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送花 (2)

,很自然的笑着說:“今日這事兒,二哥要怎麽謝孤?”

吳糾聽着有點懵,心想着你兒子做了無恥的事情,怎麽還要我謝你?

齊侯見他不說話,又說:“那昨日孤好心收留二哥,總要讨些謝禮罷?”

齊侯這麽一說,文姜的眼神就不對了,在齊侯和吳糾身上來回轉,吳糾感受到了文姜的辣人的目光,又感受到了老臣們投來的奇怪的目光,總之齊侯這語氣很瘆人,什麽“讨賞”,說的暧昧其次,仿佛他們多熟悉似的。

吳糾頂不住衆人的目光,又想起昨日被全程圍觀了一晚上,手臂直酸疼,簡直羞恥的沒臉了,恐怕齊侯再說出什麽驚人之語,只好咬牙切齒的硬着頭皮說:“但憑君上吩咐。”

齊侯笑着說:“勿這麽嚴肅。”

他說着,擡手食指摸了摸自己下巴,齊侯的手掌寬大,讓人看起來特別有安全感,并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手心裏有練武的剝繭,指節稍寬,骨感分明。

食指輕輕蹭了蹭自己的下巴,眯着眼睛,那動作看起來仿佛是在算計什麽,吳糾總覺得後背發涼。

就在這個時候,齊侯笑眯眯的說:“不如二哥給孤做道菜罷?”

做菜?

吳糾就知道齊侯沒安什麽好心,又聽齊侯說:“這道菜……需是旁人沒有見過,孤也沒有見過的,可好?”

齊侯本是在對吳糾“撒嬌”,讓老臣們覺得自己是捧着吳糾的,結果沒想到拍馬屁又摸到了馬腿上。

吳糾狐疑的看了一眼齊侯,這話兒好生熟悉,別人沒見過的,齊侯也沒見過的,怎麽那麽像“易牙烹子”典故裏的話,齊侯過壽辰,玩笑的說自己吃過全天下的美味,唯獨就沒吃過人肉了。

結果易牙就把自己剛生下來沒幾年,才幾歲大的兒子給烹了,獻給齊侯。

吳糾這麽一想,後背冷汗都出來了,心說我可沒兒子。

吳糾表情變了好幾下,終于還是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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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侯見他态度變了兩下,可不知道吳糾想到了易牙烹子的事情上,見吳糾答應,就笑了笑。

他們說了些可有可無的事情,态度也十分暧昧,弄得文姜更是心情忐忑,別說是文姜忐忑了,就連一群老臣都不知道什麽情況。

随即齊侯才轉過頭來,态度頓時翻了一個跟頭,涼飕飕的看着文姜,說:“今日孤請文姜過來,是想同文姜商量一件事兒。”

齊侯的口氣冷冰冰的,那怎麽是商量的态度,分明是威脅的态度,文姜史心知肚明,但是方才她逃過一劫,也不敢說。

文姜深知齊侯要她去找魯公游說,好将公主從魯地迎接過來。

上輩子齊侯娶王姬,也是從魯地迎接的公主,可是上輩子是兩年之後的事情,長勺之戰魯國已經打勝了,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而這輩子不同,齊魯兩國正在灼熱化的時期,魯公肯定不想讓齊侯的公子娶公主,自然不抻着個頭。

其實天子下嫁女兒,可以先把女兒送到魯國,再讓夫家迎接,魯國除了是撰寫周禮的禮儀之邦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那就是如今的周天子雖然衰敗,但是還是國之正統,是合理化的天子,合理化就要求面子,周天子嫁女兒有一點,那就是自持身份,一定要“下”嫁,讓同姓姬的大宗族諸侯先把女兒領走,然後再由這個諸侯把女兒嫁出去,這也體現了周天子不與諸侯平起平坐的觀點。

