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五回:…… (5)

不會這般冷清。她的自信從來都那般令人頭疼。只此時,卻是讓他忽生了些許慶幸。這般絕世的女子,竟會呆在他的身邊,助他贏得天下。

“霁月之血,一滴勝千人千滴。”

此話不假,南宮蒼罹身重數十種劇毒,不過飲了幾口她的鮮血,調息片刻,毒性便已解。他曾讓綠兒檢驗她的血,卻是與常人不同,泛着淡淡的藥香。不必想,便也明了,定是自小便以各種奇珍醫藥喂養,才會得了這百毒不侵之身。

“那便明日開始可好?”南宮蒼罹望向她,眸中忽生些許柔情。霁月清澈的望見他眸底深處明明清朗,卻又故意挑了柔和的笑意,心內不禁冷笑,美男計麽?

只唇邊卻是平靜異常,“今日也好!只請公子盡快定奪……是先攘外,還是先安內?”

“呃?”南宮蒼罹一怔,黑眸入夜,唇邊淺笑。

霁月卻不介意,她早已傷痕累累,倒不介意多了些許疤痕,只垂下身子,重新躺倒在溫軟的床上,合上雙目,薄涼的唇畔一張一合道:“霁月時日不多了,只怕将來無法助公子保王府平安。”

良久,才有沉沉的聲音傳來,他道:“我知道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我帶你到醉玉樓坐上一坐。”

多謝公子!

霁月輕輕呢喃。卻是倏地睜開雙眸,目送那道紫色身影大步離開,方才輕輕吹了聲未有任何曲調的口哨,瞬時,便有一道墨色身影自內室的窗邊躍入,不過眨眼間,竟是無影無蹤的速度。

霁月審視着眼前的男子,冷顏如霜,十幾年都未曾有絲毫變化。“鳳舞!”她輕道,長睫掀起,卻盡是疲憊。

卻見那男子抱拳應下,“屬下在,主子有何吩咐?”

“鳳舞,你又……咳咳!”霁月心下一急,竟是又噴出一口黑血來。四下飛濺的血液落在男子的一襲墨色衣裳上,不見絲毫痕跡。霁月心中一頓,許久才平穩了呼吸,略帶埋怨的音線嗔怪道:“我說了多少次了,你叫我霁兒便好!怎麽總是忘記?”

“是!”鳳舞幹脆的應下,只那一聲稱呼,卻是遲到了許久,才悶悶喚道:“霁兒……”

霁月看他別扭的樣子,滿是陰霾的心緒竟是倏地好了些。這才開口問道:“昨夜之事,你可知道是怎麽回事?”南宮蒼罹身重劇毒,且種類不同,全不像作假。

“屬下不知!”鳳舞又是恭敬回道。霁月望見他眉眼裏的一絲不茍,卻是只能無奈苦笑,他若是能夠同翩跹那樣可就好了,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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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月微微挑眉,心下一驚,忙開口問道:“你被人纏住了?”

“是!”

“是招招致命,還是只為了拖延時間?”霁月凝眉盯着他。這世上,能夠與鳳舞成對手的人沒有幾個,尤其鳳舞的輕功又是無影無蹤飄忽不定,即便是高手,怕也未必能夠糾纏。

“招招致命!”

“你可受傷了?”霁月大駭,單手支了身子就要坐起身查看他的情形。卻是引起體內又一陣劇烈的抽痛,翻騰蹈海。

“咳咳……咳咳……”霁月疼痛難忍的撫着胸口,一口又一口鮮血穿過潔白的珠簾落在那一襲墨色衣裳的男子身上。鳳舞站在一旁,明明可以清澈的瞧見珠簾內的女子幾乎已然咳的痛死過去,卻仍是不知該不該掀了簾子走進去。

猶疑之下,簾內的女子終于是停止了劇烈咳嗽。那要人命的咳嗽聲幾乎要他恨不得去将那個被選中的男人生生淩遲了才可解恨。只是不能,便只能愈發握緊了拳,忍耐着爆發的沖動。

似是過了一世那麽長的光影,珠簾內的女子方才停止長長地喘息,呼吸亦是漸漸平穩起來。鳳舞這才暗暗舒了一口氣,他幾乎可以想見,如果翩跹在此,見他這麽直愣愣的站在外面無動于衷,定是會恨不得殺了他的!

