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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三間廂房連接,院內青磚墁甬道,青竹錯落有致,顯得整個院子幽雅清靜。
領路的下人走後,流景才坐到豔骨身旁問他:“豔骨,你覺不覺得曲暮忽然找我們來有點奇怪?”說話時,不忘給他斟上一杯茶。
豔骨淡定回道:“有何奇怪?你不是正想他們主動找你?”
啜了一口茶,流景道:“話雖如此,可來人間也十日了,事情還沒半點進展,也是愁煞人。”
豔骨見他面露急色,也當知此事不怪他,所以依舊平平靜靜的:“那你有何想法?”
放下茶杯,流景說出了自己的分析:“當初想的簡單,以為接近了曲暮就能查清此事,可經過多日的探查才清楚此事根本無處可查,若是酒青父母真的為辛夷所害,可當初酒青父母死時,根本沒跟酒青提及此事,更甚,即便是真的為她所害,這麽多年了,他們二老的屍體也是一堆黃土,魂魄也早已再世為人。”
也算是這麽回事,豔骨點點頭,握着茶杯,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唉。”流景輕嘆:“要查清這件事是難了,總不能讓你幻做他們二老的模樣再入辛夷的夢,探測辛夷的反應。”
“這事不靠譜。”豔骨一口回絕:“不說其他,就是這兩老的模樣,我不甚清楚,如何幻象?”即便是擅于幻術,也得有個幻影對象,知曉對方如何,可豔骨這二十年來,見過的人魔鬼怪無數,如何知曉一對平凡老夫妻。
流景點點頭:“現在這種情況,只能從辛夷為何要找鎖魂玉着手了。”
豔骨品茗,不語。
“你說鎖魂玉能留世間一切難留之魂,倘若辛夷真的是為了讓酒青還陽,這麽多年過去了,酒青的肉體也早已腐爛,她要如何讓酒青還陽?”
豔骨輕笑,終于想到這個問題了嗎?:“那只能說辛夷要找尋鎖魂玉,根本不是為了給酒青還魂,酒青的屍體已經下葬,這是他自己知曉的。”
如果真是這樣,事情更加複雜,十多年前,辛夷就布下天羅地網要找這塊玉,既然不是為了救酒青,又是為何?還有...流景看這玉:“豔骨,這玉是不是一對的?”
豔骨一驚,反問道:“何以如此問?”
流景道:“這玉有切口可以嵌合,我猜測應該是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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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骨愣了愣,下意識的看向那塊玉體通徹的鎖魂玉:“的确。”
“那另一半?”
豔骨的視線望向別處,悠悠道:“在另一個人身上,可辛夷想要鎖魂玉,一半便夠了。”
唉,盡管流景與豔骨在此猜測的天翻地覆,有聲有色,可事情得不到進展,一樣是白談,要怎麽樣才能将主權引回自己手上?流景陷入了思索。
豔骨見流景眉頭深蹙,知曉他是在想事情,清楚他想法的豔骨坦白道:“既然等不到她露出尾巴,不如你來一招引蛇出洞,曲少梓不是留你在曲家小住嗎?你大可以拿這半塊玉,權當感謝,贈與曲少梓。”
流景不是沒有想過,可是此玉一直不曾離開過他身上,若是貿貿然拿去,出了事怎麽辦?“不瞞你說,我也這麽想過,可這塊玉對你重要,倘若真的被有心人利用,出了事,我不能讓你承擔後果,辦法總會有的,再想想便是。”
豔骨微怔,是沒想到此世的流景會處處為他着想,一時間,心中百般滋味:“拿去吧,我既然敢給你,便是不怕這後果。”豔骨解下玉佩,遞到了流景面前。
“這...”流景望着那塊玉,猶豫着。
豔骨見他不收,又說道:“你也知曉你出來多日,閻王和判官均不在地府,誰知會出什麽岔子,早點把此事解決,早點回去。”這人間,豔骨是不太願意待了。
想想也是,總不能顧了這邊又丢下那邊,既然沒想到兩全其美的法子,也只能這麽做了,流景将玉收起,探進衣服放在胸口上,回頭又見他神情有些困倦,輕聲問他:“累了嗎?要不要去床上躺會?”
豔骨點點頭,起身徑直往內室走去,而流景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杯茶,再将此事重新想了遍
......
曲少梓留流景下來小住,果不其然是為了方便與他飲酒,他将酒宴設在後花園,見花朵簇擁的小徑盡頭,一座亭臺小榭,旁邊假山清水池,層次盡顯。
而亭上紗簾卷起,扶蘇垂下,以至于風至,漫漫揚揚,亭上兩位青年,一位意氣風發,一位謙謙君子,交談甚歡。
曲少梓邀請了流景與豔骨,可豔骨不想來,留在房內看書,見他不願,流景也不強求,曲少梓見只有流景一人前來,目光四處轉了轉,确定沒第二個人影之後,又笑眯眯的。
流景剛一坐下,他就問了:“豔骨公子沒來?”
