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一響,烏天就帶着聶原走出了教室

高一教學樓的五樓都是空教室,走廊上只有昏黃的聲控燈。

聶原心裏打鼓,不知道是什麽重要的事情,烏天要把他帶到五樓才說?

“聶原,你能不能幫我個忙,就是周賀,我那個……朋友,中秋節放假那天晚上一起吃飯時你見過的,他被人打了,挺嚴重的,我得出去看看他。今晚我從北面那截矮牆翻出去,就不回宿舍了,要是何磊他們問起來,你就說我給老範請了假回家了。行不行?”

聶原吓了一跳,“啊?你今晚不回宿舍?我……”

烏天湊近聶原,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周賀這次真被打得挺慘的,我看看他去,你放心,只要咱們寝室沒人給老範說我晚上沒回來,就肯定沒事兒。你就說我請假回家了就行,他們不會懷疑的——他們都知道,你是我哥們,你說的他們肯定信啊。”

聶原想說“這不是幫你撒謊嗎”,但一聽到烏天那句“你是我哥們”,就說不出口了。

“可以嗎?”烏天低頭看着聶原,聲控燈的光映在他瞳仁裏,亮晶晶的。

聶原腦子還在盡力組織拒絕的話,身體卻已經點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烏天你這麽會撩烏校長知道嗎? 微博@晉江大風不是木偶 ^_^來勾搭!

☆、當時(十)

走出網吧的時候,天已經有點亮堂了。烏天坐在馬路邊上,心一橫,仰頭猛灌一口冰鎮的礦泉水。冰涼的水湧進口腔,接觸到左側的牙龈時,烏天還是忍不住低聲“嘶——”了一下。

周賀坐在他身邊,問:“要不你今天別回學校了?去我家睡會兒。”

烏天搖頭,“我沒事,也就腮幫子這兒被那孫子砸着了,還是回去吧,找人幫我撒謊才出來的。”

周賀罵了句“靠”,“你現在出個學校都這麽費勁?”

烏天疲憊地點點頭,“七中學生都住校,沒班主任的假條根本出不了門,而且那個假條都是學校統一印的,只有班主任才有。”

“那你一會兒還得從那截牆翻進去?”周賀問。

“不用,進學校不用假條,但是我得早點去,卡着點容易碰上老師。”

“可你左臉腫那麽高,老師問起來你怎麽解釋?”坐在周賀身旁的薛立臻忽然問。

“到時候再說吧,我打個的回去了。”烏天說着,站起身拍了拍校服上的土。周賀和薛立臻也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太早了,路上車還很少,出租車得等。

“這次把那孫子打得挺慘,我估計沒完,你……們倆,小心點。”烏天說。

周賀點頭,“他來找我正好,這事兒本來就沒完呢。”一邊說着一邊瞟了一眼薛立臻綁着厚厚繃帶的胳膊。

薛立臻感受到周賀的目光,也沒說什麽,還是那副誰都欠他一百萬的陰鸷表情。

昨天晚上烏天從牆上翻下來,就看見周賀的摩托車旁還有輛電動車,只不過電動車上沒人。

烏天剛想問周賀這車哪來的,就看見周賀背後冒出個頭來,黑燈瞎火的吓了他一跳。

等烏天走過去看清了,又被吓了一跳。

“薛立臻?”

薛立臻“嗯”了一聲,酷得不行。

這時候周賀說話了:“他胳膊受傷了,好不容易把電動車騎過來,你騎他電動車吧,我帶他。”

從七中到市裏的路上,周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烏天。

劉志坤也在周賀讀的那所職高,當然了,薛立臻也在,這是烏天早就知道的。其實烏天周賀和劉志坤沒什麽不共戴天之仇,不過是初二的時候打群架和他打過一次。剛開學的時候本來也沒什麽事兒,畢竟是職高,裏面哪個男生沒打過架,以前打過架的在一個班碰上了,喝瓶啤酒大家又成同盟一致對外了呢。

三人到了市區,薛立臻去買煙了,周賀趁着薛立臻不在,對烏天說:“我那天撞上劉志坤帶着兩個人打薛立臻,也不知道薛立臻是怎麽惹着他了。哎我當時也是腦子抽了一下,就上去把他們攔下來了,劉志坤帶的那兩個人我算是認識,他倆就沒打了,結果劉志坤那傻逼不幹,上來就給我一拳。我就和薛立臻把他揍了。”

“然後他昨晚就帶着人去堵你和薛立臻了?”

