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想到今天和中原中也見面的事,風間和川又對中島敦道:“下次你來事務所的時候可以提前給我發個消息,如果我不在的話,你豈不是白來一趟?”

櫻木町和武裝偵探社的距離不算太遠,但來回也是要花上不少時間的。

中島敦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這次來之前有發過消息,但是沒有收到答複,想着您可能是沒有看到,就先過來了。”

想盡快告訴風間和川自己已經解決了麻煩只是原因之一。

另一方面,占星術師這種職業總是讓人忍不住産生“魔法”或是“神秘”之類的聯想,與現代科技放在一起實在有些違和。

于是中島敦就不自覺地認為風間和川平時并不會經常使用手機這種電子設備,在發現風間和川沒有回複的時候反而覺得十分合理。

聽到他這麽說,風間和川才後知後覺地翻出手機,發現裏面有一條來自中島敦的未知消息。

中島敦倒也沒想錯,他确實沒看到。

“抱歉,平時很少會有人給我發消息,所以就沒注意。”風間和川道。

中島敦急忙擺手說沒關系:“是我給您添麻煩了才對。”

風間和川一邊把消息的提示音打開,然後又發現自己的郵箱裏多了一封郵件。

發信時間是昨天下午。

——這是他還在異能特務科時就在使用的郵箱,在叛逃異能特務科後為了避免被追查行蹤就直接被他棄置了,最近才翻了出來。

沒想到會突然收到新消息。

風間和川點開那封郵件,發現發信人居然是鈴木財團的顧問,鈴木次郎吉。

風間和川是認識對方的。

他當初雖然身在異能特務科,但多少也會認識一些外部的人。

只不過因為異能特務科是具有極高保密度的非公開組織、風間和川的身份也因此需要保密,所以在這些人眼中,“風間和川”這個名字代表的僅僅只是風間和川。

像鈴木次郎吉這種情報靈通一點的、可能知道他在政府內部任職,但再具體就不清楚了。

對方在這個時候發來郵件,風間和川猜測他要說的事可能和鈴木財團最近的展覽有關。

果然,郵件裏鈴木次郎吉先問候了一句多年不見不知道風間和川是否別來無恙。

然後直入主題。

他講述說鈴木財團上月在國外買下了英國大師克萊森的作品“隕落的星辰”,不日将在東京三號展館進行展出。

因為前幾天忽然記起這件作品似乎和風間和川有不少淵源,就發了郵件過來,如果風間和川有空的話想請他務必前來。

郵件裏還說了風間和川可以帶幾個同伴一起去,一應費用都有鈴木財團來出。

鈴木次郎吉口中的淵源其實不是什麽複雜的東西。那幅名為“隕落的星辰”的作品是上世紀末期在斯裏蘭卡開采出的一批無色藍寶石制作而成,因為寶石純淨度高,再加上出自知名設計師之手,價值節節攀升,受到無數人的追捧。

而事實上,當年那批寶石并不是全被用在了隕落的星辰上,還有一顆成色最好的被當時一位有名的富商買了回去。

多年之後,這顆寶石又幾經輾轉,最終落到了風間和川手上。

鈴木次郎吉現在邀請風間和川過去,多半是收集癖作祟,希望能在展會上讓這批寶石重聚。

風間和川對這個邀請持可有可無的态度。

但他想到可能有機會在展覽上遇到幾個對占蔔感興趣的人,就決定去了。

青年盯着郵件裏那行“帶幾名同伴一起”的字樣,深表遺憾。

畢竟就算想,他現在也實在湊不出幾名同伴——總不好帶中原中也過去吧?要是被政府發現港口黑手黨的幹部去參加展出,指不定要怎麽陰謀論。

于是,兩秒後,中島敦看到原本正看手機的青年把視線轉向他,問:“五月五日君,你下周有空嗎?”

“诶。嗯……大概有空。”中島敦點頭。

國木田獨步之前說過,最近偵探社收到的委托都很少,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下周會迎來很多個休息日。

風間和川指指手機:“有位舊識邀請我去參加一個展覽,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中島敦:“展覽?”

“大概是個藝術展。”風間和川笑着解釋。

“嗯,沒問題。”中島敦一口應下。

中島敦本來就因為風間和川被自己牽連的事十分內疚,對這樣的邀請自然不會拒絕。

不如說,他對自己收到邀請這件事非常高興。

這邊話剛說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中島敦跑過去開門,發現來人是之前在這裏為後輩做過占蔔的幸村徹平。

老人看上去精神仍舊很好。

前段時間他似乎因為孫子的手術去了外面的醫院,風間和川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

幸村徹平還是為了上次的占蔔來的:“精市的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只要再堅持複建、過段時間後就可以恢複正常了。

“風間君,非常感謝您。知道那孩子得了這樣的病的時候,我一直很擔心,害怕手術失敗。他現在沒事真是太好了。”

精市——幸村精市——三月五日。

稍微回憶了一下上次的占蔔,風間和川搖搖頭,笑着道:“他手術成功是醫生和他自身的功勞,我不過是幫您提前知道了結果而已。”

幸村徹平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畢竟如果換做一般的占蔔師,現在不管怎麽樣都要先自吹自擂一番。

事實上,幸村徹平一開始也并不怎麽相信這種玄之又玄的占蔔。但他從得知幸村精市的病以來就一直格外憂慮,那天聽完風間和川的話回去,卻莫名地感到異常安心。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但足夠讓他意外。

現在幸村精市的手術真的成功了,即使原先帶有疑慮,現在也不得不更信三分。

老人還是堅持道:“不管怎麽樣,還是要多謝您。”