“鳳舞,你受傷了沒有?過來讓我看看。”霁月輕道,眸中盡是關切之色,她現下住的院子卻是一直空置的沉院,自是不怕會有人驚擾。此刻,她只想确認他是安全的。

“這……”鳳舞微頓,實是男女有別。末了,卻只是隔着珠簾伸了手臂進去,讓她得以把脈确認。口中卻是倏地刻意放輕了語氣,“霁兒,我沒事,只是後背受了些傷,已經讓翩跹上過藥,無礙了。”

“哦?”霁月刻意拖長了尾音,已然放開了他的手,确實未受內傷。心下微微安心些,便扯了鳳舞笑道:“翩跹便不是女子了嗎?鳳舞介意男女有別,卻可以不介意翩跹麽?”

鳳舞一驚,聽她此言,未及反駁,俊美的臉龐已然泛起紅暈。昔日冷若冰霜的男子,忽的凸顯出別樣的可愛。

“那不一樣!”鳳舞冷冰冰道,早已別過臉不再看她。

“如何不一樣?”霁月嬉笑道,心情竟是難得的大好。

鳳舞再忍受不住,幾乎就要飛身離去,卻仍是無奈站在遠處,抱拳一字一句道:“主子若是無事,鳳舞還是隐在暗處的好!”

霁月凝着窗外天色漸漸暗淡,這會兒肚子竟是有些餓了,便也不再取笑他。板正了臉色,細心吩咐道:“鳳舞,你且回去吧!好生調養幾日,這些日子就不用再暗中保護我了,南宮蒼罹自會護我周全。”

“是!”鳳舞應下。心中雖是驚奇,卻仍是感動于霁月待他的關切。側過身,就要離去,卻聽那聲音竟是莫名嘆息一聲,幽幽地喚住他:“還有……以後如若不是晚上,還是少穿些黑衣吧!你受傷了我都不能知道,豈不是會很難過。”

“是!”仍是恭敬應下,微頓,卻是昂首望向她,輕道:“霁兒,我知道了,你照顧好自己,我走了。”說罷,便飛身躍出。

霁月凝着那道墨色身影留下的幻影,眸中人影竟是化作那個自負薄情的男子來。他偶爾也會穿一身素衣黑裳,卻也是因為這深沉的墨色可以遮掩許多東西吧!

入夜,約是到了晚飯的時辰,很快便有一衆的丫鬟婆子呈了各式各樣的飯菜上來,無人相陪,她卻是吃了不少。想來,竟是一整天未曾進食了。亦是此時,霁月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她似乎忘記了見到南宮蒼罹的初衷,她原是要争取自由身的,卻不想,竟是忽略了。罷了罷了,時日一長,總有機會說與他聽。

霁月顧自嘆一口氣,難得自廖□□。

他未曾問她為何會跳那一曲《鳳凰引》,一如她沒有追問那些人究竟是誰派的。他們心知肚明,并不會刻意的去相信彼此,卻終是成就了這一次相依。或是交易。或是,他只是覺得她尚是可用的棋子,如此,便不會再輕易棄之。

作者有話要說:

☆、夜闌窗外碧簫落

翌日清晨,南宮蒼罹一早就派人送來了府內小厮的衣飾,她須得女扮男裝随他出府。

亦是出府後,霁月随着南宮蒼罹的步子,聽得路人議論,才恍然驚覺,原來自除夕之夜起,皇城已是流言四起。自南國來的妖女霁月霍亂朝廷,随身錦王左右,意欲傾覆天下。

說來說去,全都歸了她一人罪孽。錦王數年來愛民如子,又是專情之人,溫潤儒雅,翩翩君子風度,如何讓人相信會起反叛之心?

