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成傷
鏡辭站定在禦書房中,與今夜絲竹笙歌聲聲入耳的禦花園相比,這裏倒是安靜了不少。
想到剛剛的那一幕,鏡辭只覺得自己心裏都忍不住有些發冷。父皇一向不喜他與鏡涵兄弟二人,這一點他并非不知,只是鏡辭依舊未曾料到,他竟是絕情至如斯地步,方才的事分明是可大可小,他卻到底還是選擇了追究,甚至是用上了脊杖這種說不定會讓人喪命的刑罰!
胸口處依舊殘留着久未退去的冷意,思緒尚未來得及繼續,就聽到了禦書房門前的通報聲,鏡辭忙斂了心神,迎上兩步規規矩矩地拜下,“兒臣參見父皇。”
皇帝淡淡地“嗯”了一聲,揮手屏退了跟在身邊的啓壽,也不叫鏡辭起身,只是徑自走到書案前坐下。
鏡辭不明所以,只安靜跪侯。
好在也沒有過太久,皇帝便開了口,“鏡辭,你過來。”
依舊是沒有叫他起身的意思,鏡辭很認命地膝行至書案前,稍稍仰起頭,“父皇。”
偏是在此刻,皇帝又走了神,他看着鏡辭,突然覺得,他的眉目間的确是與皇後有五分相似,但又何嘗,不是亦與自己相像呢?說到底,這孩子是自己的嫡長子,他身體裏流着的,是自己的血。
下一瞬,見鏡辭低眉斂目的樣子,卻又倏地生出幾分煩躁,他知道,鏡辭一貫是這幾個皇子中最為優秀的,只是……皇帝眼裏閃過一絲陰鸷,再開口的時候語氣也冰冷起來,“今天這種事,我不想再看到,否則便不是這麽容易就可以揭過的了。”
對于這話,鏡辭并不感到意外,他恭聲應了句“是”,只等着皇帝進一步的發作。
沒想到,片刻後他等到的只是一句,“退下吧。”
心下難免有幾分詫異,鏡辭臉上卻是未露絲毫聲色,“是,兒臣告退。”
天色愈發地暗了,鏡辭慢慢走回自己的祈合宮,只說自己要沐浴更衣吩咐了初棠去準備,初棠趕緊應下,卻沒有馬上下去,她看了看鏡辭,有幾分欲言又止。
算起來,初棠跟在他身邊也有不少年頭了,鏡辭幾乎一眼就看透了她的想法,卻也不想解釋,只略帶無奈地笑了笑,“快去吧,我也累了,打算早些就寝。”
初棠沒再多說什麽,施了一禮之後便匆匆走出正殿,鏡辭看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這才嘆了口氣。
他自然知道,初棠是想問他,難道今晚不打算去看看鏡涵了嗎?
Advertisement
其實,他又怎麽會不擔心,禦花園內,衆目睽睽之下,他的刑杖雖是有所控制,但的确沒有任何徇私的餘地,這會兒鏡涵應該是根本就爬不起來了吧。
只是……鏡涵這性子,也當真是該好好磨一磨了,這些年,到底是自己将他保護得太好了,若是有一天自己再不能護他……
不知不覺間,鏡辭已經踱步到院內,他看着栖霞宮的方向,終是不由得長嘆一聲。
而此時,栖霞宮院落內,待到月妍通報過之後,淺歌便也再顧不得什麽避諱,直接走進了鏡涵的寝殿。
鏡涵原本是半褪了衣衫趴在床榻上的,此刻難免有些尴尬,淺歌進門的時候他正慌亂地想要起身把長衫披上。
上前幾步,淺歌輕輕按住他,“我也算是半個太醫,現在是來為你診治,別扭扭捏捏的。”
到底是和淺歌熟識,鏡涵雖有些不好意思,卻是很順從地重新趴了回去,只微紅着臉讪讪地笑了笑。
淺歌細細地看過了他背上的傷,又為他診了脈,終于如釋重負道,“還好,都只是皮外傷,疼上一陣子就好了。”說着走到案邊取了紙筆,一邊喚過了月妍,“我開些清熱安神的藥,等下讓人去禦藥房按這張方子取來,每天早晚各煎一副。另外就是他今晚可能會發熱,務必留個人照看一下。”
月妍一一應下,“淺歌小姐,謝謝您。”
淺歌擺擺手,又想起什麽似的,從自己随身的小藥箱裏拿出一個小瓷瓶遞到她手裏,“這是我自己調配的凝霜膏,比普通的棒瘡藥要好些。”
月妍忙小心地接過來,“淺歌小姐放心,奴婢們必定會照顧好殿下的。”
淺歌往鏡涵的方向看了一眼,眸光一閃,眼中的情緒快得沒人看清,“那我就先回去了,記得今晚我來過的事一定不要傳出去。”
月妍知道她的顧慮,這男未婚女未嫁,于斯夜中相見,雖是為了診治,到底也有失體統……她用力地點了點頭,“淺歌小姐您放心。”
淺歌卻又是回眸看向鏡涵的方向,輕嘆一聲,“好好照顧他。”
說是要他好好歇息,背上的傷一直撕扯一般地疼着,鏡涵又哪裏真的能睡得着?淺歌已經走了一陣子,派出去取藥的小宮女也已經歸來,月妍安排了他人去煎藥,自己拿了淺歌方才留下的凝霜膏,“殿下,奴婢……為您上些藥吧……”