風間和川笑笑:“您能相信我的占蔔就已經是最好的感謝了。”

“當然,要是能為我介紹些顧客就更好了。”青年看看事務所,帶着幾分無奈道,“畢竟到現在為止,我都還只有您一位客人。”

他這話明顯是帶着幾分玩笑,于是幸村徹平也笑着應下。

幸村徹平臨走之前,風間和川想了想,又對他道:“三月——精市君他現在應該受到了個不小的挫折。但是不用過于在意,接下來會有一件很好的事發生。挫折只是暫時的,那位來自異邦的客人會幫他解決很多問題。”

幸村徹平有些驚訝。

得病自然也算是挫折,但這是已經知道的東西,風間和川沒必要再提。

這樣一來,對方指的無疑就是立海大比賽失利的事。幸村精市最近為了這件事十分痛苦,他也都看在眼裏,但這些事并不是他擔憂就能解決的。

現在聽到風間和川說會有來自異邦的客人幫幸村精市解決問題,幸村徹平十分高興。

他再次對風間和川道謝:“我會轉告給那孩子的。”

幸村徹平離開後,中島敦開心道:“那位叫幸村精市的人能沒事真是太好了。”

他關上事務所的門,對風間和川:“風間先生的占蔔果然很準确呢。”

風間和川看上去卻對這件事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茶發赭眸的占星術師坐在沙發上,十指交扣:“其實無論占蔔的真實情形如何,我都會盡可能給出一個好的結果。”

中島敦有些茫然:“那就算占蔔出手術失敗的結果也會說會成功嗎?”

青年搖搖頭,用指尖沾了茶杯裏的水,在桌面上劃出幾道樹狀的分叉線。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必然的事,所有事件在發生之前,結果都是不可預測的。在比賽之前對結果的猜測、對某件事将來發展的預計,其實都是對未來傾向的預測,概率固然存在,但不到最後一秒,誰也不知道結果究竟如何。”

“但占蔔不同,占蔔從本質上講是一種對未來的觀測。

“處于不定狀态的事物被人觀測,就會趨于穩定。我們在利用占蔔觀測未來的同時,未來也會因此被固定下來。因此有一種解釋說,占蔔其實是對命運進行選擇。”

風間和川頓了頓,接着道:“那位三月五日君的手術很重要,所以我沒有選擇塔羅牌,而是用了占星術。這樣一來,在比較模糊的前提下進行占蔔,即使他手術的結果偏向壞的一邊,事情也都還有轉機。”

這些事中島敦簡直聞所未聞,聽得有些雲裏霧裏。

在此之前他從沒想過占蔔還涉及到這種層面的東西。

而且“利用占蔔選擇未來”這種事聽上去也未免太過奇詭。

不知為何,他忽然回想起芥川龍之介追殺自己時風間和川對自己說過的話。

【他們是不會追上你的。】

當時他只是覺得很奇怪,但現在想想,那難道也是對未來選擇的結果?

中島敦看看風間和川,原本想問對方這個問題,但下一秒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那種事明顯已經超出了占蔔的範疇,如果風間和川真有那麽強的能力,又怎麽可能會在這裏做一個默默無名的占蔔師呢?

沒等中島敦接着想下去,占星事務所的門又被敲響了。

這次來的人似乎十分拘謹,只輕輕敲了兩下門後就沒了動作。

中島敦過去把門打開,出現在眼前的是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

看到開門的人是中島敦,男人似乎極為驚訝。

兩人打了個照面,中島敦瞬間渾身緊繃。

他幾天前剛被港口黑手黨的人追殺,雖然一直疲于奔命但也對港口黑手黨的人有了一些印象。

中島敦本能覺得他曾經在追殺自己的人裏見過眼前這個男人,再加上他一身黑西裝,中島敦幾乎都要直接斷定這是港口黑手黨的人了!

他大腦一片混亂。

第一瞬間想到的是港口黑手黨的人看到自己在占星事務所,那就一定會知道風間和川說謊了——到時候,風間和川會迎來怎樣的報複?

中島敦大腦高速運轉,努力思考着對策,甚至開始胡思亂想這個世界上有沒有能讓人失憶的異能力者在。

忽然,面前的黑衣人動了。

中島敦如臨大敵。

但對方卻只是朝屋內看了看,動作間透出一股極度小心翼翼地感覺。

發現風間和川在之後,黑衣人也沒敢多說什麽,只是掏出一個純黑的信封遞給中島敦。

他交待中島敦:“這是森鷗外閣下的信件,請務必轉交給風間先生。”

原本,中島敦都以為對方只是來送信,是自己認錯人了。

等聽到寫信人的名字之後大腦直接宕機。

森鷗外??!?!

這不是那個下令追殺自己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嗎?!

昨天事件結束後國木田獨步跟他提過這個名字。

按對方的說法,都被人追殺了,總不能連兇手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中島敦當時覺得沒什麽必要,畢竟那可是港口黑手黨BOSS,自己這樣的人就算知道姓名也做不了什麽。

但現在,他已經徹底呆住了。

少年無意識地接過那封信,手指收緊,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港口黑手黨首領寫的信?

對了、剛剛這個人說什麽來着……?

“把信轉交給風間先生”?

——這是寫給風間和川的信。

風間先生認識港口黑手黨的首領?

這個假設實在過于可怕,中島敦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思緒,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這些天經歷的事。

從一開始風間和川說自己有生命危險,再到港口黑手黨的追殺……之後的事,一樁樁,一件件。

少年僵立在原地,只覺一股寒意順着脊髓攀緣而上,讓他渾身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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