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五回:…… (18)
得可惜。她不明白霁月到底是何寓意,卻是看得清她對王爺的深情不悔。
“傻丫頭!”南宮蒼罹重新擁住懷中女子,愈發寵溺道:“本王有你就夠了,哪裏還看得見旁人?”
“可是……”
“好了城兒!”南宮蒼罹迅速地打斷她,微微放低了身子,用了合适的力道雙手握住她的肩膀,鄭重道:“本王這一生,有你就夠了。她只是能夠助本王完成大業,我們不要再提她了好不好?”
“嗯。”洛連城安順的點點頭,不再作聲。
“我們回去吧!”南宮蒼罹擁着她的肩膀,溫和寵溺道:“這裏凄寒,你身子虛,受不得寒氣。”說罷,他便擁着洛連城一步步離去,頭也不曾回。
這裏凄寒……
虧他還知道這院落凄寒,南宮蒼罹步步重如千斤,唯他自己知曉,卻又拼命隐藏。既然終究無法在一起,那就彼此相距遠一些吧!
而另一邊,霁月已于那晚随着鳳莫邪啓程前往漢霄。這一路來倒是平靜安寧,未有多餘的事發生。
是夜。
霁月倚在鳳莫邪新換的較為寬敞的馬車裏,靜靜發呆。他倒真是用心了,知道她身子虛弱,這馬車裏竟也生了暖爐,四周都是防寒極好的狐裘,溫熱的氣息仿佛是春日的暖陽一般舒适。
她掀了簾幔向外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小丘上,鳳莫邪似與人商議着什麽。霁月無謂的抿唇,倒也覺得與她毫不相幹。想着,便又縮回頭。
這裏多少算是荒郊野外了,連一個可以歇腳的客店都沒有。亦或,是鳳莫邪故意挑選偏僻的地方行走,畢竟,他這漢霄太子的身份遲遲逗留在離錦皇朝,總是張揚不得之事。
一雙素手忽的掀開簾幔,霁月凝眸望去,只見仍是那位平日裏看着她的領頭宮女,此時不過是幹練簡潔的平常衣衫,腰間一根青色腰帶愈發襯得冷漠沉靜來。
這一路來,她們素來沒有多少交集,偶爾相見不過是她來送些衣物給她。多餘的不過是藉由鳳莫邪的口,知曉她喚作夢玲。此時相見,不知是有何事?
夢玲睨一眼窩在軟榻上的女子,依是那張毫無表情的臉色,冷漠伸手道:“給你的!”
Advertisement
霁月聞言望向夢玲手中之物,不過一張折疊好的紙條,到底是接過,而後方才問道:“是誰……”
不想,她接過那紙條之時,夢玲已然退身出去,根本不給她詢問的機會。将那紙條展開來看之時,卻是熟悉的字體。
一切安好,勿念。
鳳舞?霁月大驚,仔細辨認的的确确是鳳舞的筆跡後,方才迅速地将那紙條丢進火盆中。然而來不及太多思慮,鳳莫邪已然一只腳踏進馬車內,霁月慌忙軟下身子,仍是那副迷離不安地狀态。
轉眼間已是愈發靠近漢霄之地,思及離錦已是到了中秋光影,越發靠近漢霄,雖然望不見各處白雪皚皚,卻也是寒風襲人,霁月日夜縮在軟榻之上,不曾動彈分毫,依是覺得寒氣入骨,身子虛乏的厲害。
她知自己時日不多,卻也不同鳳莫邪多言。只是一日日挨過,心中死灰沉寂,也不想再去多想。
“霁兒,還好嗎?”鳳莫邪凝着一直倚着馬車的女子,心頭痛惜,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她仿佛不需要他的懷抱,只是瑟縮着倚在一角。
霁月依是微阖雙眼,聽聞他的問話,只是淡淡回道:“嗯,還好,只是……膝蓋有些酸痛。”
“怎麽回事?”鳳莫邪慌忙傾身上前,急急問道:“很痛嗎?用把那老頭叫來嗎?”