霁月挑眉嗤笑,卻原來,做了戲子的人竟是只是她而已。

一路行至醉玉樓,因是白日,醉玉樓卻是清淨的,不過端是這番奢華的布置,已是輕而易舉奪了離錦皇朝最大青樓的牌子。四面皆是樓閣,唯中心是個偌大的廳堂,供那些飲酒的客人居坐,細長無盡的走廊間,柔軟的白紗盤旋于那些柱子上,更是添了幾分旖旎動人的姿态。

醉玉樓內所有茶盞皆是仿制玉器,晶瑩透亮,邊沿常常會留下哪位女子的紅唇印跡,卻不擦去。樓內脂粉氣雖中,卻是合了清淡的花香,便也瞬間覺得清新好聞起來。

霁月随着南宮蒼罹一路上了樓梯,自是直奔了花魁娘子雲菱的房間。

她的房間卻是極致隐秘,一路上,不知繞着回廊轉了幾個彎,才遙遙望見一名女子袅袅婷婷的站在一間房外靜靜等候他們。

“公子。”那女子恭敬行禮輕喚。霁月看她熟稔的态度,瞬時明了,卻不多言。只聽南宮蒼罹輕道:“進去吧!”适才,那女子才幽幽直起身,平平靜靜的對上她打量的視線。

霁月一驚,便見她含笑的眸子不動聲色的回望着她的注視,絲毫未有閨中女兒的嬌羞之态。眉宇清揚,卻是平添了些許大氣爽朗之氣,比起翩跹的嬌小玲珑确是多了些誘人的滋味。至少,她這般女子,會更容易讓男子産生一股想要降服的欲望。

“屬下雲菱,姑娘請進!”微怔的瞬間,那女子已是悠然開口,伸手做出請的姿勢。霁月便也不好細看下去,同是女子她知曉她的身份,必是清楚她的事。只那一聲“姑娘”聽來卻是分外刺耳。

走進去霁月才發覺原來已有人在等候。天空藍衣衫的男子,此刻正悠悠然品口中清茶,望見她來并無絲毫意外。仍有那日裏見過的青衣少年,此刻亦是規規矩矩的坐着,望見走在南宮蒼罹身後的她,女扮男裝的模樣,似是分辨了許久,才垂下頭繼而把玩手中的青玉扳指。多餘的卻是一名清秀的少年,純白衣衫,連笑容都是澄淨的。眸中期許才掠過她望見南宮蒼罹緊抿的唇角時,便倏地黯淡下來。

這三人,各有不同。霁月也不計較,随着南宮蒼罹步子便在他旁邊空下來的位置上坐下。

“葉闌,六弟月離,南國三皇子容蕭,你都見過。”南宮蒼罹合了折扇,一一為她指過。

三人這才細細打量起眼前女子的眉眼來,比起那日的風華無雙,自是多了些嬌羞女兒之态,但那蒼白的臉頰,卻是無不讓人心一痛,清麗的素顏上,未施任何脂粉,瘦削的下巴,緊抿的薄唇,鼻尖微挺,确是傾國之姿。只可惜了,性子端是無常,便注定了難得掌控,如此,即使為公子所用,也需得事事小心提防。

“這玉簫,今日就還了姑娘。”卻是那天空藍衣衫的男子,幽幽起身,揚起溫潤的笑意走至她身旁,自袖中取出一只碧色的簫來。

霁月接過,卻是放在一旁的桌上,淡淡說道:“都說寶劍贈英雄,這玉簫原本配極了先生此等人物,只可惜伯樂不識仲馬,便也只能丢棄了吧!”她無言笑笑,竟是當真拾起那玉簫斜窗丢出。

衆人皆是一怔,卻是未多說一句,葉闌亦只得怏怏坐回原位。原說,那碧色玉簫卻是他尋了良久的珍貴之物,只那日得見,視如珍寶,卻不能據為己有。今日就這般丢棄,心內竟是悵然若失般糾結。

“霁月姑娘,你緣何會助我大哥?”南宮月離已然收了當日那副少年之态,臉色板正。眸中疑慮明顯,卻是仍不懂如何收斂神色而不被人發覺。“如我所知,你以你血養那啓門珠,可曾想過,你會突然死去?”眼前女子已是将死之人,卻是仍舊這般性命相負,難得不讓人多想?

