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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見梧州州牧的事情自然不需要跟傅寧商量,雲朗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順便把傅寧一起帶去,若不跟傅寧一起,他心裏沒底,多少還是有些害怕。

結果事情比預想中的要順利許多,大概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試探之後,崇仁和栾秋雨都覺得傅寧和雲朗只是普通的商賈人家,還是那種沒有資格跟官家接觸的商賈,即便他們都知道雲朗出身官宦之家,也不會認為會有位高權重的高官願意舍棄仕途将自己的兒子送去藥王谷學醫,再加上傅寧和雲朗的有意引導,崇仁和栾秋雨就覺得他們是安全的。

于是雙方協商選定一個天清氣朗的日子後,傅寧和雲朗便搭乘馬車頭一次按規矩拜訪了州牧府。

傅寧和雲朗到時,崇仁似乎已經在州牧府的門外等了許久,兩人的馬車才剛停穩,崇仁就搓着手笑呵呵地迎了上來。

“傅當家的、雲公子,你們可算是來了啊。”

傅寧跳下馬車,然後轉身去扶雲朗,聽到這話,傅寧便轉頭瞥了崇仁一眼:“我來晚了?”

“沒有沒有,”崇仁連忙搖頭,“這還沒到約定好的時間,只是州牧大人一直盼着能跟兩位見上一面,卻一直空不出時間,今天好不容易盼到了,心裏就有點兒焦急,今兒一早就起了,一直等到現在。”

“這怎麽使得?”雲朗扶着傅寧的手從馬車上下來,似有些惶恐,“既然州牧大人一早就在等了,崇公子怎麽也不派個人去給我們通個信?讓州牧大人久等是多大的罪過啊。”

“雲公子言重了,”崇仁笑笑,“是大人吩咐我們不要催,怕兩位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州牧大人真是心胸寬廣。”雲朗極為敷衍地随便誇了一句,卻惹得傅寧瞪了他一眼。

雲朗誇起別的男人來倒是順嘴,可平日裏怎麽不見雲朗誇他兩句?

雲朗被瞪得莫名其妙,卻還是乖乖地跟在傅寧身後。

傅寧幾乎沒來過州牧府,但雲朗幾乎是每天都來,因此立刻就發現了州牧府裏比平日裏還要多的護院。

雲朗快步上前追到傅寧身旁,偷偷扯了扯傅寧的衣袖。

傅寧疑惑地偏頭看向雲朗,看懂了雲朗的眼色之後便小心地環顧四周,将護院們的巡邏路線和站崗位置默默記下。

崇仁一路上都笑呵呵的,像是碰上了什麽喜事似的,在傅寧的身旁一直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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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寧大多數時候都只發出個單音,極為敷衍地應和着崇仁,每當傅寧覺得崇仁靠他太近的時候,便不動聲色地往雲朗身邊靠近一些,想要拉開跟崇仁之間的距離。

而雲朗只顧着觀察院子裏的守衛,并沒有注意到崇仁和傅寧之間的互動,一心以為自己走得是一條直線,但每次傅寧向他靠近的時候,他就要下意識地往一旁挪一挪,結果差點兒就撞到門上去了。

“想什麽呢?看路。”傅寧一把拉住快要撞到門框上的雲朗,皺着眉責怪雲朗的不小心。

雲朗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門框,再轉身看看來路,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麽就走到這裏來了。

終于是在州牧府的堂屋裏見到了“久仰大名”的梧州州牧,雲朗自然是不認識這個人,而傅寧在看到這個人時竟也覺得這是個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傅寧和傅容久居京城,對各地的地方官其實并不熟悉,也有許多當真是從未見過,可各地的州牧和駐軍将帥一定是見過的,傅容和傅寧兄弟兩人又都是細心謹慎的人,但凡是見過的,就不會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可眼前的這位梧州州牧傅寧是真的沒什麽印象。

傅寧極快地壓低聲音問了晏明一句:“這是梧州州牧?”

“是,”晏明微微點了下頭,“只是從未入京述職。”

梧州原本的州牧是個長安人,科舉考上了狀元之後就被分配到了梧州,之後有所作為,事跡傳入長安後得到了傅容的賞識,提拔為梧州州牧,只可惜兩年前原本的這位州牧因病暴斃,恰巧那年梧州洪災,當地官府不能群龍無首,傅容便接受了當地官吏們的聯合推舉,當機立斷地選出了新的州牧。

只是晏明在此時此刻細細回想一番,就發現這位在任兩年的州牧竟從來沒有去過長安,就連必要的回京述職都是讓下一級官員去的。

一聽晏明說這位州牧從來沒有入京述職,傅寧就覺得自己的猜想已經□□不離十了。

梧州州牧一直安坐在堂屋的主位上泰然自若地喝着茶,即便傅寧和雲朗已經在崇仁的引領下踏進堂屋,梧州的州牧也沒有擡起頭看一眼,直到秦端在梧州州牧的耳邊低語一句,這州牧才看向傅寧和雲朗,然後騰地站起來,異常熱情地迎了上來。

“這位就是傅當家的了吧?久仰大名,今天終于得見本尊!”