“不必了!”霁月懶懶的擺擺手,這些年來雖然總難以忍耐,卻還是熬得過去。“只是從前受了些寒,不礙事的。”
“受寒?”鳳莫邪驚詫的凝向她,身為霁月山莊的莊主哪怕不是養尊處優,亦不該受寒至此,以致于多年後都會酸痛難忍。他雖不甚了解她,卻也知道她倔強執拗的性子,若非痛極,又怎會輕易地露于人前呢?
說話間一陣冷風掀起簾幔掠進馬車內,膝上一陣愈發難耐的酸痛傳來,霁月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回答他的問話,只顧自拼力隐忍。
卻不知怎般,雙腿忽的被人攬過,置于高處,霁月艱難地睜開雙眼,方才驚覺,竟是鳳莫邪抱了她的雙膝置于他腿上,然後徑自脫下保暖的外衣緊緊地将她的小腿連至膝蓋裹住。那般真愛疼惜的模樣,竟是不忍她有一絲的難過。
“殿下……”霁月欲言又止,仰頭對上鳳莫邪炙熱的視線,所有話只得悉數吞進肚中。只聽他小心問道:“有好一點嗎?”
霁月點點頭,她這雙腿當年沒有瘸掉已是萬幸,如今自是受不得一絲的寒氣。只不知,翩跹如今身在漢霄,可曾好過一點?青陽哥哥曾說,已将一切安置妥當。翩跹會是他方才漢霄的一枚棋子。可是,她當時過于沉醉于又見青陽哥哥的歡喜中,竟是忘了,翩跹的腿同她一般受不得寒氣濕冷。
不知不覺間,時光流逝不知幾何。厚重的簾幔外隐隐似有光線溜進馬車,霁月恍然間回過神來,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安靜乖巧的窩在鳳莫邪懷中不知已經多久。
霁月仰起頭對上他稍顯困倦的神情,心下一緊,他竟是一夜未眠麽?
鳳莫邪注意到她的視線,當下無謂的抿唇淺笑道:“你別介意,我擔心你身子冷,這才擁了你,這樣……也算是互相取暖不是?”
霁月聞言心口一滞,竟是酸澀難言的意味。他将他的外衣緊緊裹着她的雙膝,此時,他不過着了一件中衣,這漫漫長夜,定也是受了寒吧!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稍作修改,48和49的章節名弄颠倒了……
☆、深情落款抵漢霄
“殿下!”
一道渾厚有力的嗓音忽的在馬車外恭敬響起,鳳莫邪抱過霁月将她放在軟榻一旁,意欲下車,忽又頓住,沉聲道:“何事?”霁兒受不得涼,他若此時下車,定會有冷風吹進,難免又是一陣難受。
車外之人似是也有些停頓不解,不過只是一頓,便又恭敬措辭道:“啓禀殿下,馬車現已行至我漢霄邊境,須得渡河才可。只……昨夜大雪紛飛,河面上現已有些凍結,怕是無法行船。”
下雪了?霁月微微擰眉,怪不得昨夜那般寒冷。
“可能行走?”
“屬下方才試過,河面冰層是昨夜風雪所致,較薄,經不起人力踩踏。可若是繞道而行,定會耽誤些許時日,所以還請殿下抉擇。”
鳳莫邪微微沉思,當下堅定道:“繞道吧!”
“可是殿下……”
“好了!”鳳莫邪不容置疑的打斷那人的話語,堅決道:“繞道!本宮還不差這十天。”
“是!”那人應下,終是不再多言。
馬車複又開始緩緩前行,道路泥濘濕滑,駕車之人亦是萬分小心。鳳莫邪坐與車中,卻是心神不安,強力壓抑方才阖眼短憩。
霁月小心翼翼掀了一角簾幔,凝向那河道。卻是并不過寬,如若她身體無礙,只需選幾個着力點,輕輕巧巧便可以飛躍過去。鳳莫邪選擇繞道,便也是因了她這個累贅吧!