霁月正抿一口茶,聽他此言,不禁嗆到,便慌忙掏出那只慣用的紅色錦帕來掩在唇邊輕咳。待她放下之時,蒼白的唇畔自是多了抹殷紅,衆人皆是眼尖之人,望見此景皆是一驚,但見南宮蒼罹仍舊無謂的姿态,便也不好說什麽。

半晌,霁月飲下一口茶,平複了胸腔翻湧,才望着南宮月離依舊的少年姿态,不由輕笑道:“六皇子,若是我說,我要來日的半壁江山呢?”

“妄想!”南宮月離頃刻崩起臉,前一瞬的心疼化作雲煙,冷峻的眸子盯着她清澈的眸子,一字一句道:“你若是如此之想,怕是活不過下一刻。”即便沒了那顆啓門珠,他們照樣會打下天下。

霁月卻是全然不去理會南宮月離的逼迫,只幽幽側過臉,望向南宮蒼罹平靜無波的眸子,似乎許久以來,他還從未問過她為何會助他呢?亦或,是他從來便不相信吧!

毒誓也好,血蠱也罷,滴血喂養又如何?他終究比她狠,如此,輸了的便只能是她。

“公子,世事從來講究得失,公子得到霁月,失卻的便是那份維持了許多年的低調安寧。而這啓門珠,公子須得以另一物來換。”

“何物?”南宮蒼罹放下茶盞,輕笑。

霁月攏眉輕笑,如願窺見他的試探。“霁月要天下大定後的母儀後位。”她聲音朗朗,清脆悅耳。只落進在場所有人耳中,皆是一愣,如是她愛上了公子,如此一來許多事便可輕易解釋。

只是,她那般清冷淡定的模樣,哪裏有一分情意纏綿的模樣?

葉闌斂眉低垂,心內無比清曉公子的答案,便極快地開口追問道:“霁月姑娘,何妨告訴我們,你究竟是為何甘願生死相許?”哪怕是如她所言,深愛,便也不足以令他們相信。

霁月睨他一眼,卻不作答。只直直的望着南宮蒼罹,答案也要有個先來後到的吧!

“不可!”南宮蒼罹不假思索的應道:“你還是要些別的吧!”

霁月一滞,手指縮進并不寬大的袖擺裏微微顫抖。她以為他至少是要思考良久的,啓門珠不是他勢在必得之物嗎?如此一來,竟是那般的篤定決絕。

心中鈍痛,四肢僵硬酸麻,周圍的空氣仿佛擠壓在一起,生生的要人透不過氣來。喉嚨又一陣腥甜蔓延,霁月倏地十指握緊成拳,拼盡全力将那份劇烈的咳嗽壓制下去。唇邊卻是巧笑嫣然:“可是公子,你除卻天下和那母儀天下的後位,還有什麽?你的身體麽?”微頓,明媚的嗤笑出聲,不屑道:“請恕霁月并不感興趣。”

“你……”南宮月離哪裏聽過此等言語,登時便站起身來,食指直直的指向優哉游哉坐着的女子。霁月擡眸睨他一眼,安詳的模樣絲毫不受驚擾。仍是那副你奈我何的姿态。

南宮月離愈發氣惱,厲聲吼道:“你不要太過分!”說罷,就要上前來,拳頭欲出,卻是被人伸手握住,一腔怒氣只能憤憤咽下。

葉闌握緊他的手将他拖回原位,卻是轉回身凝着霁月的眸子,溫和道:“不知霁月姑娘,此時可否告知?”

