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被俘

第二日一早,天色尚未大亮,鏡涵看看依舊在熟睡中的鏡辭,輕手輕腳地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退出了主帳。

楚諾正在距主帳不遠的地方等他。

鏡涵急忙跑過去,聲音裏有些歉意,“楚大哥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楚諾笑笑,“沒有,我也是剛起來。”說着四下看了看,“此處人多眼雜,還是先回軍醫帳中吧。”鏡涵的營帳就在主帳旁邊,難免守衛森嚴,相較之下倒是軍醫帳那邊要清淨一些。

兩個人并肩行至楚諾所住的軍醫帳內,鏡涵熟不拘禮地徑直尋了椅子坐下,淺淺地嘆息一聲,面上亦有憂色。

楚諾坐到他身邊的椅子上,了然道,“皇上反對夜襲的主意?”

鏡涵點頭,難免有些黯然,“看來,這個法子是行不通了。”

楚諾示意鏡涵将手臂伸過來,手指搭在他左手腕上,好一會兒才放開,臉上不露任何聲色,只是自懷中取出一只白色瓷瓶遞給他,“我近日新調制的藥,你每天服兩粒。”

鏡涵接過來,笑了笑,旋即又是擔憂的神色,“再有十餘日又是月中了……”

楚諾拍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無妨,我們再想其他辦法。”

鏡涵淺淺地嘆息一聲,神色依舊黯然,“談何容易?楚大哥,上次在府中已屬勉強過關,皇兄恐怕也已經心生疑惑,這次同在營中想要瞞過他怕是太難了。”

楚諾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異色,旋即恢複了平素裏溫和的笑容,他稍稍壓低了聲音,“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

鏡辭醒來的時候就發現鏡涵已經不見了,翻身下了床榻,一邊整理身上的衣物一邊将雲舒喚了進來,“鏡涵呢?”

雲舒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七殿下半個時辰前就離開了主帳,現下應當是在軍醫帳內。”

鏡辭本來尚好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想發脾氣卻又覺得沒有道理,揮揮手讓雲舒退下,正想着要不要去軍醫帳走一趟的時候就聽見通報聲,“啓禀皇上,将軍求見。”

在營中被直接稱為“将軍”的自然是鏡涵了,他進來的時候手裏竟然是端着一個托盤,“皇兄請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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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所有的不痛快都這一句“皇兄”壓了下去,鏡辭笑了笑,聲音都溫柔起來,“怎麽還親自送來了,你呢,有沒有用過早膳?”

鏡涵也笑,眼神中一點點狡黠,就似乎回到了從前一般,“尚未,所以多拿了些吃食來和皇兄一起吃啊。”

只是早膳尚未用完,帳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将軍,章禹奚正領兵叫陣。”

鏡涵神色一凜,迅速放下手中的筷子,“我知道了,立刻整軍出兵,我便去會一會他。”他站起身要往外走,忽地才想起來鏡辭還在似的,解釋了句,“想不到他們來得倒是快,臣弟即刻領兵迎戰。”

鏡辭亦正色道,“朕與你同去。”

鏡涵停住腳步,堅決道,“前方戰況尚未可知,皇兄切不可以身涉險,不如由臣弟先行探查一二。”

許是因為他的神色太過果決,鏡辭微微一怔之後竟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頭,“多加小心。”

鏡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

雖是并未随軍出征,鏡辭還是親自将他們送到了營地門前,穿上戰袍的鏡涵在衆多兵将的簇擁下依舊難免顯得有些蒼白瘦弱,只是他神色凜然,眉目間抹不去的英氣讓整個人都顯得堅毅無比。

站在鏡辭身後不遠處的是淺歌和楚諾,和鏡辭略帶些欣慰和驕傲的神色不同,淺歌卻是滿面的憂色,眼中也帶了些淚光似的,站在她身旁的楚諾低聲說了句什麽,淺歌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忙拿了帕子在眼角處輕輕一拭,眼見得鏡涵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裏,卻依舊看着那個方向不肯離開……

鏡辭回過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淺歌定定站着看着前方目不轉睛的樣子,忽地有些心疼,忍不住走到她面前,柔聲安慰,“別擔心,鏡涵一定會凱旋而歸的。”

淺歌沒說話,只沉默着點了點頭。

倒是一旁的楚諾及時開腔,“軍醫帳那邊還有幾個傷患需要醫治,淺歌不如先跟我回去吧?”