“嗯,劉志坤可能知道我……不那麽好惹,就使勁兒摁着薛立臻打,也不知道怎麽那麽大仇,還用刀在薛立臻胳膊上劃了一道,我當時擔心他真捅薛立臻,就上去踹了他一腳,結果他揮着刀就沖過來了,”周賀語氣越來越冷,“薛立臻也沖過來,擋了一下,刺進胳膊了,還好刺得不深。”

烏天吸了口氣,初中的時候打架最多也就是用鋼棍鐵棍的,主要還是以肉搏為主,他在七中待了一個半月,沒想到周賀在職高就差點被捅了,不,是已經被捅了,只不過被捅的是薛立臻。薛立臻替他挨了那一刀。

薛立臻叼着煙走過來,烏天仔細打量他的右胳膊,纏着厚厚的繃帶垂在身側,看着很無力。

“你的傷去醫院看過了嗎?”烏天問薛立臻。

“看了,沒什麽事兒。”薛立臻的語氣倒是很正常。

“差一點挨着手筋。”周賀接了一句,表情陰沉。

然後周賀就帶着烏天去堵劉志坤了,他打聽到劉志坤今晚去給女朋友過生日,估計會很晚才回家。周賀和烏天就靠在劉志坤必經的小路的牆邊,薛立臻要加入他們,周賀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你去那邊,去我摩托車上坐着。”

薛立臻不服,非說要親手收拾劉志坤,被周賀冷冷瞪了一眼,爆着粗口回摩托車上待着了。

烏天低聲說:“真沒想到有一天來給薛立臻出頭。”

周賀低聲答:“不全是為他,也有我的份。其實薛立臻除了腦子太犟之外,還行。”

“都替你擋了一刀了,能不行麽。他也是夠狠。”烏天說。

“嗯。”周賀應了一聲。

兩人一直等到将近十二點,才遠遠看見走來一個又高又壯的身影,周賀低聲說:“劉志坤來了。”烏天握緊了手裏的鋼棍。

劉志坤離他們還有大概二十米的時候,周賀低喝一聲,兩人沖了上去。劉志坤愣了一下,轉身拔腿就跑。但是已經晚了,周賀一棍子掃在劉志坤的腰上,直接把他打得摔在了地上。烏天跳上去死死壓在劉志坤身上,拳頭緊跟着招呼上去。劉志坤比烏天壯一些,猛地掙了一下,烏天被他掙得差點栽倒,周賀見狀迅速一拳砸上去,然而就在這時,烏天眼前白光一晃。

劉志坤竟然随身帶着刀!

劉志坤擡手朝烏天刺去,烏天迅速閃身跳了起來,周賀又一棍子,狠狠敲在劉志坤攥着匕首的手上。

匕首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

烏天坐在出租車上,輕輕摸了下自己的左臉,是打鬥中被劉志坤打的,腫得很高。剛剛薛立臻問他老師問起怎麽辦,他說“到時候再說”,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麽辦。看來他偷偷溜出去這事兒是藏不住了,問題是,他還讓聶原幫他撒了謊……

甘城七中到了,烏天付了錢下車,看見一棟棟橙色的教學樓和宿舍樓,覺得一股壓抑感撲面而來。

到了他們班門口時,還沒開始早自習,老範也還沒來。烏天不想進班,幹脆去了五樓,也顧不上平時沒人所以走廊裏滿是灰塵了,他靠着走廊裏的柱子坐下,閉上了眼。

此時此刻,聶原坐在座位上,滿心想的都是烏天。烏天昨晚走時給他說會在早自習前就回來,結果現在都快上第一節課了也沒見他的人影。第一節課就是老範的數學課。烏天說周賀有事兒,那,是去打架了嗎?烏天不會被打得不能來上課了吧?等等,他偷偷溜出學校,然後打架受了很嚴重的傷,那是不是我也要負責任啊……

上課鈴響了,蔣瀾瀾扭過頭來掃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聶原心想她可能是想問烏天去哪了,又不好意思問。那一會兒老範問起來他怎麽說?

