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五回:…… (9)
造作,一口美酒飲罷,便細細地打量着眼前女子,饒有興致的問道:“不知可曾有人對姑娘說起,姑娘還是少笑為妙?”
“呃?”霁月驚詫的凝着他,眸中盡是不解。
“姑娘之笑,當真有魅惑之姿。”步輕塵輕撫下颌,由衷贊道:“傾國傾城,不過如是!”
“呃?”霁月微微驚異,倒也不曾收斂,只端正了些神色,依舊淺笑道:“如此說來倒是霁月的罪過了。”微頓,方才清淺抿唇笑起,薄唇一張一合,笑意微涼,“不過,霁月倒也不是愛笑之人。”
“是麽?”步輕塵大駭,不可置信的凝着她已然清冷的容顏。良久,方才恍然大悟似的朗聲笑起,“如此……如此甚好!”
當真是如此甚好!如此絕色之姿,如此魅惑的笑顏,只一個勾唇的細微動作,就要人生生的克制不住自己。忘卻身在何處,忘卻自己是誰,只心甘情願被蠱惑。然那笑意卻同樣可以清澈如水,明媚如鏡,冰冰涼涼的滑過臉頰,洗滌心底深處的塵埃。
不愛笑的女子,如此……甚好!
作者有話要說:
☆、散功水下嗔命薄
好麽?
霁月凝着步輕塵突生的笑意,心下猶疑,卻是未問出口。
伴着步輕塵清朗的笑聲,一室的清寂,獨獨南宮蒼罹一直寂靜無語。霁月側頭看向他,正對上他注視的眸光,心頭一跳,驚慌間忙避開了去。
他今天似乎奇怪的緊,一直無言倒也罷了,卻總是用這種深沉莫測的眸光凝視她。
霁月看不清,也弄不懂。那般深邃的眸子裏到底含了幾分疼惜,幾分憐憫,或者,是多餘的算計。而她,不知曉而已。
只這一趟出行,倒也有些收獲。比如,葉闌同這位喚作步輕塵的公子與南宮蒼罹而言是不同的意義。綠兒,青韶,亦或玄衣,或是可聲聲自稱屬下,然這步輕塵與葉闌怕是真心相交的朋友。
南宮蒼罹卻是顧自凝着霁月完美無瑕的側臉,心內寂寂回味着步輕塵的話語。“不知可曾有人對姑娘說過,姑娘還是少笑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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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這般,倒是真切的緊。霁月的笑意的的确确是應當收斂一些。
然,憶起昨夜她那一掌,心口仍是絲絲疼痛。
她的掌心綿軟有力,看似輕柔溫和,卻是在接受那一掌之時頃刻間讓人受了內傷,全不似平時毫無內力的樣子。南宮蒼罹心中無限驚疑,當下便命人喚了綠兒來。
“公子。”綠兒俯身輕喚,依是柔軟似水的聲音。
南宮蒼罹負手而立,如夜般黑眸凝着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略顯虛弱的聲音低低道:“ 綠兒,你如實說,可曾有事瞞我?”
綠兒一驚,依是恭恭敬敬道:“屬下不知,還請公子明示。”
南宮蒼罹聞言倏地轉過身,黑眸閃過一抹陰鸷,大步走至她身前,低啞的嗓音沉聲說道:“不知!霁月體內明明附有深厚內力,你不知?”
綠兒大駭,驚詫的擡起頭來,深沉的夜色裏,望見南宮蒼罹難得狠戾的神色,眉間凝重,竟是大事将至時的神情。驚慌失措間就要避開了眼眸,卻又倏地驚覺出南宮蒼罹呼吸不穩,似有虛弱受傷之象。當即,顧不得公子的質問,便上前一步扯過他的手腕,把起脈來。
“公子,你受傷了?”綠兒叫道,心內一疼,不妨南宮蒼罹已然抽回手去,堅毅的臉龐側過,冷冷道:“為霁月所傷。”
“什麽?”綠兒大驚,小嘴良久都合不攏。只愣愣的看着南宮蒼罹,半晌才斂了心神,鎮定道:“啓禀公子,屬下有事禀告。”她怎般也未曾料到,霁月竟是生死不忌的女人?