霁月攤開手,表示無可奈何。聲音卻是幽幽飄來,“葉先生,請恕霁月無可奉告。我想要的公子不給,我亦不是那般死纏爛打之人,只說過的話卻還是要兌現的。不然,啧啧……”她兀自抿唇嘆息,仿佛是為些什麽無比可惜一般。

“如何?”葉闌凝眉望向她。餘光卻是審視起一直安靜坐着的公子來,似乎有些事公子并未與他們說起。

霁月卻是借着座椅的支撐,遙遙站起身來,幽幽走至房中央,這才轉過身對上南宮蒼罹擡起的眸子。

“公子,那日我說,如我違誓,将受剜心之痛,且不得好死,必定挫骨揚灰,死亦不得安寧。想來是公子覺得霁月本是将死之人,誓言不過兒戲,便不信了霁月,那今日,霁月不妨重新起誓可好?”說罷,不待南宮蒼罹有所回答,便勾起拇指,四指朝天,朗朗開口道:“霁月當初誓言,字字锱铢……”

“霁月姑娘!”一室的冷冽氣氛倏地被人打斷,霁月轉過頭望向那位突然開口的三皇子殿下,手卻是沒有放下的意思。雖無出衆之姿,卻也是溫潤儒雅之人,瞳眸仍是少年良善,竟是未太多受過塵世污濁之人。

不過同南宮月離一般大的少年,經由霁月此般打量,小麥色肌膚竟是浮上淺淺紅暈,慌亂間錯開霁月的目光,便對着另一方的男子道:“錦王,依容蕭看,此誓言實是惡毒了些,不妨……”

“這是我自願的,不過,霁月仍是多謝三皇子殿下!”霁月盈盈俯身,行禮表示感謝。這樣單純的少年,竟是生在帝皇之家,倒是可惜了。

側過身,卻是繼續朗聲道:“霁月當初誓言,字字锱铢,不曾有半分虛假,如有違誓,霁月深愛之人,當一世……唔!”

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道疾速而來的墨色身影掩住口鼻,發不出聲音來。霁月瞪大了雙眼望着前一刻還清淡無謂的男子,此刻眸中竟是無比驚險,卻又閃過微微慶幸的神色。粉拳一下下擊在他的胸口,霁月暗惱,他捂她的嘴便罷了,此番掩住口鼻,她可是會窒息的!

南宮蒼罹卻仍是心有後怕,一顆心懸在胸口,生怕她一張嘴就說出驚天動地的話來。深邃的眸子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恨恨地咬牙道:“答應我,不要再說!”

霁月幾乎就要窒息,聽得他的話,心內重又亮起些微的星火來,卻又倏地熄滅,只忙不時疊的眨眨眼。

南宮蒼罹這才小心翼翼的放開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瞳眸,确認了她不會再說些什麽,方才若有似無的嘆息一聲:“以後,不要再胡亂發誓了。”

霁月聽他此言,正忙着喘息的身子忽的一震,竟是一口氣提不上來,方才壓抑的腥甜瞬間湧至喉間,再來不及拿了手絹遮掩,一口黑血就那般直直的噴灑了南宮蒼罹一身。只是素衣黑裳,卻是不顯露半分的。

南宮蒼罹慌忙扶了她的身子,胸腔窒悶,擰眉望向她拼命隐忍的模樣,眼角竟是酸澀異常,別過眼,只伸手輕撫她的脊背,慢慢為她調息運氣。

不多一會兒,便恢複了些正常。霁月坐回她的位置上,斜斜的靠着椅背,凝着南宮蒼罹冷峻又刻意掩飾溫和的眉眼,深沉莫測的眼眸卻不再看她一眼。

半晌,霁月才忽的說道:“公子,其實是怕霁月深愛之人是公子吧!”

所有人皆是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明明脫口而出的答案,如此被人挑明,卻仿佛是見不得光的東西突現在烈日之下,竟是讓人生了躲藏之意。

她的唇角含了似有若無的笑意,此刻卻是正目不斜視的盯着南宮蒼罹,眸中含笑,那深沉的眷戀隐藏的極好,不動聲色。

唯有先前引她進門的女子送來毛茸茸的毯子時,霁月接過,才倏地握緊在手中。骨節分明的手指蒼白異常。霁月拿了毯子在椅子上鋪好,身子斜斜的靠着椅背,微微阖眼短憩。

只唇畔卻是一張一合,平靜異常。

“後位我不要了。只請公子日後少穿素衣墨裳可好?”