魯國是公爵國,也是姬姓大宗族,和周天子隸屬同宗,由魯國來嫁周天子的公主,最為合理,也最為能體現出齊國的尊重之心。

對于這件事兒,魯國費力不讨好,魯公是決計不做的。

這個時候唯有文姜能說服魯公,畢竟她是魯公的親娘,說話還有些分量。

文姜卻不想幹的,要說服魯國,自己也沒什麽好處,還要遭人記恨,但是現在有把柄在別人手上,齊侯一說,文姜就知道定然是這事兒。

果不其然,齊侯說:“高子,請你給文姜說說。”

高傒立刻拱手說:“是,君上。”

他說着,轉向文姜,很恭敬的說:“文姜夫人有所不知,此事是有關于大公子無虧迎娶周室公主一事。”

其實文姜也是知道的,根本不需要高傒說,高傒一說,文姜也不好撕破臉皮,只得裝作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說:“嗨呀,我當是什麽事兒?原來就是這個事兒,無須擔心,君上無須擔心,魯公是我兒,我去說服魯公,侄子的婚事,做姑姑的能不上心麽?包在我身上!”

吳糾眼看着文姜一臉熱心腸的樣子,險些笑出來,當真是太有意思了。

文姜的事情,因為吳糾的緣故,順理成章的就解決了,一衆老臣松了口氣,都感覺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竟然一把就捏住了文姜,要知道文姜是個多圓滑的人,雖然她是個女子,可是心機一點兒不比旁人少。

文姜答應之後,匆匆就想走了,齊侯看着文姜的背影,負着手幽幽的說:“文姜姊姊,以後有什麽好點子,可要多為孤出謀劃策啊,免得文姜姊姊的好智謀,全都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上。”

文姜一抖,連忙應聲,吓得趕緊就跑了。

這一場鬧劇也總算是落幕了,老臣們松了口氣,收獲頗豐的當屬是吳糾,意外驚喜何其之多,感覺是滿載而歸,不過坐收漁翁之利的要數齊侯了,突然殺出來管個閑事兒,竟然把文姜的事情迎刃而解了。

齊侯還有婚禮的事情要和衆臣商議,看向吳糾,正想讓吳糾出謀劃策,不過吳糾礙于“自己”曾和小王姬海誓山盟的事情,不敢多管閑事,不等齊侯開口,已經說:“糾身體欠佳,有些勞頓,恐怕染給君上,若君上沒有事情吩咐糾,糾就先告退了。”

吳糾都這麽說了,齊侯還能強人所難嗎?

齊侯只得一臉關切的說:“二哥病了?快叫醫官看看?”

吳糾推辭了一番,齊侯那模樣真是關切異常,親自把吳糾送出政事堂,還給他叫了醫官。

吳糾走出政事堂,就讓醫官回去了,連忙抹了把汗,也不知最近齊侯中了什麽邪性,說話總是膩膩歪歪的,吳糾當真受不了這個。

尤其昨天晚上還發生了一些事情,吳糾丢臉都丢到家了,齊侯這麽一膩歪,吳糾總覺得是齊侯故意給自己難堪似的。

吳糾哪知道,其實是他想多了,齊侯只是想要捧殺他,真的沒有想要給他難堪……

吳糾剛走出來一會兒,還沒有走回自己的房間,就看到迎面有人急匆匆的沖過來了,是召忽和管夷吾。

方才進了政事堂,子清是小童,不能跟着進去,就連忙回去通知了兩位師傅,兩個人一聽,大驚失色,趕緊跑過來看看究竟。

吳糾還不知怎麽回事,已然被召忽和管夷吾圍住,問長問短。

召忽說:“公子!受傷了沒有?”

管夷吾說:“公子,齊侯可有難為公子?”

召忽又說:“公子,那公子元竟這般下作不是東西,竟然,竟然……”

管夷吾又說:“公子身子可有事兒?叫醫官看看罷……”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吳糾差點給他們吵懵了,連忙說:“無礙無礙,我沒事,什麽事兒都沒有,兩位師傅大可寬心。”

召忽和管夷吾都松了口氣,召忽說:“公子便是心善,若讓我見到了公子元,定然抽爛他的嘴巴。”

吳糾一笑,說:“召師傅怕是抽不得了,子清已然抽了。”

召忽“啊?”了一聲,沒聽懂,饒是管夷吾也沒聽懂,畢竟誰想到吳糾真的讓子清抽了公子元的嘴巴,那兩大叉叉還在公子元臉上呢。

子清一聽,那叫一個局促,又有些擔心,小聲說:“公子,君上沒叫子清去問罪罷?”