南宮蒼罹卻是無語,只輕輕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綠兒這才站直了身子,心內打了腹稿,便一字一句清脆道:“屬下請公子除掉霁月。”
南宮蒼罹不覺一滞,手指一寸寸收緊。許久才悶悶道:“為何?”如此決策,已不止一人提議。
“首先,她來歷不明。即便她自稱是南國霁月山莊的主人,但說到底,她意圖不明,說是為了公子大業,卻是自初始起,便一項項……将公子推向風口浪尖的危險境地。其次,她太美,太媚。公子或可不介意民間留言種種,但此絕世傾城的女人,終究是紅顏禍水。最後,她……”綠兒說到此,語氣一頓,下意識微微阖眼,眉目低垂,斂住那一絲心虛內疚。
“她太危險!”綠兒倏地擡首,清冽的眸子在深夜的映襯下灼灼發亮。
“何出此言?”南宮蒼罹眉峰一凜。
“請公子恕罪!”綠兒直直跪下,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擊人心碎,南宮蒼罹別過眼,不去看她,只淡淡道:“你說便是。”
“霁月身負內力,屬下雖不确定她的功力是否在公子之上,但這世上,能夠與她抗衡之人,恐怕玄衣都不及。”她雖不甚會武,卻是可輕易探得個中緣由。
“她服了散功水?”南宮蒼罹微微蹙眉,散功水通常被用來門派之間,違背門規被逐出門的弟子。若是霁月曾服用,此時身心俱廢,倒也正常。但……卻又為何明明內力全無的模樣,卻可輕輕一掌便使他受了內傷?
“是!”綠兒直言應下,微頓,複又聲音凜凜道:“但她所服用的散功水中,應是摻雜了另一種藥材,至此方可隐藏內力,不被人發覺,卻又可在需要之時使出。”
“當時為何不說?”
“屬下以為,她不會使。”綠兒一字一句道,清冽的眸子頃刻間蒙上一層薄霧,一抹陰狠一閃而過,只軟了音線細細說道:“卻是忘了,她……她是不計較生死的。”
“呃?”南宮蒼罹輕聲質疑,然,心內卻又另一道聲音疾速響起。不要聽!
對于綠兒的解釋,南宮蒼罹恍惚間似是可以察覺,心內的不安驟然放大,迅速席卷了胸腔的每一寸角落。
再來不及阻止,只聽綠兒道:“那種奇藥舉世罕見,摻雜在散功水裏,化去的獨獨是那一個‘散’字,真正的功用卻是抑制了她體內的深厚內力。如此,才不被人發覺。若非她後來沖破那阻力在大殿之上起舞,即便是屬下,亦不能發覺一二。”
“那……”南宮蒼罹微頓,蒼白的唇畔,漾起一朵已然枯萎的花朵來。薄唇冰徹入骨,此刻竟是顫抖的厲害,顧自深吸一口氣,平穩些呼吸,掩下心內焦灼,才沉沉道:“是否是說……她每用一次內力,便要沖破那阻力一回,如此,便是死得更快一些?”
“是!”
依稀是擲地有聲的聲音。只半晌不見身前的男子轉過身來,綠兒凝着他蒼涼的背影,心下一狠,已然做了決定。
一片寧靜的錦王府,自始至終,都是安詳平和之景。唯獨正中的書房之位,落于夜色裏,隐隐透出蒼涼之感。
綠兒早已站起身,卻是在未得到公子的命令之前,并未離去。只陪他安靜地站着,心口溢滿的話語,只化作寂靜的相陪。
公子,綠兒此生別無他求,只願能陪在公子身側便已足矣。
綠兒暗道。
然這一室的空曠寂寥,唯獨響徹了兩人不約而同地心跳聲。“怦,怦,怦”的在空中炸響。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彼時幽暗的天空烏雲都已退散,露出皎潔的月光來,她卻是依舊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素來不懂他心中所想。她亦無言,只暗暗取了筆墨,留了醫治公子內傷的方子,方才又靜靜站立相陪。
許久,南宮蒼罹方才幽然轉過身,眸中陰郁黯淡光影隐在夜色裏不顯半分,只淡淡道:“可有化去那藥性的方子?”