啊啊啊啊啊烏天到底去哪兒了?!我昨晚為什麽要答應他啊啊啊啊啊?!

教室前門被推開,老範走進來了。

聶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腦子裏一片混亂。

“這節課上語文,我有點事兒和張老師換了一下,張老師一會兒就來。”老範走到講臺上,扔下這麽一句話,就轉身走出去了。

聶原呼出一口氣,暫時躲過一劫……不對,老範有事兒?是不是……烏天的事兒?

張老師推門進來了,開始講課。竟然沒問空着的那個座位是誰,不知道是不是沒看見。

直到下課,聶原一顆心都油煎似的,什麽也沒聽進去。還好是語文課。

“聶原,老範讓你去趟辦公室。”袁齊的話簡直是當頭一棒。

“報告。”聶原推開了門。

“進來,聶原。”老範還是平常那樣笑眯眯的。

辦公室裏只有老範和隔壁班的班主任,聶原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烏天出事了。

“聶原啊,你知道烏天昨晚去哪了嗎?”老範慢悠悠地問。

“……他……他出學校了。”聶原想,完蛋了,還是說實話吧。

“哦,我知道他出學校了,他剛剛來給我,嗯,都交代了,”老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聶原低着頭,“老師,我——”

“你也不用緊張,啊,你們是同學,互相幫幫忙什麽的,其實我也能理解,我也是從你們這個年齡過來的,對吧。”老範拍了拍聶原的肩膀。

“烏天……要出學校,他翻出去的,讓我……給宿舍的人說他是向你請假回家了。”

“嗯,但你知道他出去幹什麽了嗎?”

“他說他朋友有事兒找他。”

“聶原,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包庇他?你想想,他要是出個三長兩短,學校有管理不嚴的責任,那你有沒有責任?還有,他要真出個什麽事兒,先不說誰的責任,咱們心裏都不好受對不對?你能原諒自己?”

“……”聶原心裏愧疚得不行,低着頭不說話。

“我讓你和烏天坐一桌,輔導他學習,就是因為我覺得你這孩子特別踏實,靠譜,懂事。你……哎,算了,我也相信你就是一下子沒想清楚,這也不是什麽大錯誤,不過以後做事,要堅持自己的原則啊,知道嗎?”

“我……知道了。”

“這周開班會我要重點批評烏天,他偷偷翻出去,這事兒要是被學校知道了,夠給他停課了,到時候我就不批評你了,但這次的事兒是個教訓啊。行,你回去吧。我讓烏天回宿舍換衣服了,打架打得一身灰,估計他一會兒就回教室了。”

“嗯,老師再見。”聶原還是低着頭,走出了辦公室。

聶原回到教室,烏天還沒回來。他和袁齊對視了一眼,袁齊什麽都沒說。聶原想,是不是全班都知道這事兒了,都知道自己幫烏天撒謊了。聶原拿出下節課要用的書,假裝自己在看書,其實只是不敢擡頭。老範的一句句話在他腦子裏反反複複,磚頭似的砸在他心上。

聶原想,老範說“堅持自己的原則”,就是在暗示自己和烏天保持距離吧。沒錯,烏天就是個混混啊!抽煙撒謊逃學打架,惡劣的事兒都給他占全了。

昨晚怎麽就答應幫他撒謊了呢。

怎麽就和他成朋友了呢——不對,他們不是朋友,只是熟一點的同學吧。烏天要真拿自己當朋友就不會這麽坑自己了。這下好了,老範肯定對自己的印象肯定特別差了。

……以後一定要和烏天保持距離。

要不和老範說說,把座位調開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晚了,因為我一直在打王者榮耀,睡覺,吃飯。嗯……

☆、當時(十一)

烏天換了衣服回到教室的時候,正好第二節課下課。

一進教室,他就成了衆人目光的焦點,确切的說,他腫着的左臉就成了衆人目光的焦點。不過也沒人來問。

烏天坐到自己座位上,見聶原正埋頭看書。

烏天想,自己都那麽跟老範說了,老範應該就不會單獨找聶原了。

課間嘈雜的班級忽然安靜下來,接着烏天聽見了老範的聲音:“烏天,你過來一下。”

烏天想,烏校長這麽快就來了?