“為何?”

“公子受傷,我等總要知曉。”

“好!”

作者有話要說:

☆、纏綿飲盡君心負

霁月閉上雙目,耳邊他們言論的聲音卻是清晰異常。他們說的卻都是絕密之事,只沒有将她當外人看待,霁月冰透的心才漸漸暖了起來。南宮蒼罹的情形,竟是已然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然而,那次刺殺,便成就了最凜冽寒栗的東風。

置于末座的錦衣少年,劍眉微挑,直直的站起身,向着南宮蒼罹抱拳道:“錦王,他日,你行軍攻城,容蕭絕無二話,只一事相求。”

“何事?”南宮蒼罹擡眸沉聲問道。

“莫傷及無辜。”容蕭适才挺直了脊背,十七歲少年的臉上生出一抹悲涼之色。“百姓是無辜的,還請你善待南國的百姓。”

“這是自然。”南宮蒼罹爽快的應下,無謂的勾了一邊唇角,笑意薄涼,似是突生惋惜般,頓了頓,方才幽幽開口道:“只是三皇子的生死,便恕在下不能确保安全無虞了。”

“無事!”少年清朗笑道,眉眼裏盡是釋然的輕松。

南宮蒼罹原本不必告訴他此般情景,如此相告,已是難得。況且,生來帝皇之家,已是身不由己。如此了了而終,也算是無憾了。錦衣少年的眸光略過阖眼休憩的女子身上,那般單薄瘦弱,他說她已是将死之人,那麽彼時,黃泉路上有佳人相伴,亦是美事一樁。

南宮蒼罹眸光輕挑,注意到容蕭望向身側女子的目光,柔腸百轉卻又深情無奈。心內頃刻便了卻了當初的賭注,他到底是賭贏了。賭這南國三皇子殿下對霁月的愛慕貪戀,如今贏了,心底裏卻是莫名泛出一股自嘲的意味來。

霁月!霁月……

南宮蒼罹輕輕嘆息,單單她那張臉已是傾國之姿,只可惜,她卻不自知。此刻悠閑的阖眼休息,仿若周側并無旁人。議事完畢,三人早已由暗門離去,各自準備手中事項。此刻,便只餘了他們兩人。

手指不自覺的擡起,輕輕摩挲她蒼白薄涼的唇畔。

“霁月,他日,你将如何自處?我又該如何處置你?”南宮蒼罹低低呢喃。瞳眸閃過巨大的悲痛來,微微俯身,薄唇輕輕覆蓋在她的柔軟之上。一觸即走,然座椅上的女子卻是未能醒來,似是當真睡着了。

南宮蒼罹一驚,剎那間竟是恍然無措的扯過她的手腕,探到若有似無的脈搏時,方才将她打橫抱起放在床榻上,為她運氣調息起來。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南宮蒼罹不顧額頭上泛起的虛汗,再次探向霁月的脈搏。仍是微弱不可聞。當下,便低啞着嗓音屏息輕喚道:“玄衣!”

卻是江湖中失傳已久的隔空傳音。若非擁有深厚內力之人,是絕非有半分察覺的。

不多時,便見一道墨影掠窗而入。南宮蒼罹深邃的眸子盯着地上恭敬站立的男子,不及多想便吩咐道:“将綠兒帶來這裏,要快!”

