開半分。
悄無聲息中,陸清容的呼吸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在沈霜照眼裏,她看到了自己。
沈霜照不斷地向她靠近,身體裏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在驅使她。陸清容毫無防備,只是眨了眨眼,睫毛上還沾着細小的水珠。
正是她的眨眼讓沈霜照清醒過來,她撇開頭,懊惱自己的失态,她是要做什麽?
“你看什麽?”陸清容也回神,又問了一遍。
給了臺階,沈霜照自然要下,清了清嗓子:“真是沒想到,無所不能的陸姑娘竟然不識水性。”
陸清容睜圓了眼睛,滿滿的是不敢相信:“你……”
“我也未曾想到,平日心狠手辣的陸姑娘還會央求我救你……”思及此,沈霜照竟難得地笑了起來,“方才你的樣子着實……着實……”話說了一半,她又捂嘴偷笑,末了她索性也不遮掩了,放肆地在陸清容眼皮下大笑。
陸清容從未見過沈霜照笑得如此歡快,笑容很明媚,可是她無法忍受沈霜照笑是在嘲笑自己!她一本正經地解釋:“我自小在沙海長大,沙海哪來的河流讓我游水?我不識水性尚在情理之中!為何笑我?”
她的話再有說服力也阻止不了沈霜照的笑意,陸清容頓時束手無策。等了一會兒,沈霜照還在笑,陸清容耐心被磨盡了——
“沈霜照。”
“嗯?”沈霜照剛擡眼,就見陸清容向她貼了過來。僅在須臾之間,她就感到有什麽又濕又涼的東西覆到了自己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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