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因為你并不喜歡我

這個聖誕,顧宜樂過得很開心。

下了一場雪,拉了他喜歡的曲子,收到了眼饞許久的禮物,還在liang面前展露了歌喉。

雖然嚴格來說,先前醉酒那天晚上已經展露過一次了,但是這回liang沒聽睡着,是質的飛躍,可喜可賀。

十幾個小時後,剛起床的顧宜樂和從工廠裏出來的liang說早安,并告訴他自己收到一張黑膠唱片的好消息。

“rca的經典唱片,雙聲道,收藏得很好,幾乎全新。”已經習慣語音的顧宜樂聲情并茂地分享快樂,“可惜我家的唱片機唱針壞了,暫時聽不成。”

梁棟剛下飛機,在去往學校的車上說:“是我的疏忽,應該給你買一臺的。”

“嗯?你要給我買?”顧宜樂沒察覺他話裏的其他信息,“別別別,我爸已經帶去廠裏幫我修了,過兩天就能聽。”

連續兩天沒睡好覺的梁棟歪靠在車窗邊,擡手捏了捏眉心:“嗯。”

顧宜樂聽出了他的疲憊,勸道:“瞧你累的,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出發時是黑夜,抵達又是黑夜,過于頻繁的時差調整令梁棟整個人都不太舒服。

他憑着毅力強撐:“不了,上午要去實驗室,萬一睡過。”

“這樣吧,你告訴我能睡多久,到時候我叫你。”

“怎麽叫?”

“電話咯,morning call。”

梁棟精神了:“我睡到l市時間上午七點,也就是首都時間——”

“下午三點。”顧宜樂算得飛快,“ok,記下了!”

回到住處,梁棟躺下之後忽然想起什麽,向顧宜樂索要平安夜的演奏視頻。

“啊那個……”顧宜樂有些為難地說,“宣傳部的設備出問題了,後半截沒錄上,只能給你聽錄音了。”

雖然不知道是設備真的壞了,還是顧宜樂不想給他看,梁棟倒沒有很遺憾,畢竟他親眼看過了。

他說:“一定很好看。”

“那可不。”不用當着面,顧宜樂比蔣首席還大言不慚,“觀衆都說臺上的我在發光。”

更甚至于,挂了語音電話,顧宜樂立刻改了個微信名。

today宜發光:【你安心睡吧,叫早包在我身上![昂首挺胸.gif]】

後來,顧宜樂一度認為這個名字改得不吉利,害他新年伊始就覺得自己像個發光電燈泡,舍棄了自己,照亮了他人。

原因無他,平安夜那晚不知發生了些什麽,此後彭舟和蔣榆二人越發黏黏糊糊沒羞沒臊,元旦跨年期間兩人竟一塊兒報了個短途旅行團,上山泡溫泉去了。

盧簫笛那邊也進展飛快,聖誕當天收到了從不過洋節的民樂系古筝男孩送的玫瑰花,兩人迅速陷入愛河,顧宜樂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在琴房樓找到她人了。

樂簫舟榆組合分崩離析,顧宜樂深深嘆氣。

新年是全世界的新年,還在假期中的liang卻忙得腳不沾地,五天有四天半在實驗室,叫早的鳥兒都乏了,他還在忙這忙那,忙到連續幾天都沒能說上超過五分鐘的話。

網友阿東似乎也公務纏身無心上網,顧宜樂幾次上線,他頭像下面的點都是灰的,回複留言也沒從前那麽及時了。

好在期末加上準備比賽,顧宜樂這陣子也不算清閑,這其中還包括作為團長幫着處理感情糾紛,真真是日理萬機,雞飛狗跳。

事情的起因正是那場令顧宜樂無比羨慕的溫泉之旅,彭舟和蔣榆二人去的時候還笑語晏晏稱兄道弟,回來就琴瑟不調反目成仇。

問彭舟,彭舟支支吾吾把臉憋紅了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顧宜樂只好去問蔣榆:“你該不會是把人強上了吧?”

蔣榆很不優雅地“操”了一聲,一屁股坐下,又光速彈了起來,在顧宜樂驚訝的眼神中惡狠狠道:“被上的是老子我!”