鏡涵稍稍側過頭,問出口的話卻似乎毫不相幹,“剛剛交待元升去打聽……”
月妍忍不住低了頭,似乎有些不忍,卻終究還是輕輕開口,“回殿下,方才元升已經回來了,禦書房那邊的人說太子殿下只停留了片刻就回去了,元升就又去了祈合宮,初棠說,太子殿下已經歇下了。”
忐忑地将這話說完,月妍垂着頭,半天才敢悄悄地去看鏡涵。
鏡涵本就慘白的臉上血色已然全部褪盡,眼神也黯了幾分,“我知道了。”
月妍心裏一慌,直直地跪下,聲音也低了下去,“殿下……”
鏡涵看看她,很勉強地揚起一個笑容,“你下去吧,我要歇了。”
月妍抓緊了手裏的小瓷瓶,“殿下,這藥……”
鏡涵已經阖了雙眼,極為倦怠的模樣,“不必了,你下去吧。”
月妍還欲再勸,鏡涵卻似乎已看透了她的心裏,語氣也難得地嚴厲了幾分,“退下。”
不着痕跡地輕嘆一聲,月妍默默起身,“是,奴婢告退。”
待到月妍也離開,四周突然就寂靜下來,鏡涵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她剛剛說的“太子殿下已經歇下了”,越想越覺得好笑,便真的笑出聲來,笑着笑着,就帶上了幾分哭腔。
今天發生的一切于他,的确也是太過措手不及,他覺得自己已經很克制了,在父皇賜給如妃那紅玉牡丹的時候,不也遵照着皇兄的意思沒有生事甚至都沒有表現出不悅嗎?
至于那玉雕,且不論當真是他醉酒步伐不穩撞碎的抑或是另有其他原因,但至少,他實在并非故意。雖然他也知道當時的境況下,皇兄并沒有違抗父皇命令的餘地,但是為什麽,皇兄竟然就真的一句話都不肯為自己說呢……
鏡涵想起當時,他倉惶地看向鏡辭的時候,是不是他的眼裏,當真是沒有任何感情亦沒有溫度呢……
背上的傷依舊是疼得火燒火燎的,漸漸地,鏡涵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亦灼熱起來,頭也有些暈,想是如淺歌所言正在發熱。口幹舌燥地只想喝上一口熱水,自己完全不想動,卻執拗又自虐一般地不想叫任何人進來伺候。
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聽到寝殿的門被推開的聲音,鏡涵很快轉頭去看,看清楚來人是月妍後又難免失望道,“還有事嗎?”
月妍把手裏的托盤輕輕地置于案上,“回殿下,藥煎好了,奴婢服侍您用藥。”
只這片刻,屋裏已經彌漫開草藥的味道,鏡涵卻連動都沒有動,“端下去吧。”
月妍并非不知他的心結在哪兒,只是這其中并無她置喙的餘地,此刻也只能溫聲勸道,“殿下,淺歌小姐交待,這藥可以清熱安神,您好歹用一些……”
鏡涵竟是輕輕地笑了笑,“我說話不管用麽?端下去。”
月妍知道,自己這主子心性其實再善良不過,對下人更是一貫溫和,此刻會這樣的說話,恐怕也是當真傷得狠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想着別再惹他煩心的好,“是。殿下,奴婢今夜就在您寝殿外守着,您有任何吩咐只管叫奴婢。”
鏡涵又怎會不知月妍當真是擔心他,此刻卻也只有長長地嘆口氣的力氣了,“不必了,你們也都去歇了吧。”
許是因為疼痛,鏡涵雖然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卻始終是無法入眠。他想要凝神去想一些別的事,心思卻總是不知不覺就被拉回今日的事上,和心裏相比,身上的傷似乎,都沒有那麽疼了……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漸漸地亮了起來。
一夜的高熱帶去了鏡涵太多的體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有些朦胧起來。
似乎,看見了皇兄的身影,他正站在自己床前,帶着自己所熟悉的三分心疼七分無奈的神色。
只是……鏡涵突然将臉埋進自己的手臂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既然皇兄昨夜都沒有來,今天又怎麽會一早趕來呢,不過都是自己的心心念念吧……楚鏡涵,終于有一天,連皇兄也不要你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