“呃?”綠兒一滞,倏爾料想到公子所問之事,竟是難得冷了臉色,“啓禀公子,藥性已深入五髒六腑,恐怕為時已晚。況且……是藥非毒,并不存在解去一說。”難道事已至此……公子心心念念,卻是她的生死嗎?
綠兒不解,不覺間,眸中早已多了幾分怨毒。
“公子若是無事,屬下告退!”綠兒輕道,便退出書房。
南宮蒼罹許久無語,孤身負手站立于窗側,遠遠地凝着沉院的方向。燈早已熄盡,未留一點光陰。
作者有話要說:
☆、曼珠沙華落彷徨
回到王府之時,天色已然暗淡無光,霁月換下男裝,仍是着回那一襲的純白衣衫,幹幹淨淨的顏色,襯得這天空邊緣的暗色愈發深沉多情起來。
只那一頭墨發再懶得挽起,任由它披散垂下,直直垂落至腳踝處。顧自一人百無聊賴的在屋內轉悠,恍若地獄裏走來的無常鬼魄。清冷,無依無忌。
霁月閑散的坐在桌邊飲一口已然冰透的茶水時,倏爾聽到小玉的傳話,王爺來看望主子了。
她卻依舊淡淡地坐着,不顯一絲一毫的喜怒,仿佛是料定了南宮蒼罹會來訪一般。在這錦王府,她是稍顯被冷落的妃子,如此,小玉的雀躍倒顯得正常了許多。
霁月凝着大步走來的男子,依是那一身墨色衣裳。南宮蒼罹自門外緩緩走來,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又重了許多。只他那一襲深沉的顏色,仍是凸顯的厲害。宛如地獄修羅一般,不疾不徐的走來,仿若一切皆在掌控的悠然自得。
霁月清澈的看見他的輪廓,劍眉星目,薄唇緊抿,镂刻的面頰幾乎尋不見絲毫的瑕疵。他這樣的男子,仿若高貴不可侵犯的神祗,可是她依稀清晰,他的唇角是挂着那一絲微笑的,代表了溫和平淡。
他的面具,永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
即便她看穿了他,他亦不會改變。
亦是此時,霁月方才驚覺,這顏色竟是配極了他。深沉無暇,即便有細微的瑕疵,也被遮掩了完全。
“公子這麽晚來訪,是有何事?”只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霁月未曾站起身迎接,只坐着不冷不熱的問道。
南宮蒼罹倒也不介意,坐與她身側,顧自眯眼沉靜道:“我答應你!”
“呃?”霁月驚詫,不妨他又繼續道:“南國王室之人,我答應你,救他們性命。”
“多謝!”霁月一驚,随即莞爾一笑,清澈的瞳眸閃過一絲計量。微頓,複又略顯驚奇的問道:“公子想要我做什麽呢?”是一夜歡愉?亦或……此生不離?