召忽奇怪的說:“問什麽罪?”

吳糾心情大好,就把剛才子清特別爽快的抽了公子元兩個大嘴巴的事情說了一遍,召忽立刻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子清,說:“子清,你厲害啊!”

說着還豎起大拇指。

管夷吾則是心裏又驚又險,說:“君上沒有怪罪?”

吳糾笑着說:“他怪罪什麽?他撿了一個瓜撈,文姜已經老老實實準備返回魯國去說服魯公了,得了便宜,還能問罪麽?”

吳糾說的輕松萬分,不過在管夷吾聽來,其實是兇險萬分,畢竟吳糾從一開始,就不占便宜,他是“罪臣”,而對方是齊侯的親兒子,這麽想一想,就越發覺得兇險異常。

吳糾這麽一折騰,聽了幾個時辰的哭聲,少衛姬和公子元都挺能哭的,頭都大了,回去休息了一番。

第二日一大早,吳糾就聽召忽過來說,文姜真的啓程了,匆匆啓程,回魯國去了。

吳糾說:“召師傅的風聲倒挺緊。”

召忽自豪的說:“大牙告訴我的啊,大牙認識好多宮人,他聽随行的宮人說的,絕對可信。”

吳糾一聽,險些不知道他口中的“大牙”是誰,不由嘆息說:“召師傅,東郭師傅也是人才,你總是這般叫他,恐怕……”

召忽擺擺手,說:“大牙都不介意,公子你別擔心。”

吳糾一想也對,東郭師傅都不介意,自己也就不用瞎操心了。

果然,下午的時候,吳糾就聽說了,文姜真的出發了,已經往魯國去了,而且形色匆匆,怕是怕極了齊侯的。

這事情雖然暫時告一段落,但是吳糾的事情還沒完,不是和公子元和少衛姬勾心鬥角的事情,而是他答應了給齊侯做菜的事情。

齊侯的要求很高,要別人都沒吃過,而且他也沒吃過的菜。

雖然看似要求這麽高,但是在吳糾心裏,卻是非常容易的事情。為什麽這麽說?因為在吳糾看到,齊侯的味覺是很孤陋寡聞的,雖然這個時代的貴族很懂得享受,将飲食已經發揮到了一個不可企及的高度,但是吳糾還是占了便宜的,畢竟他是活了一輩子的人,上輩子還是搞餐飲的,自己也喜歡做菜。

随便做一道菜,那便是齊侯沒吃過的東西,還怕他找茬子麽?

吳糾并不把這個當做一道難題,尋思了一番,就想到了好法子,這絕對是齊侯沒吃過的東西,而且吳糾是相當喜歡吃。

吳糾這天起了個大早,子清進來的時候,吳糾已經穿好了衣裳,坐在案前自己捯饬頭發了。

“捯饬”……

那是因為吳糾的頭發比睡覺前還要淩亂,弄得亂七八糟,根本梳不好,充斥着一股濃濃的風塵氣息,慵懶風騷的不行,子清都看不過眼去了。

子清忍着笑,趕緊走進來說:“公子,您做什麽呢?”

吳糾正着急,這頭發偏生這麽長,比擇菜還要麻煩,他上輩子也沒留過長頭發,頭發都沒留過眉毛,如今長發及腰,梳都梳不開,更別說用玉冠束好了。

子清趕緊給吳糾梳頭發,笑着說:“公子,今兒心情這般好麽?起的這麽早?”