流景笑了笑,當做賠罪:“豔骨不擅飲酒,怕失禮,便沒來。”
曲少梓輕笑:“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了。”
拱手做輯,流景謝道:“多謝曲少爺體諒。”
曲少梓依舊笑眯眯的,倒是不多話的傅信良,也在此時說道:“我見流景與豔骨兩位公子,同吃同住,交情還真是好。”
同吃同住是真,交情真好一半真一半假,真的是流景的心意,假的是豔骨對他只有上下屬之情:“傅公子莫不是忘了,豔骨是我表弟?”流景笑了笑反問他。
傅信良也笑了出來:“是在下糊塗了,自罰一杯,當做賠罪。”當即便真的捧起侍童斟滿了的酒杯一飲而盡。
流景也舉杯:“傅公子客氣。”也一飲而盡。
人間的酒,種類繁多,味道各不相同,今夜飲的這個,便是竹葉青酒,酒液金黃淡綠,芳香醇厚,飲下之後,餘味無窮。
曲少梓見流景品的入神,不禁笑道:“流景公子覺得這酒如何。”
流景順着他的話,閉上了眼,露出一副十分享受的表情:“好酒好酒,入口綿正,落口清甜,香味清正,果真好酒。”
曲少梓大笑:“果然找你喝酒總沒錯。”
流景睜開了眼,看着他笑道:“你有好酒總是惦記我,若是不表示些什麽就是我的不對了,聽聞曲老爺想要此玉而求不得,故而想獻獻殷勤讓我巴結巴結曲老爺。”曲少梓和傅信良聽聞此言,均是面露不解,直到流景将鎖魂玉從衣內掏出,晃蕩在眼前,他們才一臉驚色。
流景認真打量了他們,曲少梓雖有喜色,卻未太過歡喜,而傅信良,臉上閃過的異色很耐人尋味。
傅信良驚道:“你要将此玉送予曲老?”
流景擡手招來了侍童,将玉交到了他手上:“還能假不成?”
侍童捧着玉,戰戰兢兢的走到曲少梓面前,曲少梓伸手拿起,認真觀察起來,确定一番之後,才道:“公子好大手筆,這玉珍貴,豔骨公子能痛下割愛,怕是多有不舍吧。”
流景笑道:“豔骨的确不舍。”停頓了會,又接着道:“但是用此玉成曲老爺一個夙願,還是值得的。”
曲少梓又将玉轉交給了傅信良:“公子成全家父十幾年的心願,此情不用多說,公子有什麽事情,只要我能做得到,都答應公子。”
“好說好說,曲少爺可還記得你先前在一品閣所承諾,讓我在曲府中挑選寶物一事,你也知曉我來此,一是為了認識認識曲老爺,二便是這寶物。”
“哈哈哈...”曲少梓大笑:“這幾日總想着與你喝酒,倒把這事忘了,明日我便讓管家開藏寶閣的門讓公子挑選,今夜就請不醉不歸。”
“既然如此,我便多謝了。”流景面上與曲少梓周旋,眼角餘光卻将傅信良的動作表情收納眼底,細細琢磨。
美酒雖好,實在不敢不醉不歸,流景怕豔骨真不讓進房門,喝了個六成醉,意思意思便告別了曲少梓和傅信良,踱步回房。
下弦月挂在桂花樹梢,光影疏散,曲府此時陷入寂靜,連威風掠動樹葉的聲音都很清晰,一陣風自身後吹過,餘勁帶走幾分酒氣
風過後,一只手淩空出現,搭在了右肩上,卻見那手五指修長,冷如寒冰,寒意浸透衣衫,惹得流景是一個激靈,緩緩轉過頭,見此鬼一身黑衣,頭戴高帽,上書“正在抓你”,面目嚴肅:“你想吓死鬼啊。”見到熟悉面容後,流景再沒忍住。
來者收回了手,被流景罵了一句,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才道:“判官,你已經死了。”
“不知道鬼吓鬼也會被吓死的嗎?”被他這樣一吓,流景的醉意硬是沒了一半。
範無救笑了笑,一雙眼睛亮光光的:“我還真不知道。”
得了,還貧上了:“三更半夜的,你不在別處勾魂,來這作甚?”
範無救道:“屬下是鑽着空來尋你的,去了柳府發現你不在,就想你應該在這,果不其然,一來就看到你在與人飲酒,啧啧,判官好潇灑,這些日子,在人間喝了不少好酒吧。”
流景總覺得自己這行為是以公謀私又被他發現了面子上忽然就挂不住,為此流景臉皮特厚的反擊道:“這是為了工作,就因為陪着喝酒,我到處遭人嫌。”
範無救擺明了就是不相信:“判官你說的如此義正言辭,讓屬下如何反駁你?”
流景咳了一聲,悻悻然道:“說正事,是不是酒青起疑了?”範無救直接來找他,而不是找豔骨,說明不是地府內的公事,能讓範無救鑽空半夜來尋,想來也只有酒青。
見流景猜中了,範無救當即一臉敬佩:“判官果然神機妙算,就是酒青,你與大人太久沒回地府,他便日□□問我與必安,必安說你與大人是為了你身世來了人間,他也不信,說你不可能不跟他說一聲就來人間,他覺得你一定是有事瞞着他,所以他寧願生意都不做了,專門擋我們兄弟,我以前倒是挺喜歡酒青黏着我的,可是這幾日我就發現,這太煩鬼了。”他默了默又道:“判官你要不要回去一趟?露個面讓酒青放心?”
流景想這的确是疏忽了,他與酒青無話不說,如果真的是為了身世之謎,上來人間一定會去跟他說明,可這次走得急,還這麽久沒回去,酒青起疑一點都不奇怪。
流景想了想,陽間的事已經迫在眉睫,此時離開,指不定出什麽岔子:“這件事還要勞煩你們兄弟多擔待了,辛夷的事有了岔子,我若是此時離開不太妥。”
範無救眉頭也蹙了起來:“是何岔子?”
流景便将她找尋鎖魂玉一事從頭到尾清清楚楚跟他說了一遍,範無救聽後,直嘆道:“如此複雜,果然是陽間的人才會幹的事,既然如此,我與必安就再拖拖,實在拖不住了再說吧,那判官保重,記得替我們兄弟問候大人。”範無救說罷,身影慢慢往後退去,最終淡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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