霁月倏爾笑起,紅潤的雙唇勾起旖旎動人的弧度,卻是微涼的味道,不易靠近。
南宮蒼罹心中一痛,別過眼不去看她笑起時妩媚的眉眼,淡淡道:“日後少笑些。”
他原本想說,在旁人面前少笑些。可話落嘴邊,便只餘了後半部分。
“呃?”霁月心頭一跳,忽又咯咯笑起,無所忌憚的清脆笑聲,落進南宮蒼罹耳裏縱是悅耳,卻依是諷刺。不想,轉瞬間,霁月便又抿了唇,盯着他漆黑入夜的眸子一字一句道:“那公子……可曾有少穿這素裳黑衣?”說罷,還特意伸了食指戳戳他的衣襟。
“我……”南宮蒼罹頓時無語,睨她一眼,胸中是氣是怒,是羞是惱,唯有最後落了個平平淡淡的音調,“我以後自會注意。”
“那便好!”霁月爽朗應下,雙手托腮煞有介事的凝着他俊朗的容顏。笑意落在唇角,隐忍不發,微微抽搐。南宮蒼罹望見,心中不知為何竟是蕩開一圈圈漣漪。卻是不待深究,便又一道墨影斜窗飛入,顧不得确認屋內究竟是有幾人,便顧自雙手抱拳道:“啓禀公子,有人劫獄。”
“什麽?”吱呀一聲倏地踢開椅子站起身的發問的卻是白衣墨發的霁月,清澈的瞳眸仿佛永遠平靜安寧,此刻卻是射出金芒,着急的走上前,幾近驚慌失措的追問躬身站立的男子,“劫獄?劫的是誰的獄?是不是有人打容凜天的主意?還是……還是容祈的殘餘勢力派的人?”
來人不妨霁月如此着急,她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迫使他不得不仰起頭看清她的臉頰。
那個額上印有曼珠沙華的男子微窘,從不曾有哪個女子敢如此靠近他,此刻他只呆滞凝着她,似是見鬼一般。他從未見過眼前女子此般模樣,一身幹淨無暇的白衣,長長地墨發直至垂下,她瞪大了雙眼審視他的時候,幾縷碎發落下,遮住光潔的額頭,尤似漂泊無依的魂魄。
南宮蒼罹亦是從未見過霁月此般模樣,心下一緊,忽的有些慶幸事先的安排。踱步走上前就要拉開她,不料,霁月早已等不及那男子的愣怔,更是壓低了嗓音追問:“說啊?你怎麽不說了?”
那名額上印有曼珠沙華的男子又是一滞,側臉望了眼南宮蒼罹,得到允諾的視線,方才緩緩道:“屬下不知。”
“不知?”霁月大駭,心中氣惱,這半晌只為了他一個不知。可笑!
“怎麽回事?”南宮蒼罹攏眉問道,心中突生不安。無論如何,他是絕不該在他和霁月面前出現的。即便,曾經他被派來保護霁月。唯有一種可能,卻是出了事!并且是很大的事。
“回公子話,确是不知是何人所派。半個時辰前,天牢外突然出現一股來歷不明的黑衣人,皆以半面具覆面,如入無人之境般進了天牢便将南國皇帝連同二皇子劫走。”
“确定是劫獄?”南宮蒼罹凝眉,瞳眸閃過一抹暗色。若只是劫獄倒是好說了些。
那男子微微垂首,複又雙手抱拳道:“屬下并不确定。來人迅疾如風,玄衣公子已然跟去,只派屬下前來禀告公子是否傾力相救?”
“這……”南宮蒼罹負手而立,心下猶疑,雖是不過剛剛應下霁月要包南國之人性命,然那一個“傾力相救”卻是要舍得太多。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的好!
不想,霁月睨一眼南宮蒼罹,早就松開那男子的衣襟,握住他的手臂,一字一句不容置疑道:“帶我去!”說罷,就要強行扯了他飛身而出。
那男子微怔,察覺出她柔弱無骨的掌心釋放出的強大內勁,暗自運力,方才沒有被她強行帶出。
霁月愈發不悅,回過身,忽的丢開那男子的手臂,輕移蓮步走至南宮蒼罹的身邊,瞧見他眸中的不确定,心內鈍痛,似有千斤重石狠狠墜落,擊打得她無所遁形。
倏爾勾起一側唇角,冷魅的眸子斜睨他一眼,連打量的力氣都一并省去了,只冷冷道:“既然公子不便,那霁月前去有何不妥嗎?”
不妥?