到了辦公室,烏天愣住了。姑姑來了,他爸,竟然也來了。

烏校長接到老範的電話後被氣得夠嗆,烏天大晚上的翻出學校也就罷了,竟然主動承認錯誤時還撒了謊。但她看到烏天腫起的左臉的一瞬間,就心軟了。自己家的孩子被打了,雷厲風行的烏校長也心疼啊。

“你還有臉回來!”烏校長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哥哥烏海東猛地站起來,大手一揮往烏天左臉上扇了一巴掌。烏天被他打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哥!”烏校長吓了一跳,趕緊拽住還想接着打的哥哥,老範也迅速攔住了烏海東。

“別動手別動手,咱們有話好好說,啊!”老範也吓了一跳,費力地把烏海東摁回沙發。

“我平時太慣着你了是吧烏天,你昨晚偷跑出去就找同學幫你撒了謊,今天還撒謊,你要不要臉!我怎麽有你這樣的兒子!”,烏海東沖烏天吼道。

烏天的耳畔有幾秒鐘的“嗡——”。

老範知道“昨晚偷跑出去就找同學幫你撒了謊”?

那就是聶原把事情都告訴老範了?

……

剛剛自己主動找老範,給老範說昨晚自己騙了聶原,給聶原說是請了假要回家。

原來老範當時就知道了……虧自己還傻逼似的想着這樣就不用連累聶原了。原來人家早就什麽都說了。

烏天感覺自己的雙手在顫抖,下意識地握成了拳。剛剛烏海東那一巴掌打在本就腫着的左臉上,真疼。

為什麽一定要把我扔在這個不該我待的地方?

為什麽一定要把我扔在一群我厭惡的人裏面?

我要不要臉?

我憑着關系來這兒就夠不要臉了吧?

我想這麽不要臉嗎?

老範嘆了口氣,對烏海東說:“男孩子嘛貪玩是正常的,大家一起溝通才能解決問題,要講究方式啊。”

烏校長也拍了拍自己哥哥的胳膊:“烏天這段時間表現挺好的,我們還是要聽烏天解釋一下。”

烏海東還在氣頭上:“我打他不是因為他出去打架!是因為他撒謊!他都自己來找範老師說昨晚的事了,竟然還撒謊!他到底把不把老師學校放眼裏?”

範老師趕緊打圓場:“烏天也是不想連累同學才那麽說的,并不是原則性錯誤嘛。”

烏校長剛要開口接着打圓場,烏天忽然轉身推門出去了。

烏海東又跳起來要追上去,老範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

烏校長扶額:“哥,你這個教育方式不行的,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和範老師來解決這事兒。”

老範點頭:“烏天這孩子品格還是不錯的,他撒謊是不想連累他同學,我把他叫來是想讓您和烏校長兩位當家長的和他說一下他昨晚逃學的問題,順便督促他把态度端正起來……撒謊這事兒倒沒什麽。”

烏海東聽妹妹和範老師都這麽說了,只好長長嘆了口氣,“這孩子我們以前管的少,玩野了,還得辛苦範老師好好管教。範老師你要是治不住他一定和我說!”

老範連連點頭,“您放心,放心!”

待烏海東走了,老範才露出苦笑:“烏校長,這……這個教育方式還是要變一變啊。”

烏校長邊搖頭邊嘆氣:“我哥就是好面子,你看,烏天打架他覺得無所謂,撒個小謊就不行,他覺得丢他面子了。哎,烏天剛剛去哪了?”

“估計自己待着去了吧,讓他自己待會兒也好,他剛才也夠委屈的。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也是要面子的啊!”

“那我過段時間再找他談談,這孩子就麻煩範老師多操心了,噢對了,你家孩子今年上初三了是吧?那你更得操心了!”

老範笑着擺手:“不操心不操心,烏天我肯定要想想法管他的,烏校長你放心。”

烏校長也笑了:“範老師果然是咱們學校的頂梁柱啊!今年評高級肯定沒問題!那我先回去了,範老師你忙。”

老範送走了烏校長,坐在椅子上皺起了眉。

“報告。”烏校長剛走,又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範老師,我,”聶原手心都是汗,“我想換座位。”

“嗯?為什麽?”老範的回答裏滿是驚訝。

“我覺得……我還是……不太适合和烏天坐一桌。”

“聶原啊,雖然這次的事情你犯了個小錯,但是這不影響你和烏天坐同桌嘛,我看你倆坐一桌挺合适的啊。烏天這孩子雖然成績不行,人還是可以的吧?”