吳糾說:“不是心情好,是天生勞碌的命。”

子清有些奇怪,吳糾說:“我前些答應了給君上做一道沒吃過的菜,如今要去找食材。”

子清聽得似懂非懂的,趕緊給吳糾收拾了頭發,弄來熱水洗漱,都打理清爽之後,吳糾匆匆吃了口東西,就出門了。

子清跟着他,吳糾特意叫他拿了一個筐子,好裝食材用。

子清還以為吳糾要帶着他去膳房呢,畢竟食材都在膳房裏,但是吳糾偏偏給他驚喜,就是沒去膳房,而是跑到齊侯的花園中。

子清這叫一個奇怪,但是沒問出來。

吳糾一身白衫,游走在花叢中,仿佛是谪仙一般,這架勢根本不像是來找食材的,吳糾邊走邊看,子清實在搞不懂,終于說:“公子,您找什麽呢?”

吳糾只是輕笑一聲,抿唇沒有說話,态度有點神秘,這表情倒是看的子清臉上“嘭”就紅了,連忙低下頭來老實跟着。

吳糾都不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撩了人,只是繼續往前走,随即眼神一亮,快走幾步,走到了湖邊的小花圃旁邊。

這是齊國的宮廷花園,都有專門的工匠來照顧花卉,所有名貴的花卉都會種在這裏,供齊國的貴族賞頑。

吳糾看上的不是什麽花,而是一大捧……奇怪的草。

子清看了看那草,不知是什麽品種,顏色多半是深綠色,也不翠,不甚好看,而且別人都綻放着花朵,它倒是光禿禿的,并且粗枝大葉,樣子好生奇怪。

吳糾看着這草,卻親自掀起衣擺蹲下來,笑着說:“就是它了。”

吳糾說着,用手輕輕梳理這那些粗枝大葉,他的手白皙纖細,輕輕打理葉子,看起來這粗枝大葉也莫名的讓人賞心悅目了。

子清說:“公子,這是什麽?”

吳糾說:“一葉蘭。”

他說着,子清剛要問這個具體的名堂,就看到吳糾竟然動手,把齊侯花園裏的觀賞花給……拔了!

子清吓了一跳,說:“公……公子?”

吳糾笑眯眯的說:“別緊張,這個一葉蘭,是很好的食材,它有個別名,叫做箬葉,箬葉可以做好吃的。”

子清臉色有些白,看着吳糾一邊說話,一邊還在勤勤懇懇的拔觀賞花,說:“做什麽好吃的?”

吳糾笑着說:“嗯……粽子。”

就算吳糾說了,子清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因為這個年代,還沒有粽子,畢竟屈原他還沒出生呢……

吳糾拔了好多一葉蘭的葉子,一邊拔還一邊給子清解說科普,說:“這箬葉是包粽子最好的材料了,有些地方喜歡用蘆葦葉包粽子,雖然也無不可,但是就失去了粽子的精華。尤其是夏至之後,立秋之前的箬葉,包出來的粽子最為軟糯可口。箬葉本身是一種揮發性很強的天然植物香料,比蘆葦葉的苦澀土味多了一抹清香,而且抗菌性比較強,天然的食物防腐劑,就算做多一些也不會壞。”

子清聽得都懵了,越聽越聽不懂,揮發性、抗菌性、防腐劑都是什麽東西?看來膳食也是博大精深的,聽都沒聽過……

吳糾說着,摘了一筐子的箬葉,讓子清拎着,這才拍拍手站起來,說:“走罷,咱們回去,該開工了。”

子清趕緊應聲,帶着吳糾往回走,趕緊逃跑,幸好他們揪花兒的時候別人沒看到,不過吳糾一邊走也不老實,還一邊摘了好幾朵花,也放進筐子裏,準備拿回去當香料用。

子清就跟做賊似的跟着吳糾去了膳房,不過這事兒還是被齊侯知道了,鄭姬那時候正好在花園賞花,看到吳糾就留了一個心眼兒,結果就跑過來告狀了,說吳糾在花園裏摘了自己心愛的花兒,疼的鄭姬心都要碎了。

齊侯聽了有些奇怪,只是淡淡的笑着說:“哦?孤還真不知道二哥愛見花?早知道就給二哥送些花卉過去了。”