南宮蒼罹一滞,手指負在身後一寸寸收緊,最終緊握成拳。“此事仍需從長計議。劫持他們的人或許暫時不會傷及他們性命。”
“暫時?”霁月冷笑,然那笑意卻是陡得停滞在唇角,他的話語猶在耳際。“日後少笑些。”
是她的笑太媚了嗎?
想想還真是可笑呢?霁月微怔,終是将那淺淺的笑意隐去,清潤的雙唇一張一合,不帶一絲感情道:“可霁月不敢賭,霁月要他們活,便不會容許他們有性命之憂的可能。”說着,忽又看向那額上印有曼珠沙華的男子,靜靜道:“不如你讓他告訴我如何辨識記號也好?”
只她一人前去,生死無謂。與他南宮蒼罹,亦是生死無關。
不妨纖弱的身子忽的被人轉過,雙肩落入南宮蒼罹的大掌中逃脫不得,唯見他沉沉的眸子微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說道:“他們跟你到底是什麽關系?”她不是應該恨他們的嗎?
如她講的故事,自她姥姥下的那個血蠱開始,這一切都與南國脫不開幹系,她或恨,或怨,或怒,唯有這一份保護讓人生生不解。
“請恕霁月無可奉告!”仍是那麽一句無可奉告,仍是冰冷的聲調。只下一個瞬間,她就輕巧了脫離了他的束縛。
南宮蒼罹一滞,忽然就被激怒,冰冷的眸子凝着她無謂的眼眸,心下驀然一沉,道:“你就這麽想死?”為了那些所謂的仇人,竟然又要動用這一身的功力?她難道不清楚,即便是那株雪蓮,遇上她這樣柔弱的身子,能夠發揮的功效亦不過是短短三年。
霁月聞言,直直略過那抹驚異,臉色一變,清澈的瞳孔倏爾幽深不可捉摸起來。
良久,方才盯着他陡得勾起唇角綻顏笑起,風情妖治,輕輕嘲諷道:“那公子以霁月之血喂養啓門珠時可曾想到霁月是将死之人?嗯……”她微頓,忽又恍然大悟似的想起些多餘的事件,幽幽道:“還有那三十鞭,或是公子受傷之際,貌似是霁月救了公子。”
總是以往種種,皆是她心甘情願又如何?
可他又何曾少了一絲的利用謀劃?除夕那夜,她一曲《鳳凰引》的的确确是将他推上了風口浪尖之位,然回府之時,路遇殺手。當初那一箭直直的沖她而來,南宮蒼罹卻是不偏不倚的拿了手臂去擋,真當她是愚蠢之人麽?
那一箭早已洩露了許多秘密。然而,如同她的內傷,她服過的散功水,許多事,大家或可心照不宣便好!如此拆開來方在空氣中坦露,或傷,或決絕,總之不是她要的結果。
南宮蒼罹震驚的看着她,目光不移半分,心中氣惱落于心底,最後卻只沉沉的吸一口氣,化作一句冰冷的質問:“若是我不允許呢?”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霁月,明明尖刻的模樣,卻只讓他覺得心中似有各種力量蠻橫撕扯,幾乎将他生生撕成碎片。
霁月心內冷笑,終是斂了心神,淡淡道:“那便請公子饒恕霁月無法兩全了。”她的聲音平平靜靜的落在空中,恍若呢喃,亦仿如那一潭積蓄多日的肮髒的湖水,偶有飛鳥掠過,擊不起絲毫的漣漪。
既然生氣無用,她又何必洩露了太多的情緒?白白讓人恥笑!
霁月一步步後退,堅定道:“霁月為公子大業生死相許,但容凜天是霁月拼死也要救的人。既然公子不允,那便讓霁月的誓言兌現吧!挫骨揚灰又如何?霁月不在乎,至于不得好死之類,無非是受一些痛罷了!”
