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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還沒等流景與豔骨過陣好日,酆都城內再起大事!一名因難産而死的女鬼,頭七那日回陽間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屍體被盜了,一紙告到閻羅殿上。
那時也不過是新年剛過,正值二月,陽間還是寒風呼嘯,皚皚白雪。
這名投了狀紙的女鬼名叫之桃,狀紙交上來的時候,是謝必安接的,他先打開看了,發現上面有個熟悉的名字後,本來白若傅粉,嬉笑如常的臉忽然沉了下來,狀紙一合,直接遞上給豔骨。
豔骨看了看謝必安,看見上面所寫,臉色也不怎麽好,流景忽然很想看看狀紙上究竟寫了什麽,但是豔骨沒想過轉交給他,看完後直接合上了狀紙,對謝必安說道:“帶她上來。”
流景聽見豔骨的聲音有些陰沉,謝必安拱手做輯後退了出去,趁此空隙,我低聲問道:“看你臉色不好,是什麽要事嗎?”
豔骨看也沒看他,徑直說道:“沒什麽。”
謝必安領着那名叫之桃的女鬼上來,這女鬼一上殿,就撲通一聲跪下,哭道:“求大人為民女做主。”
“起來說話。”豔骨道,那女鬼也緩緩站起了身,她還是剛死時那副模樣,眼睛往上翻,臉部僵硬,說話的樣子特別怪:“大人,民女要狀告莨栾,他不顧道義禮數,偷民女屍體,侮辱民女,請大人做主。”
莨栾?何許人也?流景正想翻開生死簿看看,卻聽見豔骨說:“偷盜屍體是屬人間管轄之事,我這閻羅殿不受理此事。”
聽豔骨如此說,女鬼急了,撲通一聲又跪下,這回哭的更是難看:“大人有所不知,這莨栾不是人,他在小鎮裏住了六十年,卻不會老,依舊是十□□歲模樣,十年前,鎮子上莫名死了位姑娘,就是這位莨栾害死的。”
竟然還有這等大事?“你慢慢說來。”流景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可豔骨與範無救謝必安的眼神都望了過來,頓時讓他心驚膽戰。
之桃于是道:“十年前,我也才十歲,這件事是聽叔叔嬸嬸說的,爹娘從小就告誡我們,不要與莨栾有過多接觸,大人你可能不知曉,這莨栾性情怪異,他經常一個人喝茶飲酒,每次這時候,他都焚上三支香,還有,他偷盜我屍體被發現之時,曾與我動過手,他會放出一種通紅的火,這種火很讓人害怕。”
這樣聽來,這個叫莨栾的性情的确怪異,至于這紅色的火,是什麽火?長在人身上,還能讓鬼害怕?
正當流景思考時,卻聽到豔骨呵斥道:“道聽途說的事情也敢拿來殿上與我說嗎?即便他不是凡人,也自有人間律法管理,你這事,閻羅殿無法受理,你早些投胎去吧,免得耽誤時辰。”
“難道連大人也不肯幫民女嗎?”她擡起頭,臉上兩行清淚,一雙眼全是絕望。
豔骨站起身,背過雙手,說道:“酆都有酆都的規矩,陰王不理人間事,去投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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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景不知道何以豔骨要這樣拒絕她,以往不是沒有開過先例,酒青的事不就受理了嗎?
之桃忽然狂笑起來,話裏全是失望與指責:“鬼鬼都言閻王豔骨,為鬼民伸冤,鞠躬盡瘁,執法嚴厲,是非分明,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怎麽能這麽說?當流景想為豔骨辯駁的時候,又聽到他言:“你不用多言,我只為我當為之事。”
之桃也不跪着了,站起來,陰沉說道:“既然如此,我寧願放棄轉世的機會,化為惡鬼,與那莨栾鬥上一鬥,報今日羞辱之仇。”
“你可要考慮清楚?一旦成為惡鬼,就沒有回頭的機會了?”流景連忙勸道。
之桃凄慘一笑:“判官,若是我放任自己受此屈辱,便是轉世,它都會是我的夢魇。”
“你別這樣說,豔骨不受理一定是有他的為難,不如這樣,你托夢給你家人,讓他們報官如何?”
之桃輕笑:“報官?判官可知,這莨栾無所畏懼,他性情無常,喜怒全憑愛好,鎮子上的官差哪裏敢動他?若是報官,再害他人性命,我背上的又何止是今夜的羞辱?”
這...“可是...”
“判官你不用再多說,即便是魂飛魄散,我也與莨栾不死不休。”她說罷,化作一陣青煙離去。
每個鬼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這是她的心願,她的因果,即便強留,也不能讓她心甘情願投胎。
她若是化作惡鬼,就再沒回頭的機會!流景不由得輕嘆一聲,這時回眸看豔骨,他眉頭深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望向範無救與謝必安,他們兩個也是一樣。
“既然不受理,就不要想了”流景看着豔骨道。
豔骨側眸,點點頭,流景又道:“既然不想了,那就說說這莨栾是誰吧,看你們三個模樣,若說跟這莨栾沒點關系,打死我都不信。”
範無救道:“不過是不管人間事,這能有什麽關系?”
“逗我呢?都理了多少人間事了這才說不管?”流景冷靜反駁。
範無救摸了摸鼻子,小聲道:“之所以管還不是因為你任性。”
流景連忙撸起袖子:“來來來,你再說一次。”
範無救急忙躲到謝必安身後,吐着舌頭看流景,一臉欠扁!