一絲冷風悄悄溜進耳畔,鳳莫邪睜開眼來,便望見霁月收回手重新懶懶窩坐的模樣。
她的情緒難道就沒有波瀾麽?連最基本的好奇心都不曾有?
“霁兒。”鳳莫邪忽的低低喚道,瞳眸疲憊倦怠。她知曉他的疑問,依是懶怠地開口,只聽他繼續道:“不想問我為什麽選擇繞道嗎?”他為了她可能要失去許多東西,她竟是連一句話都沒有嗎?
霁月掙開雙眸,不在意的眨眨眼,清淺道:“嗯,為什麽啊?”
鳳莫邪心口一頓,仿佛有重物狠狠擊中,反複不停。“這一路來,你一直這麽安靜乖巧。那一晚,他與你說了什麽?”到底是生死相許,還是絕望如斯?她待他,似是最親近之人那般懶怠無謂,亦像是陌生人相處,連說一句話都覺得浪費力氣。
霁月聞言詫異凝眉,忽的笑道:“你不喜歡我乖巧?”難道期望她像一個潑婦一般揪着那件事同他沒完沒了的大吵大鬧嗎?
“不是……”鳳莫邪頓時無語,他問的分明不是這個。可是,她自動過濾了有關南宮蒼罹之事,他是不是應當慶幸呢?“我是說……”
“鳳莫邪!”霁月斂眉低低喚道,笑意荒蕪不見蹤影。“我與南宮蒼罹已經沒有關系,更不是你想的那般。他有摯愛之人,我自是不會一棵樹吊死。”
可是霁兒,你如此安靜,我又如何能不多想?
鳳莫邪心內愈發沉痛,凝向霁月的眸子,只見她已然眉眼低垂,不再看他一眼。
霁兒,你會和我一樣的痛麽?
許多事,她從來不問他。只是如此安靜乖巧的任由他帶着她,前往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不問他有關那一夜,有關與南宮蒼夜之間關系的未名不顯露于人前。
她不問,是在等待他自己主動開口說,還是當真什麽都不在乎了。生命如此短暫,她的流年快要消逝不見,所以,都可以不介意了嗎?
果真是約莫十日光影,他們一行便抵達漢霄邊境,鳳莫邪仍舊一如既往的待她視如珍寶般寵溺。有時,霁月細細凝着他與手下交代事務時的側影,會恍然間發覺這一切好似夢一般真切。
一路來,他們偶爾露宿,偶爾找間客店歇腳。他常常不發一言便固執地将她擁入懷中安眠。她不知道他睡着了沒有,只是她聽得見他平穩有力的心跳。他的懷抱寬闊溫暖,不似青陽哥哥的那般泛着冰寒的觸覺。
她不掙紮,只是覺得無妄。可是後來,竟是漸漸習慣了他放在腰間的大手。
抵達漢霄都城泾陽那天,鳳莫邪一早命人換了輛極為普通的馬車,甚至不似先前那輛寬敞。他易了容,亦将她化裝成平常夫人,然後安置手下分批入城,他便親自駕車,弓腰駝背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一個真正的平民百姓一般。
馬車軋着城外新鮮的積雪,咯吱咯吱的行進,城門口似乎多了些兵馬,在例行盤查。霁月亦是此時,方才驚覺事态遠比她想象的要嚴重許多。
鳳莫邪的易容術雖不盡極好,卻也是輕巧瞞過了守城将士。
泾陽城似乎已經多日來陰霾覆蓋,霁月掀了一角簾幔向外望去,只見街頭繁華并不差離錦皇城錦城分毫,只是似有什麽緣故,竟是顯得分外冷清寂寥。
馬車行到僻靜處,鳳莫邪忽的伸手遞向她,霁月慌忙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只感覺一股強勁的力道帶着她飛身出了馬車,然而不過一瞬,他便輕巧攬了她的腰肢縱身飛向另一處屋頂,而他們方才所乘馬車,竟是眨眼間便是萬箭齊發。
霁月詫異凝眉,到底是有人要她死,還是針對鳳莫邪?可還未來得及多想,鳳莫邪已然攜着她飛身前往另一處,不多時,便停在了一座院內。