她說得輕巧,只話音落地之際,屋內站立的兩名墨衣男子猶驚在她話中的大膽冷冽,只覺眼前人影一閃,哪裏還尋得見霁月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白衣墨發素面望
霁月一路施了輕功,足尖輕點,跳躍過無數個屋頂,終于是在天牢外停下。既然劫走了人,總會有些蛛絲馬跡可尋。
霁月手臂一伸,就要跳下之際,忽覺身後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猛地轉過身,便望見一道墨影疾速飛來,落在夜間,幾乎尋不見存在的痕跡。
“霁月。”南宮蒼罹輕道,薄唇微啓,就落于她眼前。
兩人相視而立,霁月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胸中萬般情感似乎都在他迅速追來之時歸于平靜。
再沒有氣惱,沒有怨怼,只覺得他既能追來,便也是好的。
然他啓口第一句話便是,“随我回去!”
霁月一滞,一時間竟忘記了要飛身離開他的身側,她的輕功當是世間第一人,若她要跑,南宮蒼罹根本追不上。可這一刻,霁月只顧得定定的看着他,眸中洶湧,幻象萬千,一層一層循環往複,他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她亦不知心中所思所想。仿佛剎那間,似是絕望,似是哀嚎,又仿若只是覺得可笑已矣。
南宮蒼罹追來的那一瞬間,霁月凝見他熟悉的容顏,她甚至想,許多事或可相告,不為其他,只因他有思她所想,并憂她安危。
卻不料,他已是徐徐道來:“那些人是宮裏所派,跟我回去,容凜天暫時不會有危險。”倒是你,如此莽撞,豈不是中了有心之人的陷阱?
然餘下的一句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你既知道是宮裏所派之人,為何卻不告訴我?”霁月倏爾反問。語氣淡淡的,卻是乍然間要南宮蒼罹喘不過氣來。他聞言,心口一痛,未及說些什麽,只聽她複又補充道:“既然來便來了,不妨去看看他們落腳于何處,日後我也好派人顧全他們安危。”
她的語意明了,日後,她再不需要他的承諾。她要保護的人,她會自己傾力保護,與他無關。
過了許久,霁月仍是凝着南宮蒼罹深邃的眸子,那一襲素衣墨裳在深沉的夜色中凸顯的尤為清冷孤絕,他神色複雜的看着她,霁月分辨不清他眸中是何神色,即便看得清晰,卻也未必是真心所示。倒不必浪費力氣細究了。
半晌,只聽得一個“好”字。
回過神之際,南宮蒼罹已然循着玄衣留下的記號一路追去,霁月趕忙跟上,再沒有一絲猶疑。
玄衣的記號最後在一條溪邊終止,霁月側過身去看身邊的男子,不覺間已然過了大半夜,啓明星遙遙挂在天際,孤獨地映襯着幽暗的天空。
南宮蒼罹依然神色幽冷,棱角分明的臉頰未見多餘的顏色。霁月撇過眼睨一眼平靜流淌的小溪流,這水在淩晨的幽寒中尤顯冰冷徹骨。她不知為何,忽的就心生不安,登時便全身心戒備起來。
溪流中央一圈圈不起眼的漣漪蕩開,霁月還未及多想,手指便被一只大掌緊握。她瘦弱無骨的手指落于他寬厚的掌心,忽覺溫暖安全。
霁月仿若是那一刻,方才驚覺,為何師父臨死之際仍舊挂念着她的劫數。她原本就是執拗并且自負的性子,素來便少有敵手,如遇南宮蒼罹,自然便是劫數。
她的不甘,她的輕蔑,甚至于南宮蒼罹的俊美儒雅,亦或冰冷無情,都在絲絲入扣的引誘着她一步步邁向,那個早就為她準備好的劫數。
師父當初便是料定了如此,所以才臨死仍舊不安。