“是!”那男子應下,轉瞬已不見蹤影。

霁月醒來之際,眼皮卻是異常沉重,她兀自伸手揉揉惺忪的雙眼,注意到身在王府的沉院,坐在床側的男子,瞳眸一閃而逝的疼惜,快得讓她分辨不清真假。只急急扯了他的衣袖問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不是很久。”南宮蒼罹輕道,溫和的眉眼看不清真切的神色。這是他的面具,霁月心內清楚,亦不再多問。借了他的攙扶,便坐起身來攤開手掌在他眼前,輕道:“公子,将啓門珠給霁月吧!”已是入夜,如果今日不加以喂養,便又是耽擱一天了。

忽而想起那日翩跹的嗔責,“以後,可不要這麽任性了!”的确,是她太任性了,才會弄到這一步田地。只心內,卻是全無悔意。

南宮蒼罹微怔,卻并未阻止,自懷中取出那顆泛着碧藍光暈的啓門珠放在她手中。

“公子有帶短刀嗎?”霁月仰起臉望向他。明眸既清且亮,似是這世上未染任何塵埃的清蓮。黑亮的眸子,隐隐泛着氤氲的光影。

原本,失卻了那一襲鮮紅舞衣,霁月再不是那般絕世風華的姿态,即使傾國傾城的容貌,也總少了分那大氣磅礴的優雅流暢。然則此時看來,卻是純良無辜的小女兒形态,素顏冷霜,蒼白的臉頰合着那般清麗的眉眼,褪去了妖嬈妩媚的說辭,卻也是清麗無雙的。

“呃?”南宮蒼罹微微驚異,瞬時便反應過來,瞳眸緊盯着她清澈的眉眼,長睫微微抖動,落在臉頰上一道月牙般的光影。心中一疼,卻仍是淡淡反問:“不是幾滴便好?”

霁月聞言垂下頭,斂眉遮住眸中殘餘的希冀,低低道:“我怕時間會來不及。”說着,又是擡起頭來對上他的眉眼,心中怨責卻未顯露分毫。“公子,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也許下一次睡着就去了。霁月不能耽誤公子的大業,絕不!”她信誓旦旦說道,單純執着的模樣,煞是可愛。

南宮蒼罹擡手斂去她額角的碎發,複又輕輕摩挲她精巧的下颌。良久,方才沙啞着嗓音悶悶道:“霁月,為何呢?為何待我至此?”生死相許,也不過如是。

綠兒的聲音猶在耳側響起,字字句句,擊打在他的心上。

她的血可解百毒,怎會那般蹊跷?而那晚,他身上所中劇毒,随意一種,便足以讓他死去幾回。她的血液卻是突生了那麽大的功用。

綠兒的話卻是簡潔明了。

“啓禀公子,想來是霁月姑娘自小便以各種奇珍喂養,如此數年,便生了這般百毒不侵的體質,連同血液也可解百毒。”

“但,世上藥物奇珍千萬種,是藥三分毒。如此,霁月姑娘羸弱至此,便不足為奇。”

沒說的卻是,有太多藥物相生相克,一齊出現在她柔弱的身體內,不斷地沖擊會帶來怎樣的疼痛,而日複一日,那些藥物的功用溶于血液,她要受多少折磨。即便綠兒未曾說起,但凡習武之人又怎會不懂這樣簡單的道理?

唯獨,有關于她身無內力卻輕功異常卓越之事,縱是綠兒身為江湖人稱“醫聖”玉庭君的徒兒,亦是一無所知。

他心中愈發不安,竟是連開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她舉眉望天發下毒誓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耳邊依稀是她清冽決絕的聲音,“……若有違誓,霁月将受剜心之痛,且不得好死。若紅塵破亂,霁月必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呵!那樣堅決凜凜的模樣,他只以為她不怕死,卻不曾想亦只有他後知後覺,待到錯失,方才追悔莫及。

南宮蒼罹垂首,埋首擱在霁月頸間,寂寂嗅着霁月清新淡雅的體香,聲聲呢喃,“霁月,為何呢?你并不愛我,何苦為我至此?”即使愛,怕也是不必的吧!他兀自嘆息,長臂愈發擁緊了懷中女子瘦弱的肩膀。

霁月緩緩推開他,注意到桌上多出來的精致木匣。然身前男子瞳眸輕柔似水,她幾乎深陷,垂首望見手中渾圓的珠子,便頃刻間斂了心神,愈發恭順道:“公子,霁月生來就是為了今日,霁月不怕痛,不擔心死亡,所以,無事的公子。”一切都太過明了,南宮蒼罹并不是懂得迂回之人,如此,便一步步按着宿命來吧!