謝必安此時也道:“判官你想象一下能是什麽關系?”
流景還真就想了:“想象不了。”
謝必安又道:“既然想象不了,那就說明根本沒關系。”
又一個逗他呢,流景當即不多說,掏出生死簿,默念莨栾這名字,可生死簿翻來翻去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這個人。
娘的,還真不是人。
謝必安見流景翻不出來,于是更有理了:“判官可翻出什麽了?”
唉...流景嘆口氣,最終看向豔骨:“是不是真的不理?”
豔骨回眸看流景,眉頭雖然蹙着,語氣卻是軟了下來:“沒什麽好理的。”
豔骨都這麽說了他還能怎樣?,當即念道:“唉,世事太無奈,喝酒才愉快,無救,我請你喝酒。”
範無救從謝必安身後将身子挪了出來,不太确定的看着流景:“真的?”
流景道:“去不去?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店了。”
範無救狂點頭:“去去去,你請喝酒,哪能不給面子。”
那兩個商量似得走遠,留下的豔骨與謝必安卻對話道:“必安你去看看,莨栾要了這屍體是救誰?記得将對方身世查清。”
謝必安道:“屬下明白。”
謝必安走後,豔骨獨自一人思量着,衛紙月一年前偷走了結魄燈,以她們母女的心計,怕是已經想到了如何控制鎖魂玉的方法,呵...你終于舍得出來了嗎?
豔骨說了不查,這事流景也就沒再理,與範無救痛痛快快的喝酒,把酒言歡,至于後來回了月華樓卻沒看見豔骨,流景也沒問狐禾,清洗後便上床歇息了。
......
這件事在大家不提不問後又過了半個多月,這期間,豔骨隔個幾日便會出去一趟,他每日破曉時回來審判,謝必安與範無救對此心照不宣。
豔骨有自己的事,流景雖好奇,可也不會事事幹涉,只要不太過分,當然,可不包括這種......
今夜入夜後,閻羅殿熄了燈,黑白無常又勾了個魂回來,這個魂可不得了,三更半夜要求見閻王,重開閻羅殿,這還是流景任職兩年來第一次遇上的事。
這個男鬼,長得面目猙獰,兇神惡煞,面上傷痕遍布,一張臉幾乎全毀,又因他人高馬大,兩鬓長滿毛發,故而看起來比這酆都城的修羅鬼更恐怖。
“堂下何鬼?急見閻王有何冤屈?”豔骨一上堂,就搬出了自己的經典名言。
其實別看這鬼長得兇神惡煞,可提起某人名字的時候,眼色語氣都很着急:“大人,草民是求你救一個人,此人莨栾,他正被惡鬼追殺。”
莨栾?又是他!
“陰間不理陽間事,你雖被碎屍而死,也是你的因果報應,還是早些投胎去。”豔骨依舊這般道。
“被碎屍一事我并無怨言,只是...莨栾他是好人,他應我請求才用那姑娘的屍體以形補形救我,可今夜他因為我遭受女鬼追殺,這本是我的罪孽,何以讓他承擔?”
好人?這事好玩了,一個說他根本不是人,一個卻說他是好人,莨栾是嗎?以形補形,這救人手法是從何處學的?
“你放心,他死不了。”能讓女鬼害怕的人,可見也不是什麽善茬。
那男鬼的目光看向了流景,聽聞此言,疑惑問道:“閣下是?”
“酆都判官,流景”流景正義言辭道。
聽聞身份之後,那鬼松了口氣,說道:“你既然是判官,所說應該是有保證,不會有事就好,我真怕他有個萬一。”
好說好說:“梁桑是吧?好名,哎,你生前居然還是個俠客,劫富濟貧,好家夥,了不起啊。”流景打開生死簿,關于他的生平,一目了然。
“正是,雖說在景池皇帝的治理下,天下太平,可仍有地方為富不仁,百姓受苦,這些年來,我行走各地,為的就是能盡自己一份薄力。”他大義凜然道。
景池皇帝,不正是景钰的弟弟嗎?流景偷偷瞄了眼豔骨,見他神色無常,這才放心:“我敬佩你的俠心義膽,可為百姓效力,也有其他法子,你這間接等于偷盜的行為,其實是害了自己啊。”
他倒是不介意,笑道:“如果不這樣給那些人一些教訓,那些人又如何知道悔改?真等死後,閻羅殿上審判嗎?那時候人死了,一世也就過去了,下輩子投胎,還記得什麽?”
好像也是這麽個理:“行,這也就當你對了,我盡力為你安排個好胎。”
梁桑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麽好講話,這般明事理的官:“多謝判官。”
流景擺擺手,無所謂道:“免謝免謝,我與你交談甚歡,再來聊聊,聊什麽呢?聊聊莨栾吧,來說說他,我對他可感興趣。”
梁桑不懂這判官究竟是個什麽性子,但是見他說完這句話後,黑白無常以及那位閻王驚訝的臉色就曉得,這判官真能繞圈子。
“判官想知道什麽?”這般性子,若是在人世間,一定能把酒言歡。
“聊你知道的吧,你說那莨栾偷了女鬼的屍體以形補形救你,是何以形補形?”
梁桑想起那人,清冷眉眼,冷清性子,看似不通人情卻又變态的好心,不由得輕笑:“我給一位女子陷害,被剜了身上的肉,她渡我一道真氣,讓我去小鎮找莨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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