鄭姬:“……”

鄭姬一時無語,似乎也沒有門道告狀了,于是吳糾和齊侯從莒國回來之後,沒一個月,恨不得齊宮裏的人都知道了,君上愛見公子糾,愛見的恨不得捧在手心兒裏。

吳糾準備給齊侯做這個他沒吃過的菜,進了膳房,膳夫們恨不得跪迎,請吳糾吩咐。

吳糾只是笑眯眯的讓膳夫們準備一些個東西,例如糯米、白米、石蜜、果料,果料又如杏幹、桃幹、甜赤豆一類。

因着膳房中分工明确,有專門腌制小菜的膳夫,所以這些水果幹完全不是問題,他們早些一直準備着。

吳糾還讓膳夫準備了一些腌肉,古代的腌肉水平非常發達,因着沒有電冰箱,雖然有專門為儲存物品的冰鑒,也就是當時的冰箱,但是恒溫是個問題,不是過冷就是不冷,凍起來味道也不好,所以腌肉水平就非常發達。

那時候也不像很多人想的,貴族肯定不吃動物內髒,只有下九流人才會吃內髒等等,在春秋時代,動物內髒也是供貴族享用的美食,而且多用在腌制肉類,只是貴族們吃東西很講究,內髒也有吃什麽不吃什麽。

周禮中就有記載,肉去筋,魚去鱗,狼去腸,狗去腎,貍去正脊,狐去首,豚去腦,魚去乙(魚眼旁邊的乙骨),鼈去醜(七竅)等等,諸如此類的講究數不勝數。

吳糾想要一些腌肉,膳夫不敢怠慢,很快就準備來了,五齑、七菹,樣樣俱全,所謂五齑就是切小的腌菜,而七菹則是腌酸菜。

吳糾看着琳琅滿目的腌菜,感覺自己都有些暈菜了,什麽豚拍齑、蜃齑、牛百葉齑等等等等,樣式繁多。

吳糾看着這些腌菜笑了笑,用這些包肉粽子的話,恐怕是餡料最豐富的肉粽子了。

很快膳夫就準備來了吳糾要的其他東西,糯米和白米在這個年代雖然不常用,但是在商朝的時候,已經作為主食出現了,并不是沒有。

演變到周代,禦膳大觀中曾經記載過“八珍”禦膳法,其中淳熬、淳毋兩種技法是煎炸法,就是把肉醬煎炸澆在白米飯上,好像現代的蓋澆飯一般。

吳糾找齊了食材,浏覽了一遍,感覺東西齊全,當真十分方便,齊侯想要吃沒吃過的,那就給他包個粽子吃,絕對是他沒吃過也沒見過的東西。

吳糾正要動手,就聽見有聲音傳來,随即膳夫上士迎着一個寺人走進來,寺人手中竟然捧着一個筐子,裏面放了滿滿一筐的新鮮花卉。

那寺人走進來,衆人都面面相觑,寺人笑着給吳糾行禮,說:“小臣奉君上之命,特來給公子送花。”

吳糾一時有些詫異,送花?

吳糾這輩子,不,加上上輩子,從來沒接到過別人送的花,有人給自己送花,這還是頭一次,寺人繼續說:“君上聽說公子喜歡花園中的花卉,特意讓小臣摘了一些,送到公子這裏來。”

吳糾看了那一筐子的花,挑眉笑了笑,也不錯。

其實吳糾對花卉并不是情有獨鐘,不過這些花兒都摘下來了,就算插在花瓶裏也養不活多久,幹脆……

做個鮮花餅罷?