鳳莫邪低低喚了聲“夢玲”,便見一名女子自角門而出,盈盈向他們走來。霁月凝向四周建築,想來這便是鳳莫邪的太子府了吧!只是這夢玲……
霁月睨一眼她展現在鳳莫邪面前低眉順眼的模樣,總覺心中難安。她面對她時分明冷漠異常,如死人一般在她眼前行走。可是若是有鳳莫邪在場,便柔婉溫和許多。
鳳莫邪松開攬着霁月的大手,沖夢玲沉聲吩咐道:“自今日起,你負責照顧霁兒,若有差池……”
餘下的話鳳莫邪未曾說出口,夢玲卻是心內清楚了然,忙恭敬地點頭,“奴婢明白,奴婢自當盡心照顧霁月姑娘。”
“好了,你先帶她下去休息吧!”說罷,鳳莫邪方才扭轉身,垂首對上霁月依是清淡無謂的眸子,寵溺道:“霁兒,你就在這裏住幾日,等我處理完公務再來看你。”
“嗯。”霁月眨眨眼,并不想多說什麽。
夢玲帶她到最近的居處,乍一進屋,便是一陣熱息襲來,卻原來是事先生好的幾個火爐。那火爐燃的正旺,并不見絲毫煙氣。她在屋內不過呆了一刻,便覺得鼻尖竟是有些熱汗。
夢玲一面走一面冷聲道:“姑娘在此歇息吧!若是缺什麽少什麽,與我說便好,太子府自是不會短缺姑娘什麽的。如若姑娘仍覺得有些冷,奴婢這便命人多生幾個來。”
“不用那麽麻煩了。”霁月顧自脫掉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風,難得愉悅道:“這樣已經很好了,這屋子暖和,比起一路寒冷,已經好了許多。”
夢玲難得見她會心微笑一次,這一次不經意間擡眸,竟是望見霁月愉悅的笑容。一時間,心頭不知為何酸澀難言。彼時,她仍舊笑得出來。不過,那惋惜稍縱即逝,随即便仍是冰冷孤寒的神色。
她已是自顧不暇,哪裏顧得上別人?
一晃數日,霁月居在那座偏僻的別院倒也清靜寂寥,未有人打攪。
只是身子卻是愈發的不适起來,常常食不下咽,多少吃一些,不過一會兒,便又會悉數吐出來。
難道是……
算來她的确是足有将近三個月未來月事,只是身心疲憊,便也未曾過多注意。不不!她暗暗否定,不會的!她怎麽可以有鳳莫邪的孩子?絕不可以!
這一日,夢玲照常命人端了飯菜進來,雖是日常的清淡,卻亦是備着葷菜,以防她何時有了胃口,亦是省得麻煩。霁月睨一眼那燒雞上泛着的油漬,心口一陣難耐,忍無可忍的吐了出來。
夢玲看也不看一眼地上泛着酸氣的清水,睨一眼霁月,愈發冷漠道:“霁月姑娘這是怎麽了?是奴婢命人做的菜不和姑娘胃口嗎?”不知幾日了,她每每這般,往常她瞧在眼裏,卻是并未多說什麽。只是今日,竟是在飯菜端上來之際就吐了一地,未免過分了些。
霁月撫着胸口,顧自取了桌上已經涼透的茶水漱口,這才沖夢玲充滿歉意道:“不是的!夢玲你着人備的菜都是我素來所愛,只是這幾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倒是攪擾了你一番好意,真是抱歉!”這個當口吐了一地的髒東西,她确是初次這樣難堪。
“莫不是有了身孕吧?”夢玲不屑地睨她一眼,瞳眸竟是閃過一絲憤恨。
“什麽?”霁月下意識反問,随即便反應過來夢玲所說。她自然不止一次想過,可是經由旁人提起,便又是另一番味道。
“姑娘,不如奴婢找大夫來為姑娘把脈看看吧!姑娘腹中畢竟……”
“不用了!”霁月險些是驚慌失措的打斷她,她眼睑微垂,似呢喃一般低低道:“不會的!怎麽會懷孕呢?我只是……只是,這幾天胃口不好,你找人抓些開胃的藥好了。”
“霁月姑娘!”夢玲忽的加重語氣,“這些都是奴婢的分內之事,若是不能将姑娘照顧妥當,殿下就該治奴婢的罪了!”