她需要一個強大的男人來讓她安定,讓她覺得心中溫暖,讓她被人保護。于是,他的出現,她再無法逃脫。
霁月順着南宮蒼罹的勁道一路後退,未察覺之際,南宮蒼罹已然單手攬過她的纖腰,一個錯身直直的傾倒下去,亦是此時,霁月方才錯過南宮蒼罹在深夜裏飛亂的墨發,看清那一只從水下飛來的羽箭。
只一只羽箭,狹空而來,暗合極為強勁的力道。卻又只有一只,那般自負大膽,仿若是料定了他們二人定會受傷一般。然,明明只有一只羽箭,卻似是千萬只一同疾速飛來,要人躲避不得。
那只羽箭射向霁月,幸好被南宮蒼罹早一步察覺,自此,才沒有傷到。倒是南宮蒼罹在一同錯身倒下時,那羽箭擦過他的肩膀,勾破了那一角墨色衣裳。
“你受傷了?”霁月大駭,手指擡起就要撫向他的衣衫破損處。卻是忽的被人握住手,動彈不得。
“別動!”南宮蒼罹暗道。說罷,便重又攬了她的腰肢徑自飛身而去,溪中隐匿的黑衣人自是一躍而起,卻是久久的立在岸邊,沒有飛身追上。
南宮蒼罹攬着她一路行至醉玉樓,仍是花魁娘子雲菱的房間,霁月随着南宮蒼罹一同進去,雲菱只着了一件中衣,見兩人如此進來,瞥見南宮蒼罹的肩膀,方才驚呼:“公子,你受傷了?”
這些年,她從未見過公子受傷,亦從未有人能夠傷及公子。只不知這一次,竟是為何狼狽至此?
霁月卻也來不及理會雲菱,攙着南宮蒼罹在桌邊坐好,方才無所顧忌的素手一伸,便撕破了他肩膀處的衣衫,露出大半截的臂膀來。但見那羽箭劃破之處,血液已然凝固,原本不大的傷口,卻是引得四周的皮膚都泛了黑紫的顏色。
“絕命散!”霁月暗道,她雖不懂醫術,但終是辨得些許毒藥。畢竟,她這一身的血能夠解的毒性,或弱或強,她總有些了解。
再來不及思考,霁月微微低頭睨一眼南宮蒼罹空置的腰側,方才拿過桌上一只普通的茶盞磕碎,取了一個棱角便徑自劃向自己的手臂。
“你做什麽?”南宮蒼罹沉沉道,說話間已然伸手握了她的手臂,深色的眸子緊緊地盯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她又會傷了自己。
“公子!”霁月低低喚道,心內着急萬分,無奈南宮蒼罹竟是用了全力握着她的手臂任她掙脫不得。只得嘶啞着音線急急道:“你中了絕命散,只有一盞茶的功夫就無救了,我的血,我的血可解百毒。公子,就是這會兒綠兒姑娘在此處亦是無用,不然那人為何不追來呢?他就是篤定了公子無藥可救,即便救也來不及,公子……”
“你在關心我?”南宮蒼罹倏地打斷她的話。瞳眸缱绻,沉沉的凝着眼前的女子,她似是從未這般着急過,先前為了容凜天,他知她有她自己的秘密,不能告知。而今,她卻是為了他。
她當真是為了他不顧及生死,一次次劃破手腕,她都不會疼的麽?
霁月一滞,愣怔半晌,方才嗫嚅道:“這是霁月的命,霁月生來就是為了公子的千秋大業,霁月并不覺得難過。”她時常如此說,有時反反複複,竟是連她自己都覺得厭煩。
不覺得難過?也許吧!霁月自問,終究沒有答案。只是心內無比清楚,他的問題分明不是疑問,那是篤定了的語氣。她又何須回答?
霁月緩慢地執過那碎片,趁着南宮蒼罹愣怔的時間早已點了他的穴道迫他動彈不得。這才劃向蔥白的手腕。
手腕處交錯縱橫早已結了幾道疤,醜陋的模樣幾乎讓人不敢想象它的主人竟是如此絕色傾城的女子。
雲菱站于一旁,雖是心中不忍,但顧及公子安危,終是安靜着不知說些什麽好。終了,卻是迫于南宮蒼罹逼視的目光,走上前去輕輕握了霁月手執碎片的手臂,淺淺道:“霁月姑娘,公子雖是中了絕命散之毒,但一時半刻總不會有性命之憂,然姑娘身子骨弱,還是不要如此吧!”