原來,平安夜結束演奏後,蔣榆和彭舟一起喝酒去了。

彭舟此人酒量極淺,上點度數的兩杯就倒,順帶智商滑坡,那天晚上蔣榆趁機占了他不少便宜。

于是嘗到好處的蔣榆故技重施,剛到度假區的那天晚上,就開了帶去的兩瓶酒。

他算盤打得啪啪響,倒了可不就得任他為所欲為嗎?第二天早上醒來強制變合x,可不就什麽都得聽他的嗎?

他耍了點心機,假裝自己也喝醉了,酒後亂性什麽的是再好不過的借口,直男多有初夜情結,不甘心被他白搞,那多搞幾次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他以為萬無一失,奈何百密一疏,敗給了收集信息不夠充分。

“也沒人告訴我這家夥喝了酒就跟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似的,力氣這麽大啊?”蔣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知是惱的還是羞的,“他一只手就把我兩條胳膊按住了,我讓他清醒點,他就沖我傻笑。”

“他平時笑起來也不是很聰明。”顧宜樂客觀地評價。

“看着傻,做的事倒是一點都不含糊。”蔣榆沉痛扼腕,将少兒不宜的內容咽回肚裏。

“之前勸你別碰直男你還不信。”顧宜樂既覺得他可憐又覺得他活該,“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蔣榆把琴收拾好,拎在手裏,恢複了初見時的高貴冷豔,紅唇輕啓,緩緩吐出兩個字:“告辭。”

臨走前,他留給顧宜樂一句話:“小基佬同志,切記別太招搖,當心哪天一個不留神,被不知道真直還是假直的臭直男啃得渣都不剩。”

以顧宜樂豪放不羁的性格,這話當玩笑話就行,左耳進右耳出,聽個響。

又一個liang泡實驗室的晚上,結束了一天的考試,顧宜樂應同專業學長的邀,參加他的生日聚會。

原本以為地點是家飯店,到地方才知道是個名字風雅的酒吧,還被包了場,裏頭樂聲轟鳴,燈紅酒綠,顧宜樂聞到那嗆人的煙酒味就忍不住皺眉。

學長已經看到他了,跑不掉,只好既來之則安之。

“古典聽多了膩得慌,偶爾也要來點搖滾洗洗腦嘛。”

學長端着酒杯帶着顧宜樂往裏走,講起歪理一套一套的,還問他什麽時候生日,要不要也來這兒辦。

顧宜樂委婉拒絕了,找了個人少的卡座待着,喝一口果汁,掰掰手指算,距離自己的生日竟只剩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了,一時竟不知該為自己又長大一歲而欣喜,還是為到時候liang可能還在忙而郁悶。

晚些時候,酒吧裏停了一會兒電。

大家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黑暗驚喜多過害怕,先前興致缺缺的幾名賓客也借機下來走動,衆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氣氛暧昧迷離。

乖寶寶顧宜樂對此并無興趣,只想等待會兒來電就找個借口先走。

他坐在原地沒動,感覺身旁的沙發凹陷下去,有個人坐在了他身邊。

這裏都是同學院的學生和老師,他便沒管那麽多,舉起手中喝了一半的玻璃杯,對着吧臺處唯一有亮光的充電燈搖了搖,眯起眼睛,觀察光線透過液體的折射。

然後,他感覺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際,迅速下滑,隔着褲子厚實的布料重重揉了一把他的臀。

顧宜樂幾乎是立刻跳了起來,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果汁灑得到處都是,引來周圍女生的尖叫。

他沖着手伸過來的方向呵道:“誰?誰在那裏?”

無人應答。

等他摸到手機,打開電筒将整條沙發裏外都照了一遍時,卻一個人影都沒逮到。

被變态騷擾這種事不分性別,回去的路上,顧宜樂像只受驚的兔子,周遭有點風吹草動就東張西望。

事實上,被人盯視的感覺自他從酒吧出來就如影随形,從小區門口到樓下的那條路上尤甚,致使顧宜樂不得不加快步伐,樓道裏也不敢耽誤,平時哼一支奏鳴曲正好到五樓,這回噌地就上去了。