霁月許久都未曾反應過來,只仿佛聽得夢玲離去之前似是說了句“姑娘好生歇着吧!”便再無蹤影。
她一人跌坐在椅子上,望着滿桌的菜肴,只覺得胸口窒悶,似是再看不到明天。恍惚間,她疲憊至極的閉上雙眼,似有人來了,又走了,她尚且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覺得累極倦極,只想沉沉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哦,姑娘我可不可以說,看過的親們留個爪印噻……
☆、指尖青豆所命人
霁月清醒之際,似有人正按着她的脈搏探究,她正欲收回手來,卻是半分力氣都用不上。霁月擡眸睨向安靜站在一旁的夢玲,未及開口,她已是自顧自說道:“姑娘昏睡了一天一夜,奴婢已經禀告殿下,想必殿下正往碧落居來呢,姑娘也不比心急。”
“我……”霁月微微張嘴,終究又緊緊合上,未曾多說一句話。她又怎會心急?只是……這夢玲的步步相逼,倒是頃刻讓她下定了決心。
這孩子,她是絕對要不得的!
那大夫恭敬的跪在她的床前,似乎有意打擊她一般,收回為她把脈的手掌,便愈發恭維笑道:“恭喜夫人,夫人已有将近三個月身孕了。”
“三個月?”不待她答話,夢玲已是急不可待的追問。
“是啊!”那老大夫未曾擡頭,不知夢玲面上冰霜,又是疑雲重重,只是依舊恭敬答道:“将近三個月了。”
“可是……”夢玲睨一眼已然阖眼的霁月,想來可能是大夫不曾看見她的身段,這才斷言。一時間,只繼續疑問道:“夫人她……她并不怎麽顯啊?”莫說是不顯,若非霁月這幾日嘔吐,她甚至從未朝那方面想過。常人兩個月身孕就已經開始顯懷,何以她将近三個月仍是纖細的腰身。
“這……”那大夫亦是一滞,這才又将手搭在霁月的脈上,稍楞,便敘敘解釋道:“這位夫人身子虛弱,又有體寒之症,受不得一絲寒氣,眼看着光景……”他忽的頓下,霁月心知他要說些什麽,便仍舊繼續斂眸,未有睜開眼探尋之意。只聽得他繼續道:“應是身子虛弱,方才不顯,往後好生調養,腹中胎兒,倒也并無大礙。”
夢玲眼色淩厲,自是瞧出了那大夫神色恍惚,面對霁月尚有隐言,便提領他到屋外問話。
“現在便可實話實說了!”夢玲凝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沉聲問道。依她知覺,霁月的孩子怕是保不住的。
未曾想,腦海中竟是忽的閃過霁月安靜躺在床上垂眸不發一言的模樣,心內愈發覺得惋惜。近三個月相處,她不是不知霁月是何種性情,那女子看似安穩柔弱,對待一切安排都是不發一言。可是,她卻是清楚,她心中的恨意足以燃燒了整個天地。那種刻骨的恨意,她深切懂得。
然而,只稍縱即逝,同情?她哪還有力氣同情旁人?
那中年男子聞言顧自嘆息一聲,方才緩緩道:“那位夫人,怕是時日不多了。這孩子……”
“如何?”