終究,卻是她反過來安慰他。南宮蒼罹苦澀的笑笑,深邃的瞳眸中閃過一抹痛色,卻又迅速地斂下,取過桌上精致的木匣放置在她的腿上,複又抽出腰間作為配飾的短刀。

霁月接過他遞來的短刀,打開那精致小巧的木匣子,瞳眸霍地亮起。

火玉!

聽聞當世不過只有幾小塊而已,卻不想竟是統統落入他手,被打造成如此精致的杯子。火玉通體來看和平常碧色的玉石并無差別,只是在觸到人的體溫之時,會驟變成火焰的顏色。

霁月凝着那打造的萬分精巧的玉杯,卻未取出細細端詳。她怕灼傷了她的手,怕不小心打碎怒了他的容顏。

到底是不動聲色的勾唇冷笑。南宮蒼罹,卻原來,他自進門的那一刻起便已準備好要讓她滴血喂珠,亦虧得……還是她先提起!

冰冷的利刃劃過溫軟的肌膚,仍是那日南宮蒼罹吸吮過的位置。南宮蒼罹別過眼,大步走至窗前,又是一場大雪。冰雪覆蓋的天氣,似是襯得這人都薄情了許多。他負手而立,依舊是傲視蒼穹的姿态,天下一切,皆是掌中乾坤。然,無人可知的卻是,縮在紫衫袖擺下的大掌悄無聲息的緊握成拳。

霁月,若你離去,他日天下大定,你便是最尊貴的貴妃娘娘。南宮蒼罹暗道,這天下,除卻皇後,再沒有人能夠與你比拟。

然而,床榻上的女子卻是無所顧忌的将手腕放在玉杯之上,望一眼不遠處寂寥傲然的背影,這才細細審視起那自手腕上,一滴滴墜落的殷紅。眼光空茫,呆滞仿佛癡兒。

每一滴,擊打在放在杯底的啓門珠上,而後,漸漸數不清數目之時,才恍恍惚惚望見,那殷紅的血滴竟似春日裏江南湖面上飛濺的水珠,悠揚的飛起,又安靜墜落。

而後,那寂靜的湖面轟然滂湃滔天起來,無數的水珠歡快地跳躍,下一瞬卻又成了滾燙的血液。

而後,眼角的倦怠再承受不住,沉沉的閉上雙目。

而後,似是有個錦衣華服男子取走了她身前的木匣。

而後,幹澀的雙唇似是觸碰到濕潤的柔軟。

而後……終于,再沒有任何知覺。

作者有話要說:

☆、七星連珠天命歸

“綠兒姑娘。”霁月緩緩睜開眼來,雖是仍舊懶怠得醒來,但那道視線實是直白了些。那般明顯的審視嫉恨,要她想要忽略都做不到。如此,只能幽幽醒來,對上那道直盯盯的視線。

一襲綠衫的女子微微驚異,猶疑不過一瞬,便大大方方的在床榻邊上的椅子上坐下,仍舊直直的打量着霁月,只勾了一邊唇角,嗤笑道:“你也不過如此!”

霁月下意識的抿唇,嘴唇幹的有些發澀,卻是無意她的譏諷,只淡淡笑道:“姑娘以為我是如何的?”

“妖媚傾城,絕世無雙!”綠兒坦言。眼中女子與她往日裏醫治的病人并無差別,雙頰蒼白許久,此刻淺淺泛了紅暈,雙目黑亮卻無太多神采,病怏怏的女人卧床許久,實在難以将她與衆口相傳的妖女混為一談。尤其,她的唇畔已然幹澀開裂,此刻雖算不上形象全無,卻也同絕世無雙無半點關系。

霁月聞言,卻是不氣不惱,瞳眸一片了然。“綠兒姑娘如此稱贊,霁月可不敢當。”

“稱贊?”綠兒不屑地挑眉,忽又問道:“你怎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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