他心裏隐隐有個猜想,奈何找不到證據,說出來反而顯得矯情,任誰聽了都會覺得他小題大做,想太多了。

更不能告訴父母。想起高三因為那件事弄得父母心力交瘁,顧宜樂就閉緊了嘴,湯都少喝好幾口。

“我的兒,你減肥呢?”管夢青不無擔憂地問。

“嗐,肯定是着急回房跟小梁視頻呢。”顧東樂颠颠地把兒子沒喝完的湯端到自己跟前,沖他揮手,“去吧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顧宜樂如蒙大赦,拔腿就跑。

回到房間掏出手機,liang竟然真的給他打來過語音電話,兩條,都未接通。

顧宜樂趕緊回撥過去:“你今天不忙啦?”

梁棟沒答他的話,而是問:“剛才去哪兒了?”

“去我一個學長的生日聚會啊,中午跟你說過的。”顧宜樂一心虛就話多,對面還沒問,他就一股腦都說了,“剛路上走得匆忙,回來就喝湯,不趁熱喝我媽要揍我的,就沒注意看手機。”

“就這樣?”

“就、就這樣啊。”

對面沉吟片刻,問:“是不是碰到壞人了?”

顧宜樂還處在驚慌之中,說到壞人,眼前冷不丁又蹦出那個渾蛋的臉。

“沒有。”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顫,想也沒想就否認道,“我們這片治安好着呢,哪有什麽壞人。”

梁棟不說話了。

怎麽說也網戀了好一陣子,顧宜樂把梁棟的性格摸了個八九不離十,知道他不說話代表懷疑,緊接着就是生氣。

顧宜樂逐漸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掩飾有多假,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妥協道:“好吧是有那麽一個小插曲,就是聚會的時候,停了一小會兒電,有個人摸了我一下……不過也可能是誤摸,我一個男的被摸一下也沒什麽大不了。”

他盡量輕描淡寫,并且隐藏了自己的猜測沒講,以為梁棟會就此罷休不再追問。

誰想沒過多久,那頭突然開始下達“命令”。

“以後不要參加晚間的聚會活動。

“回家時間不得晚于八點。

“早上出門也不宜過早,天太黑不安全。

“在學校琴房必須鎖門,下課走正門,盡量和朋友結伴。

“明天開始會有車接送你上下學,司機的信息我晚點發到你手機上。”

……

顧宜樂聽得目瞪口呆。

他又用力抓了把頭發:“不是……真沒什麽事,用不着給我安排這些。”

“用得着。”梁棟說,“我想保護你。”

“不需要。”顧宜樂說,“你這樣會讓我更害怕,感覺自己身邊危機四伏的。”

梁棟固執己見:“交給我就好。”

“可是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特別……特別……”

“沒用”兩個字到嘴邊,顧宜樂忽然覺得有點洩氣,無論說什麽對方都聽不懂似的。

他無力地呼出一口氣:“梁哥,你別這樣好不好?”

這是顧宜樂第一次用“你”以外的稱呼,像在告訴對方,我們連面都沒見過,其實并沒有那麽熟,至少沒有熟到能幹涉對方生活的地步。

沉默了兩三分鐘,顧宜樂聽見梁棟用很低的聲音喚他:“樂樂。”

然後說:“你沒有把我當成男朋友。”

“怎麽會?”顧宜樂下意識反駁,“我周圍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發生了這種事,你都不願意告訴我。”

顧宜樂又急了,語速很快地說:“這算什麽事啊,說不定就是一個烏龍。再說告訴你有什麽用?你在九千公裏之外,又成天那麽忙,我要是真出點什麽事,你能趕到我身邊嗎?”

說完他就後悔了。

這都是什麽混賬話?梁棟本來就在國外,身不由己,用無法扭轉的既定事實作為依據打壓別人的話語權,這種行為簡直可恥。

顧宜樂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剛要說點什麽挽回局面,梁棟又開口了。

“嗯,是我太沖動。你的反應是合理的。”

他的聲音很平靜,顧宜樂卻覺得字字沉重,仿佛心都被攥住。

“我……不是……”顧宜樂張口結舌,有心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過分安靜的時刻,秒針只走過一小格,也難熬得如同長夜漫漫。

不久之後,梁棟道出了讓他得出以上結論的原因。

“因為你并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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