“這孩子,倒似是索命來的。”
“此話怎講?”夢玲瞳孔緊縮,不知為何,那一瞬間,竟似是只要那霁月能夠活着,便才是最好的。
“不瞞這位姑娘,夫人身子羸弱,本是命不久矣。又怎能保住孩子?如今身懷有孕,這孩子若是生得,想必孩子出生之日便也是夫人離世那天。若是打掉胎兒,對母體又有極大傷害。這孩子,可不就是索命來得嗎?”生不是,打掉亦不是。
夢玲再是無言,只招手命暗中隐匿的黑衣人,重又将那大夫迷倒送了回去,這才踱步走出碧落居。
耳邊只依稀聽得那大夫醫者仁心的嘆息,“可憐吶可憐!”
确實可憐,她只知她身子柔弱,卻是從未想過,她竟是個要數着日子過得女人。
院子裏的紅梅開得妖豔,映襯在純白的雪花裏,倒顯得清冷寂寥。夢玲微微眯眼凝望過去,到底是垂下眼睑低低嘆息一聲離去。
霁月幽幽轉醒時,已不知天色幾何,只房內的燭火仍舊亮的通透,讓她一睜眼就瞧見了靠在床邊阖眼倦怠的男子。
只若看不見方好,如此瞧見了,再難回避心中洶湧感慨。若非身子疲軟無力,她險些沖動伸手過去擰斷他的脖頸,恨不得他頃刻消失了才好。
那老大夫的話言猶在耳,将近三個月的身孕,這時間倒是推算的極準!
她沉沉的閉上雙眼,期待所有一切不過一場夢,只可惜沒死在夢裏。亦或,夢醒了,便該結束了吧!只不過片刻,時光須臾,她又霍地睜開眼,漆黑的眸子空洞無光,在燭火的照耀下瞪得極大,仿若暗夜獨行的孤魂野魄。
“殿下……”霁月沉聲喚他,望見他睜開雙眼,方才低低道:“你都知道了吧!”
鳳莫邪微微點頭,握緊她的手輕吻,深色眸中紅色血絲甚是駭人。她心頭微顫,仍是別過頭,不做他想。
“霁兒,為我生一個女兒。”鳳莫邪滿眼期盼,唯有心頭沉重的壓抑在撕扯,只得拼命地克制才不至噴薄而出。“好不好霁兒?為我生一個女兒……”就像你一樣,若有一天你不在了,留她陪在我身邊。
女兒?霁月忍不住冷笑,溢到唇邊,不過是蒼白的面頰扯了一個苦澀的弧度。她淡淡說道:“或許,我連一年都活不過。”心底卻是冰涼一片,他倒是算得清楚,留有她骨血的孩子,于他,于世人,都是有極大的用處的。說不準某一日還會成為他手中的籌碼。
“不會的!”鳳莫邪愈發握緊她的雙手斷然截口,“不會的,不會的!絕對不會!我一定傾盡所有保你……保你……”餘下的話終究是沒能說出口,他伏在床榻前,垂着頭,身子微微顫抖。霁月望向一側的帷幔,忽覺眼角恍若有些濕潤,慌忙閉眼,她已然自顧不暇,縱然他是……可那又如何呢?
良久,她身子疲軟險些又睡過去時,方才聽見鳳莫邪低沉有力的聲音響起,“霁兒,你放心,我斷然不會讓你有事。”
如此铿锵有力,仿若誓言般墜入人心。
霁月終是沉默相對,佯作入睡模樣。心底卻是斷然下定了決心,這孩子她是決然要不得的。直至鳳莫邪起身離去,方才仔細計算時日,若是依照往日,鳳舞必然已經與她見過面,只是這次,莫不是遇到了些阻礙?
翌日,霁月刻意多吃了些飯食,夢玲見她稍有好轉,卻又分明覺得不大對勁,只狐疑的盯着她。霁月神色淡然,并沒有多餘的心情解釋。
“陪我去這太子府的後花園轉轉吧!”霁月突兀開口,夢玲聞言一滞,不待開口,霁月已是顧自補充,不讓她有回絕的機會。“我來了這麽久,鳳莫邪總不會這個權利都不給我吧!”