“大人客氣了,草民惶恐。”傅寧止住腳步,像模像樣沖梧州州牧拱手作揖。

不明狀況的雲朗滿心疑惑地看了看傅寧和這位州牧。

他之前還一直不明白傅寧怎麽就敢大搖大擺的踏進梧州,連一點喬裝都沒有就自稱商賈,合着是這梧州連官吏之中唯一有機會出入長安的州牧都不認識他。

不過這就更奇怪了,各地州牧不是每年都要入京述職嗎?他記得來梧州之前傅寧就為這事兒忙活了一陣,可怎麽這位州牧竟不認識傅寧?才剛上任嗎?

但更讓雲朗在意的是坐在秦端身後的栾秋雨。

栾秋雨很怕秦端,因此在秦端面前一直十分拘謹,甚至有些瑟縮,可從雲朗和傅寧進門開始,栾秋雨就沒看過他們一眼,一直垂着頭,靜靜地坐在秦端身後,而栾秋雨的手邊擺着一個雕工精湛的香爐,香爐裏燃着一根線香。但看一眼這堂屋裏的擺設,那香爐似乎并不應該出現在那個地方,而且也沒有人會将熏香放在身邊那麽近的地方。

雲朗動了動鼻子,而後收回視線。

梧州的州牧跟傅寧客套幾句後,便又轉向雲朗,笑容和藹:“你就是栾姑娘的師弟吧?自打你來到梧州之後,栾姑娘常常在本官耳邊提起你。”

“我也沒做什麽。”雲朗謙虛地回了一句,然後一改平時跟栾秋雨在一起時的多話,什麽都沒再說。

那州牧似乎愣了一下,然後就邀請傅寧和雲朗坐下。

這一場會面其實也沒什麽意思,無非就是一些虛假的誇贊和客套,然後是州牧引誘傅寧出資的各種推心置腹。

從始至終都是傅寧一個人在應付那州牧,而雲朗的視線始終離不開栾秋雨手邊小小的香爐,尤其是秦端在第一根線香即将燃盡的時候立刻點上了第二根,這就讓雲朗更加在意了。

左思右想,雲朗怎麽想都覺得那香爐有些不對勁兒,猶豫再三,雲朗還是打斷了州牧悲天憫人的感慨:“抱歉,我想離開一下,不知道州牧大人能不能派個人給我引路?”

雲朗這話說得含糊,但在場的人卻都聽懂了,雲朗這是要去方便。

秦端的眼神一閃,展顏笑道:“我來給師弟引路吧。”

“這怎麽好意思?”雲朗婉拒,“還是找個下人陪我去吧。”

“沒關系,”說着,秦端就已經站了起來,“剛好我也想出去走動走動。”

“那就有勞師兄了。”雲朗看了傅寧一眼,然後就提着衣擺站起來,結果兩腿一軟人就往前撲去,撲倒了秦端不說,也連累到了端正坐着的栾秋雨和那小小的香爐。

香爐咚地一聲翻到,線香從中間折斷,熄了火。栾秋雨被撞歪了身子,趕忙伸手撐住地面,然後一臉震驚地轉頭看向雲朗。

雲朗的視線只跟栾秋雨碰了一下就立刻離開,慌慌張張地從秦端身上爬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師兄、師姐都沒事吧?”

傅寧起身走過去将雲朗提了起來:“怎麽那麽不小心?”

雲朗借着傅寧的力道站起來,一臉無辜地看向傅寧:“腿有些麻了。”

雲朗還順便看了一眼梧州的州牧,只見那州牧依舊坐在席子上,微微垂着頭,一聲不吭,甚至沒有往他們這邊看上一眼。

雲朗的眼神一緊,轉頭就在傅寧耳邊低語一句:“香爐有問題。”

傅寧正擔心雲朗有沒有傷着,一聽這話才知道雲朗是故意的,再瞥一眼旁邊一動不動的梧州州牧,傅寧當即就明白了雲朗的意思。

“我扶你出去?”傅寧扶着雲朗,依舊說着之前的話題。

“不用了,”雲朗笑笑,“這麽一摔腿倒是不麻了,你跟州牧大人聊着吧,有師兄跟我一起去,沒事的。”

這時秦端也站了起來,溫聲道:“傅當家的放心吧,來回不過就一刻鐘的時間,我會照顧好師弟的。”

“有勞了。”在雲朗耳邊說一句“萬事小心”,傅寧才松開雲朗,又在州牧對面坐下。

“師弟,這邊。”

秦端引着雲朗轉身往外走,雲朗中途回了下頭,就見栾秋雨已經從新擺好了香爐,換了根線香,重新點燃,而傅寧和州牧的對話也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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