“老師……我真的,”聶原把心一橫,“想換座位。”

聶原都這麽說了,老範只好同意:“那好吧,但是換座位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我還得去征求一下烏天的意見。”

“好,那……麻煩您了。”

聶原走出辦公室,滿手的汗。猶豫了一節課,終于還是去找老範把調座位的請求說出來了。

只要烏天同意,就可以了吧。

聶原一上午都沒見烏天,中午下了課他忍不住問袁齊:“你知道烏天去哪了嗎?”

袁齊哈哈一笑,帶着玩笑的語氣反問聶原:“你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聶原讪讪地“啊”了一聲。

中午回宿舍,也沒見烏天。

下午聶原一進教室,就看見韓宇正抱着桌子往自己桌子旁邊放。

聶原走過去,疑惑地看向韓宇。

韓宇是他們班物理課代表,高高胖胖的一個男生,沖聶原咧嘴憨笑:“聶原,以後咱倆就坐一桌啦。”

聶原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去尋覓烏天的身影。

……诶,那是烏天吧。

又回到了原來那個角落裏的位置,孤零零一個人趴在桌子上,又在睡覺麽?

等等,烏天怎麽——啊,他已經同意換座位了啊。

聶原中午還在翻來覆去地想,要是烏天同意換座位,那他該怎麽跟烏天說呢,找什麽理由比較好?就說他數學太差想找個數學好的人一桌?不行,這不就是在說烏天成績差麽。說他想和女生坐一桌?不不不這太奇怪了。那到底怎麽說才好?不過,如果烏天不同意換座位呢。那……那就繼續坐一桌……吧?也沒別的辦法了。

沒想到烏天直接就挪走了。

遠遠看着烏天幾乎要和後牆融為一體的身影,聶原有點別扭,可如他所願換座位了不該高興麽。

……怎麽感覺是他把烏天趕走似的?

第二節課是物理,上課前韓宇拿了前天每日測驗的物理卷子來發,分給了聶原一沓。

聶原在教室裏走來走去,每次從烏天那兒經過時都忍不住瞟一眼,只見烏天一直趴在那,一動不動,看着像是睡着了。

又轉着發了幾張卷子,發到陳駿馳的,他竟然考了98分,聶原走過去把卷子遞給了陳駿馳。

再低頭,最後一張卷子了,姓名欄裏端端正正地寫着“烏天”兩個字。

……那樣沒事兒就趴着的一個人,寫的字倒的确端正。

聶原朝烏天走過去,還有兩步到烏天跟前的時候,烏天忽然擡起了頭。

聶原腳步一頓。

他的左臉怎麽腫那麽高。

烏天接過卷子掃看聶原一眼,面無表情。

聶原轉身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是昨晚打架打成那樣的?

估計是,之前見過他們打架,一拳拳都是狠狠砸下去的。

可是,哎——烏天這人除了不愛學習愛打架,好像就沒什麽不好了。但是他打架也不是誰都打啊,他挺講義氣的。至于學習,最近這段時間給他補課他都挺認真的……吧?

哦,補課。對了,雖然不坐一桌了,但還得補課吧?

可是好尴尬啊啊啊!

要不今天別去找他補課了,如果他主動來找我,我再給他補。

上次膝蓋受傷開的藥還沒用完,那種藥膏好像也有消腫的作用。

……

聶原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終于到了晚飯的時間。

聶原沒去吃飯,取出物理練習冊做題,然而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餓,腦子好像轉不過來彎了,一道題看了七八分鐘也沒頭緒。聶原幹脆合上練習冊,單手支着下巴凝視黑板左側的挂鐘。盯着秒針轉了兩圈,聶原深吸一口氣,從抽屜裏抽出生物書,站了起來。

烏天也還沒去吃飯,胳膊墊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看着本不知什麽書。

聶原一步步朝烏天走過去,走到烏天面前,站定了。

“今天好像該講生物了吧?”