夢玲只能噤聲不語。殿下的确不曾将她禁足,但卻是命令她要一刻不離。如此,便微微低首輕言道:“姑娘誤會了,殿下将姑娘看得緊,不過是将姑娘放在心上方才如此。姑娘想要四處走走自是無礙,但要小心腹中胎兒才是。”眉眼低垂,卻仍是沒忘記言語間刻意提醒。
霁月心頭冒起一絲寒氣,清淺抿唇,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輕道:“嗯,那便走吧!”說着,便将手遞與她,她不識得路,自然須得夢玲帶領。況且,她當真是浪費不得一絲多餘的力氣。總還是積攢些,留待見到鳳舞後想些穩妥的法子打掉這個孩子才是。
霁月數日不曾踏出房門半步,雖是裹了厚重的狐裘保暖,仍是由着一陣冷風竄入脖頸,霁月微微打了個冷戰,愈發裹緊自己。夢玲自是機警伶俐之人,縱是她迅速恢複如常,仍是刻意頓下步子,任由她留在漫天的雪地裏,只低低勸慰道:“姑娘還是回去吧!漢蕭常年飛雪,即便偶爾暖和些,亦是難得見到花朵綻放的。姑娘既然定會失望,倒不如回去暖和些。”
“梅花大約開得很好。”霁月說罷,便顧自向前行走。
“你到底……”身後的聲音戛然而止,霁月難得不作他想,只是顧自向前走。落雪将整個院子的風景都遮住了,又有高牆圍着,她微微仰起臉,只看見純白的天空,白的透明,她站在這天地間,其實渺小的可憐。
沿着腳下不大平坦的路,不知轉了幾個彎,眼前的景物豁然敞亮起來,似是到了另一個世界一般。仍是一世界的白,滿眼的純潔透明,可這座院落分明有些別樣的味道,各處的雪景被顯然是被仔細打理,清澈的映照出樹木花草之前的形狀,唯有一大片冬梅上,只落了星星點點的雪花,愈發襯得高潔傲然。
霁月正暗暗猜測這院子的主人當是一個怎樣脾性的人,忽的就聽見一道急切地聲線,“太子妃,您慢點,小心傷了……”小丫頭一邊追着迎面跑來的女孩,一擡眼便望見她,如此,竟是怔怔的立在原地。
太子妃?
霁月不覺好笑,果真,不識路自是有不識路的好處,遇見太子妃,想來也是件不錯的事。亦是怪不得,夢玲會停了勸阻她的話,怕是望見她朝這個方向走,就已然預料到她會遇見太子妃的吧!
“你是誰?”眼前的小女孩看來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方才奔跑看來輕巧自在,想來是會些看家本事的。上身只穿了件粉色小襖,下身一件碧色蓮藕裙,腳上的棉靴沾染了不少雪花,果真就似是那漫天裏的一朵紅梅,孤獨自在,卻又清麗高貴。
她此刻仰起頭來凝視她,目光坦然,倒不見太多驚訝。
霁月身形高挑,微微俯身對上她的眸子,不答反問道:“那你呢?”說着,還特意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在她身後恭敬站立的小丫頭,秀眉微挑,“我聽她叫你太子妃,那你便是鳳莫邪的王妃了?”
“大膽!”那女孩厲吼道,說着便揮掌抽向她,霁月未曾預料她有此動作,不及躲避,卻也不見慌張。不想,那柔軟的小手竟是在半空中停住,随即垂放下來,雙手叉腰,不甘的質問她:“你到底是誰?竟敢直呼太子名諱?”
“太子妃為何又下不去手了?”霁月指指自己的臉頰,并不想回答她的疑問。
那女孩氣得小臉通紅,偏生又是當真下不去手,良久,方才扁扁嘴唇,惡狠狠道:“本宮還不是看你那張臉白得跟鬼似的,擔心髒了本宮的手。”
“哦!”霁月擡手撫摸自己的臉頰,輕輕嘆息一聲。将死之人,果真是如此不堪入目嗎?