吳糾收了花,那寺人小臣就開開心心的回去複命了。

子清站在一邊看着,總覺得公子盯着那筐子花的眼神不善,好像要把花吃了似的。

不得不說,子清的第六感其實也挺敏銳的……

吳糾等寺人走了,就開始忙叨起來,他做飯是可以讓人旁觀的,并不像一些膳夫,想要保留自己的手藝,不許別人觀看。

很多膳夫都擠過來看公子糾理膳,就見吳糾将白色的袖袍給挽了上去,露出白皙的手臂,一直挽到胳膊肘的位置,然後将袍子的下擺也掖在四指寬的腰帶上,若是旁人這麽一歸置,定然像個打魚的,但是吳糾面容清秀端正,這麽掖着衣服竟然也不顯如何。

吳糾将兩種米淘淨,然後以一定的比例混合起來,就開始往裏面夾東西,衆人看得眼花缭亂,一堆的小豆擺在吳糾面前,裏面都是各種各樣的食材,吳糾用小匕撥楞着,就聽到“嗖嗖嗖”的聲音,動作非常快,用米包住食材,卷了箬葉,這做法當真奇怪的厲害。

吳糾一口氣包了十幾個,就看到子清奇怪的看着自己,笑眯眯的說:“子清,你吃點心喜歡甜口,還是鹹口?”

子清想了想,不明所以的說:“甜口罷?”他也不知是什麽點心。

于是吳糾點了點頭,就開始有“嗖嗖嗖”的包粽子,包了一些個帶果料的甜口赤豆粽子,又是十來個左右。

包好之後,吳糾先将甜口的粽子上鍋,因為這年頭沒有高壓鍋,所以時間有點長,等衆人吃過午膳之後,再回來看粽子,膳房裏已經充斥着一股很難以言喻的甜香味道。

那味道十分奇怪,因着果料裏面有晾幹的果子,所以充斥着果子的酸甜味兒,但是還有一種葉子的清香,再加上糯米的濃厚味道,可以說氣味層層疊疊,簡直連綿不斷。

子清一進膳房就使勁吸了兩口氣,驚訝的說:“公子,這味道好香啊!”

吳糾笑着說:“你那甜口的點心要出爐了。”

他說着就讓人把火滅了,然後将粽子全都打出來,盛在青銅盤子裏。

粽子因為包着箬葉,看起來有些其貌不揚,不過香氣層層疊疊的湧過來,子清雖然剛吃過午膳,但是已經食指大動,仿佛又餓了一般。

吳糾盛了一個粽子出來晾涼,遞給子清,子清奇怪的說:“這……這要怎麽吃?”

吳糾笑眯眯的替他把粽子上的繩結解開,然後将粽子的箬葉一層層扒開,箬葉都是吳糾精心挑選,一張一張洗過的,每一張都不薄不厚剛剛好,天然的植物香料,經過火的洗禮,已經完全揮發出來,混合着果子的酸甜,仿佛是一個朦胧的少女一般,青中帶澀,香而不膩。

粽子葉一剝開,裏面鼓溜溜的白嫩粽子就露了出來,糯米和白米以一定比例混合在一起,白亮亮的,緊實得抱團在一起,散發出珍珠般瑩白的光澤,頭上還頂着一只紅丹丹的赤豆,看起來十分誘人。

子清咽了一口口水,說:“那……那子清就吃了。”

吳糾連忙從旁邊拿過一個小碟子,裏面是石蜜混合了泉水,做成的簡易蜂蜜,說:“沾着這個嘗嘗。”

子清用筷箸夾了一個,輕輕沾上淡黃色的蜂蜜,将粽子往嘴裏一咬,軟糯的赤豆,充斥着蜂蜜的香甜氣息,糯米黏黏的,但是因為混合的白米比例正合适,所以一點兒也不覺得粘口粘牙,一口咬下去是噴香的果料,果料也有一種與衆不同的酸甜。

子清吃的簡直是欲罷不能,每一口下肚,都是一種新的感覺,仿佛不是在吃一樣東西似的。

吳糾見他吃得快,說:“當心燙口,好吃麽?”

子清滿嘴都是粽子,連連點頭,說:“好吃好吃!公子,這個太好吃了,甜甜的!”