聲如蚊蚋。

烏天擡頭看着聶原,過了幾秒,把自己桌上的書塞進了抽屜。

聶原瞬間就松了口氣。

“以後不用給我補課了。”烏天說完,走了出去。

留下一臉無措的聶原站在原地。

教室裏還有兩三個人沒去吃飯,烏天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因為教室安靜,那幾個人肯定都聽到了。

聶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感覺臉都要燒起來了。

他這人怎麽這樣呢,昨天幫他撒了謊,今天還被他供出來了……雖然換座位确實是我主動提出來的,但……但就因為換了座位,連朋友都做不成了麽。

昨天晚上求我幫忙的時候還說“你是我哥們”——看來是為了讓我幫忙才那麽說的?

聶原有點委屈,他可是真心把烏天當朋友了的。烏天說“你是我在這個班的朋友”,其實烏天也是他在這個班唯一的朋友啊。一起吃飯,下了晚自習一起回宿舍,一起聊天開玩笑的,也就只有烏天。

聶原沒吃晚飯,第一節晚自習時肚子就咕咕地叫,下了第一節晚自習他趕緊跑去買了塊面包。還是以前那種三塊錢一大塊的,很幹,得就着水吃。

韓宇看聶原一口面包一口水,驚訝地問:“你沒吃晚飯?”

聶原點點頭,“今天吃晚飯的時候我……不餓,就沒吃,現在才餓。”

韓宇還是很驚訝:“就這麽一塊面包你能吃得飽?要是我估計得吃三塊兒!”

聶原只好沖他笑笑:“吃得飽。”

……吃得飽個屁。

晚上回到寝室,肚子又開始叫了。

其他人都會在寝室準備零食,這會兒何磊已經吃完了一桶泡面,正仰着頭喝湯,滿屋子都是紅燒牛肉面的味兒。

真香啊!!!

聶原一邊喝着水一邊感慨着。

熄燈的時候,聶原已經喝下了一大杯水,躺下的瞬間聽見自己肚子裏“咕咚”一聲。

不過倒是不叫了。

十點五十熄燈,十點五十五,聶原閉上了眼。

十一點十分,聶原睜開了眼。然後他輕輕起身,踮着腳出去上了個廁所。

十一點半,聶原又輕輕起身,又踮着腳出去上了個廁所。

十一點四十八……

好了,喝的水總算都排出去了。

然而,聶原剛閉上眼沒多久,就聽見自己的肚子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咕嚕——”

……有多巨大呢,通俗地形容,跟放了個響屁似的。

聶原:“……”還好還好,這麽晚了大家都睡着了。

“咕嚕——”

又一聲。

好餓。

真的,好餓。

“咕嚕——”

床晃了一下。

聶原一驚,心說我肚子叫得床都開始晃了?這是共振?不會吧?!

然後就看見一個黑影從梯子上爬了下來。

烏天爬下了床,和前天晚上一樣,打着手電從自己櫃子裏拿了個面包出來,遞給聶原。

黑暗中聶原看不清烏天的表情,讪讪接過面包,輕聲說:“你……還沒睡啊?”

烏天答非所問:“明天不要還我面包。”

聶原:“……”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告罄……烏天真迷人呀!

☆、當時(十二)

接下來的日子裏,烏天和聶原又退回到了剛開學時的狀态。聶原想和烏天說說話,但又找不到什麽理由,只好憋着。

這周該放假了,難得的是放假回來不考試,因為要開運動會。

不過火箭班的學生似乎對運動都興致缺缺,短跑接力跑還有人主動報名,長跑就完全沒人響應了。

蔣瀾瀾的同桌申鵬是體育委員,他一個人就報了跳遠、4x100米接力、50米三項,蔣瀾瀾報了女子800米,連韓宇都被申鵬威逼利誘地報了個鉛球。申鵬嘩啦啦翻看着報名表,只有男子1500米長跑沒人報了。

“聶原,你腿真長!”申鵬趕走韓宇,坐到聶原身邊說。

“呃……沒有啊?”聶原一頭霧水。

“真的,你腿特長,腿型也好,一看就适合運動,”申鵬說着拍了拍自己的腿,“你看,我腿就太短,小腿也太細,根本不适合跑步。”

“噢……”聶原一臉迷茫。

“可是,哎,我這麽不适合跑步的人都要參加兩項跑步比賽呢。”申鵬立馬換上一副沉痛的表情,看得蔣瀾瀾在一旁偷偷翻白眼。

“啊,你辛苦了。”聶原心裏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不不不我不辛苦,一切為了咱們班的榮譽啊!你說是吧!”申鵬說着就雙手握住了聶原的右手。

“是……”

“那,聶原,你能不能也參加一項比賽?實在找不着人了,只有你最合适!”申鵬湊得更近,眨巴着眼睛看向聶原。

聶原默默別過臉:“可我跑得不快啊?”