小女孩黑亮的瞳孔在漫天雪白的世界裏顯得尤其清澈明亮,霁月凝着她清純可人的模樣,心內不知覺竟是泛起一抹感傷。不自覺擡手撫向她發上插的那一朵紅梅,卻是新鮮幹淨的顏色,明媚可人。
鳳莫邪,倒是将她保護的極好。長到如此年紀,一張臉孔仍是天真爛漫。一如,錦王府後院洛塵居的那位主子,雖是一個側妃之名,卻是公子心尖上的位置。如此,不論她到哪裏,都是極盡多餘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雪花飛進紅梅綻
許是裸露在外面太長時間,那雙小手凍得通紅仍是在她眼前不停地晃着,霁月一個愣神,瞧見她有些發抖的模樣,慌忙伸出縮在暖袖中的手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不停地搓着,想想,便又将暖袖遞與她,不待她拒絕,便轉身離去。
不想衣襟被人扯住,霁月慌忙間險些跌倒,極力穩住身形,只聽她低低問道:“你是莫邪哥哥的朋友?”還是仇人?
“我和他……”霁月微頓,兩人的關系倒是奇妙的緊,怎一個朋友能夠解釋清?末了,仍是沉聲道:“我與他并不是朋友。”
“那便是仇人了?”小女孩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眸間一抹警惕,并無遮掩。
霁月看她跳到眼前來,生生擋住了她離去的腳步,只能耐心回複說:“不是。”
“那是什麽?”她不遺餘力的追問,嬌俏的模樣顯然是好奇得緊。霁月幾乎要無奈地扶額嘆息了,沒能指望這小丫頭幫她弄到一些東西,倒是被她給絆住了腳。
“是我與他的先人有些牽連,所以在這太子府借住一段時日。我與他,其實沒有半分幹系。”霁月好笑的揉揉她的頭發,“這下你可是放心了?”
小女孩顯然是忽略了霁月的解釋,只停留在她最後的疑問裏,雙頰抖得飛上兩朵紅雲,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霁月亦是懶怠得逗她,只轉過身凝望着那一片孤傲綻放的紅梅,似是無意問道:“太子妃喜歡養花麽?”這紅梅開得如此好,定是用心愛護的。
“我以後可以叫你姐姐嗎?”許久,霁月方才聽到身後的人兒稚嫩嗓音,訝異間,仍是微微點頭,轉過身,溫和道:“但是太子妃可以不告訴別人霁月來過這裏嗎?”
“恩恩。”小女孩重重點頭,方才她握緊她的手給她暖手的模樣好像是莫邪哥哥呢,而且一點都沒有大人的嚴肅感。微愣,方才反應過來霁月已經告訴她名字,想着,便也坦然笑道:“姐姐,你以後叫我小钰好了,我不喜歡他們叫我太子妃,好像宮裏的那些怨婦一樣。”
霁月難得被她逗得笑出聲來,慌忙間又是伸手掩住她的粉唇,俯下身湊近她的耳朵,低低道:“是的小钰,從今以後這便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了,但是,這話可不能讓旁人聽見。”說着,還刻意做了個刀手在自己頸間比劃了一下。
小钰聽話的噤聲不言,然唇角勾起,落在一世界的白,驚詫了萬千顏色。
于小钰的太子妃居處坐好之時,霁月方才細細打量這房間內的裝飾,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這房間裏竟是有些春意盎然的味道。不止冬日裏盛開的紅梅,甚至春日裏的一些綠色,亦是在這房間內盛開。這倒是怪不得小钰會只穿一個單薄的小襖了,在這屋子裏,依着她這身裝束,熱得能滴下汗來。
霁月褪下厚重的狐裘,暗暗思慮來時的考量。小钰心思單純,可對鳳莫邪倒是依賴的緊,此行,卻是一個險招。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