吳糾笑眯眯的說:“別吃太快,小心粘的坨心。”

吳糾趁着子清吃甜粽子,又去上鍋了一鍋鹹粽子,子清吃過了,吳糾就讓子清去把剩下的甜粽子和蜂蜜送給召忽東郭牙管夷吾和鮑叔牙一些,子清路上正好遇到了公孫隰朋,也送給了大司行幾個。

等子清回來之後,就看到吳糾又新啓了一鍋,立刻又饞了,吳糾又給了他一個,這回子清一咬,頓時眼珠子差點瞪下來,低頭盯着筷子上的粽子,裏面竟然是肉料!

吳糾笑眯眯的看着子清和肉粽子對視,笑着說:“子清啊,鹹的怎麽樣?”

子清臉色都青了,好像食不下咽的樣子,差點把自己噎死。

吳糾做了兩鍋不一樣的粽子,不過這次沒有給大家送過去,做好之後盛在精致的盤子裏。

又做了幾個精致的鮮花餅,鮮花餅的外皮摸了油,做的酥酥的,一股花香味道。

齊侯雖然一天都在政事堂,但是他早就聽說了,公子糾仿佛是研制出了新的美食,就連公孫隰朋都吃過了,但是齊侯等啊等,一直等到晚上,還沒見吳糾過來,心裏不知道為何,只是覺得那個氣啊。

好不容易到了晚膳的時候,就聽到寺人說:“君上,公子糾請求觐見。”

齊侯一聽,心裏的氣性才好轉一些,淡淡的說:“傳進來罷。”

齊侯已經用過了晚膳,他已然吃飽了,就看着吳糾能弄什麽好吃的過來。

吳糾一身白衣很快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寺人,手托青銅盤,裏面擺着精致的粽子,還有一碟鮮花餅。

吳糾一走進來,那粽子的糯米香氣和粽葉香氣就飄了出來,還有一股鮮花餅的酥香與花朵的甜蜜氣息,混合在一起,愣是讓齊侯又有點餓了。

齊侯見吳糾行禮,只是淡淡的笑着說:“孤已經聽隰朋說了,你這小包一般的東西,隰朋都吃過了,怎麽算是旁人都沒吃過?”

吳糾則是很淡定的說:“君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大司行吃過的,并不是這一種。”

齊侯“哦?”了一聲,說:“還不一樣了?”

吳糾說:“君上用過自然知道。”

其實齊侯早就聽隰朋誇獎過了,說公子糾做的新小吃,叫做“粽子”,看起來就跟個小包似的,外形甚是可愛,要剝了皮才能吃,裏面是甜甜糯糯的,一口下去,簡直回味去窮,他一口氣吃了仨兒!

齊侯聽着公孫隰朋說的時候就老大不高興,畢竟是他要吳糾做菜,結果旁人先吃了,如今一聽,将信将疑的。

吳糾親自卷起袖口,給齊侯将粽葉撥開,齊侯見吳糾小心仔細的樣子,心裏多少平慰了一些。

只見碧綠色的粽子葉撥開,裏面露出晶亮潤白的糯米,頭上也頂着紅亮誘人的赤豆,看起來軟嫩,聞起來清香,外形當真無可挑剔,只是這一瞬間,齊侯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吳糾留在自己寝殿過夜的時候,那白嫩的肌膚……

齊侯咳嗽了一聲,輕笑說:“這就是二哥的名堂?”

吳糾只是将粽子撥開,寺人就托着托盤走過去了,請齊侯享用,齊侯早就聽公孫隰朋誇贊的夠不夠了,當下裝作自己會吃的樣子,将粽子用筷箸夾起來,然後順手沾了旁邊的蜂蜜,一大口就咬下去。

旁邊很多宮人,就見齊侯的臉色“唰!”一下變了,先是驚訝,随即僵硬,慢慢轉為鐵青,那表情好像咬到了石頭。

齊侯一瞬間感覺,如果是咬到了石頭還好,因為一口就能吐出來,你把石頭吐出來,也算是正常舉動。

而齊侯一口咬下白嫩的粽子,竟然咬到了一口蜃齑。

什麽叫蜃齑?蜃的衍生意思是水龍,一聽就知道是水生物,其實就是大蛤。

大蛤做的肉醬,被吳糾包在了粽子裏,其實這肉醬做的,味道一絕,沒有半分腥氣土氣,而且味道鮮美異常,鹹甜适中,包在粽子裏吃,尤其對于沒吃過粽子的人,根本毫無負擔,也算是好吃。