“沒關系,重在參與!名次不重要啊!”見聶原不太情願,申鵬又擲地有聲地吼了一句:“聶原,我求求你了!”

“呃,那好吧。”聶原臉皮兒薄,聽申鵬這麽一吼,就妥協了。

“啊!太好了!那就這麽說定了喲!我幫你報名了!”申鵬瞬間從苦情模式切換到歡快模式,蹦跶着回了座位,找出報名表,迅速在“男子1500米”後面寫了“聶原”上去,然後又蹦跶着去把報名表交給了老範。

直到申鵬交完報名表回到教室,聶原才想起來問申鵬:“你還沒問我報什麽呢吧?”

“只有一項沒人報了啊,”申鵬輕松地笑着,“男子1500米。”

聶原:“……”

“哎聶原,還有個事請你幫幫忙,你不是和烏天挺熟麽,”申鵬勾住聶原的肩,“老範要讓烏天參加一項比賽,當時我給他報的是1000米,不過還沒和他說呢,你去幫我問問他吧?”

“可你不是已經把報名表交上去了麽?難道你沒經過他同意就給他報了?”聶原聽申鵬這麽一說,就覺得頭大。

“交了,上面寫的他名字,不過到時候能換人,我和張小飛說好了,烏天不願意就他頂上。我看老範那意思就是讓烏天參與咱們班集體的活動吧,你去和他說說行不行?”

“可……要不還是你直接去問他吧,畢竟你是體育委員啊。”聶原只好這樣推脫。

“啊,那好吧,主要想着你倆熟,他同意的幾率大一些。”申鵬撇撇嘴,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聶原只能默默嘆氣,在心裏祈禱申鵬找烏天時烏天能同意,不然沒準兒申鵬還要來找自己去說服烏天。真是騎虎難下。

結果到了晚自習的課間,申鵬又來找聶原了。

“烏天不同意,他說他跑步很慢,騙誰呢,他腿那麽長,一看就跑得快啊,聶原你能不能幫我去給他說說?”

“我——”聶原剛張嘴說了一個字,就被申鵬打斷了。

“這是老範給的任務,要不我才懶得去找他呢,他不就仗着他姑是校長麽,他……”

聶原聽申鵬的話說得越來越刺耳,趕緊點了點頭:“我今晚回宿舍了和他說說。”

“那就拜托你了。”申鵬還是有點不爽。

下了晚自習,聶原見烏天起身往外走了,就趕緊跟了過去,亦步亦趨跟在烏天身後。沒跟幾步就被烏天發現了。

烏天扭頭看聶原,目光裏都是“什麽事?”的疑問。

“那個,烏天,我……有個事想和你說。”聶原趕上去,和烏天并行。

“什麽?”

“就是,呃,申鵬今天不是找你參加運動會嗎……”

烏天停下了腳步,“怎麽了?”語氣有點沖。

聶原硬着頭皮說:“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同學們都……挺想讓你參加的。”

烏天沒說話。

聶原又說:“申鵬讓我來問問你,他說沒有更合适的人了。”

烏天還是沒說話。

聶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兩人站在教學樓通往宿舍樓的連廊上。

良久,烏天說:“以後這種事你別答應他們,”頓了頓,又加一句,“也別來找我。”

聶原愣了:“我——”

“是老範讓我參加的吧,要不然你們也不用費這麽大勁來找我。你不用說什麽‘同學們都挺想讓你參加’來……安慰我,我本來就不該在這個班,我知道。行了,就這樣吧。”烏天的語氣硬邦邦的,說完就走了。

聶原站在原地,像被兜頭潑了盆水。

他是真沒想到烏天這麽反感自己。

第二天早上,聶原剛進教室,就被申鵬攔住了。

“謝謝你啊聶原!”

“啊?”

“要沒你去說,烏天肯定不參加運動會。”申鵬笑着說。

“什麽?烏天,參加?”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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