霁月微怔,別過眼去看一直未發一言的女子,只見她瞳眸清冽,一頭墨發慵懶的用一支墨玉簪紮起,嫣紅的唇畔一張一合,卻是未曾有絲毫不妥。她較平常女子略高一寸,身姿俏麗,頗有清揚之姿。然那眸中隐有擔憂之色,卻是隐藏的極好,若非心細之人,怕是難得看清一二。
同為女子,對于她的隐憂,霁月倒也覺得平常。但凡女子,總是愛惜容貌身體發膚,怕是只她一人如此蹂躏自己的身體,如此的不愛惜。說來,倒是她驚了她。
“我怕來不及。”霁月微微阖眼,不去看雲菱清澈的目光,心中懊惱,卻也無能為力。她知自己的失常,是從未有過的情景,然控制不知,又能如何?如此,便是更加看不得雲菱那般通透的眸子。事不關己,身處塵世之外,卻又是淡淡的關心着,未曾亂了一分方寸。
只她卻是不能。
半晌方才聽見霁月微弱的聲線,一字一句堅定道:“公子性命堪憂,我賭不起!”
不妨雲菱仍是輕巧地握着她的手臂,不肯松開半分。這才清淺笑道:“雲菱姑娘可還有話要說?”
霁月仿若此時方才明了,其實無論如何,只要南宮蒼罹安好,其他所有,都沒有半分幹系。
“我只是好奇……”雲菱輕嘆,秀眉微蹙,望一眼公子焦急的目光,複又細細打量着眼前這個瘦弱的女子,她素來聽聞霁月在大殿之上如何風華絕世,雲菱卻是從來便不相信的。至于那一句妖媚惑世,倒是覺得好笑了許久。但凡擁有妩媚之姿的女子皆可映上這麽一句評說。
然今日看來,卻也不過一個平常女子。會急會惱,會因了心愛之人受傷而手足無措。
葉闌他們不是沒有說過,霁月全是為了公子的江山一統。她卻是不這麽想,霁月終究是女子,仍是那般柔弱的女子,将死之人用來并不過分,心中所盼,怎可能只是一個江山一統?
若是無愛,便不會如此傾心。若非深入骨髓,更不會這般生死相許。
霁月聞言輕笑,這般問題不知聽了多少。“可是好奇為何我會不怕死?”
“不不!”雲菱連連否認,這才攏眉盯着霁月,猶豫了一下方才開口道:“我只是好奇……姑娘可有值得留戀之人?”這世間縱是只有一個值得留戀之人,便斷不會如此不顧及生死。況且,霁月分明不是如同那些死士一般。
“沒有。”霁月不假思索道。眉眼清朗,未曾望見南宮蒼罹突然緊閉的雙目,沉痛萬分。他想過無數種可能,卻是一直以來便不願承認,一切應如最簡單的考量,一如雲菱所說,霁月是因了沒有可留戀之人可留戀之物方才如此生死不忌。
“呃?”雲菱頗有些詫異,挑眉微笑,卻是再不曾多言。心中嘆息唯有自己知曉。
說來,眼前這個白衣黑發的女子,也是一個無依無靠可憐人,來歷不明又如何?她到底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這世間孤身一人,說來也是一個可憐的人吧!雲菱微微搖頭嘆息,竟是生了幾許哀憐之感。
雲菱從未望見哪個女子能如此恣性任情,一頭長發直直垂落,直至腳踝,未有一絲一毫的束縛,只那般無拘無忌的垂下,微有淩亂,卻不顯絲毫的不堪。仍是絕世無雙的世間獨一人。
“那青陽呢?”忽的一道溫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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