淺歌倒也聽他的話,“嗯……”她擡起頭看看鏡辭,“那皇兄,淺歌先行告退了。”

回到軍醫帳中,幫着在帳中養傷的幾個兵将換好了藥,又重新開了方子讓手下的人去煎藥,楚諾略略翻檢了存放在帳中角落處的藥材,忍不住輕嘆一聲,“從金沙仞撤退的時候,應該多備下些藥材的。”

淺歌聞言也走過來,看看所剩無幾的藥材,也不由得微蹙起眉,“今日一戰後怕是會有更多傷兵,現下所剩的藥材恐怕也只能勉力維持一兩日了。”

楚諾想了想道,“昨日自金沙仞前來之時似乎見不遠處有一處低谷,我去那附近轉轉,說不定能夠尋得些許草藥。”

此次出兵之時楚諾與淺歌随鏡涵一起到軍中之事在營中幾乎人盡皆知,因此他要出營的時候,守衛的士兵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便痛快地放行。

楚諾牽了一匹馬,卻也不騎,只是牽着它慢慢地走着。

走了足足有半個時辰,終于走到了他所說的那處低谷。

此處似是離戰場不遠,隐隐約約地能聽到一些兵戎相見的聲音,楚諾并未急着去尋找藥材,反而是靠到一棵大樹上,半仰起頭,在思考什麽的模樣。

陽光透過樹葉灑到他的臉上,斑駁的光影下,襯得他的臉色也愈發晦澀不明起來……

而此時,不遠處的戰場之上。

章禹奚往鏡涵的方向一個抱拳,“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面了,楚将軍。”

鏡涵不過淡淡一笑,“是啊。”

章禹奚策馬上前幾步,沉聲道,“楚将軍,我勸你還是不要再負隅頑抗了,早早遞了降表也免得再折兵損将,這樣對我們雙方都沒有壞處。”

鏡涵看看他,又看看身後的人馬,似是漫不經心的模樣,擡手緩緩揚起自己的佩劍,臉上的笑意也有些輕慢起來,“章将軍這麽說的話,是不是應該先問過我手裏的劍?”

章禹奚并不着惱,反而是哈哈大笑起來,“既然如此,那便出招吧。”

這一仗對于兩國的意義都不言而喻,因此雙方纏鬥到一起,良久都分不出勝負,只是身邊越來越多的士兵将領受傷倒下,耳邊殺伐之聲不斷,血腥的味道漸漸彌漫起來。

而另一邊,鏡涵與章禹奚已經拆了不下百招。章禹奚頗有些越戰越勇的架勢,相反鏡涵已經稍顯疲憊。

章禹奚不由得朗聲大笑,語氣裏滿是戲谑,“楚将軍,你功夫雖然不差,但是實在太像是個文弱書生了,要不要暫且停手讓你休息片刻?”

鏡涵深吸口氣,手上的招式卻不停,“不勞費心,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章将軍不要得意太早才是。”

話雖如此,再有三四十招過後,鏡涵的動作也稍慢了下來,章禹奚抓住機會,手下招數愈發淩厲狠毒起來。

不遠處的雲非一劍解決了與自己纏鬥的秦池将領,策馬趕到鏡涵身邊,恰好擋下章禹奚手中的刀,“殿下請稍事歇息,這裏暫且交給雲非。”

章禹奚笑得狂傲,“東楚寧遠将軍也不過如此,還沒怎樣就已經躲到屬□後了。”

鏡涵卻是一派淡然,“章将軍應當知道,戰場,不是不顧一切逞強鬥狠的地方,鏡涵不介意章将軍如何看待,成王敗寇,自有定論。”

章禹奚一愣,旋即大笑道,“好一個成王敗寇,自有定論!”話音未落手裏的刀已經向雲非砍了過去,雲非自然不會閃不過,很快和他打在一起。

鏡涵得了空休息片刻,順手解決了幾個不長眼撲過來的小兵,又看了看雲非和章禹奚的方向,雲非自小接受影衛的訓練,功夫自是不在話下,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是勉強和那章禹奚打了個平手而已……

鏡涵眸光一閃,看來,這章禹奚果然不是等閑人物,有他在,別說是勝過秦池軍,就是勉強守住長亭灣,都并非易事……

天色漸暗,鏡涵卻仍未領兵回營。

鏡辭漸漸開始覺得有些坐不住了,正在主帳中來回踱步的時候,卻是聽見帳外遠遠傳來馬蹄聲與腳步聲。

方才想要迎出帳外,已經聽得有人走向主帳的腳步聲。

于是索性自己掀起了帳簾,很快看到了全身浴血的雲非。

鏡辭不由得心生詫異,宮裏所有暗衛中,雲家四兄弟的功夫最為上乘,此刻居然有人将雲非傷成這樣,必定是個極為難纏的角色。

他正想問雲非傷勢如何,又想着趕緊命人叫軍醫過來為他診治,只是哪一句話還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見得雲非緩緩跪下,聲音已經全然沙啞,“請皇上治屬下護主不力之罪,今日一戰,殿下……殿下被秦池軍主将章禹奚抓了去……”作者有話要說: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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