但是錯就錯在齊侯充大瓣蒜,裝作會吃,理所當然的沾了蜂蜜,一口甜蜂蜜,甘甜悠長,混合着香甜的糯米,裏面卻是海鮮餡兒的,怪不得齊侯那臨危不懼的臉都變色了,吐也不好,不吐也不好……

吳糾見齊侯那表情,頓時有些想笑,其實吳糾也是半故意的,他給其他人吃了甜粽子,齊侯就先入為主的也以為是甜粽子,哪知道粽子還有鹹味的,而且齊侯這算是中大獎,吳糾一共就試着包了一個“海鮮”的,本身也只是包着頑的,哪想到這麽寸?

齊侯面無表情的把鹹粽子沾糖一口氣給咽了,就聽吳糾淡淡的說:“君上,那鹹口的粽子,不易粘石蜜,還是直接食用的好。”

齊侯:“……”

齊侯臉色鐵青,給海鮮味的粽子沾糖熏的,吳糾連忙又獻上鮮花餅,齊侯将信将疑的吃了鮮花餅,這才緩過勁兒來。

鮮花餅香甜酥口,實在說不出的美味,不過齊侯有些郁悶的是,自己讓寺人弄了一些花去讨好佳人,結果佳人轉瞬又把花退回來了,還做成了餅子……

齊侯本身想要逗逗吳糾,哪知道吳糾也用粽子把他給逗了,事後齊侯才吃到了甜粽子,畢竟他是正經的北方人,雖然這時候還沒有鹹甜之争,但是齊侯的口味絕對是偏向于甜粽子的,越發覺得自己是被吳糾給整了……

雖然文姜這個人很難對付,但是文姜的辦事效率當真不必說,很快魯公就主動向周天子請書,主動要求擔任這次公主下嫁的主婚諸侯,态度非常之殷勤。

一切都準備妥當,吳糾是稱病的躲避了又躲避,但是能去迎接公主的人,無非就是吳糾一個人了,所以這個重任還是落在了吳糾頭上。

迎接公主已經是秋日,哪知吳糾起初只是謊稱抱恙,結果臨出發前,還真就抱恙了。

吳糾感覺自己一連幾天都有些輕微低燒,口舌無味,吃什麽東西仿佛都在吃白飯一般,鼻子也不怎麽通氣,頭暈腦脹,總是不在狀态。

但是迎接公主的事情不能耽擱,畢竟公主已經在魯國等待了,吳糾還是按照時間出了宮門,準備登車。

這次的配置和上次比起來,又高調了不少,畢竟是耀武揚威去了。

因着這次是周天子嫁王女,魯公不可能突然搞偷襲,其他國家也不能搞偷襲,若是真的高了偷襲,就是對合理化政權的一種宣戰,所以不怕其他國家趁虛而入,自然要将隊伍配置到最強,來以示對周天子的恭敬,同時還能向魯公宣揚齊國的國力。

這次的隊伍安全,還是交給最有經驗的公孫隰朋來主持,公孫隰朋是大司行,一把老手,上過戰場,還能在朝堂中勾心鬥角,雖然看起來憨厚老實,但絕對不是傻主兒。

上次去莒國,公孫隰朋也是打理的井井有條,吳糾頗為欣賞公孫隰朋,公孫隰朋也對吳糾有好感,這個配置也算是得心應手。

再有就是随行庶子,召忽、東郭牙,還有一位則是管夷吾。

随行上大夫則是鮑叔牙,中大夫曹刿。

吳糾蹬車的時候還有些奇怪,國之三鼎都在這隊伍中了,難道齊侯不怕自己帶着鮑叔牙管夷吾和召忽反了?

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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